姜酌阮躺下,时常能感受到落在耳边的呼吸,他不动声色往墙边挪了几厘米。
再挪一下的时候,陆景浔嗓音响起:“睡不着么?”
姜酌阮动作顿住:“怕挤到你。”
陆景浔闻着他的味道,淡淡说:“你再躲远点,就要下床了。”
姜酌阮没再动。
片刻后,黑暗中耳边响了一声,温暖干燥的手掌越过他肩膀,贴在他后颈,用了力气往左边代了一下。
两人拉开的距离瞬间恢复,甚至比之前还要近一些。
姜酌阮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睫颤了颤。
陆景浔低低懒懒道:“贴墙太近小心感冒。”
姜酌阮忍着心跳,嗯了一声。
姜酌阮闭上眼睛,思绪胡乱飘着,想起陆景浔刚才说的话。
说起来,他睡姿是什么样,陆景浔确实很清楚。
以前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姜酌阮会在陆景浔怀里找个合适的姿势,离那么近,什么都一清二楚。
想着这些,姜酌阮呼吸逐渐平稳,今天月亮很远,月光透过玻璃和窗帘,影影绰绰落进来。
他身体的轮廓在床单上微微起伏,房间弥漫着安静。
姜酌阮睡相不差,维持一个姿势很久不会乱动,即使拉进距离,和陆景浔之间也保持着分寸。
从前什么事都做过,现在睡在同一张床上,会什么想法都没有么。
陆景浔撩起眼皮,安安静静看着姜酌阮。
第一次接吻,是在某个周末,炎热的夏日,冰块融化泛着水雾的汽水。
意气风发的十八岁,相互试探的气息,青涩的吻技。
陆景浔记得那是什么感觉。
借着月光,他伸手,细长的手指停在离姜酌阮嘴唇还有一厘米的位置,轻轻勾勒他的唇形。
月光皎洁,姜酌阮眉头轻轻蹙了下。
梦里,他还在为狗的事发愁,时间回到第二次去医院的时候,没有前台女孩、顾客和一些做完手术不能回家宠物的叫声,里面空无一人。
姜酌阮诧异几秒,按照记忆找到陆景浔的办公室。
不像上次那样空。
陆景浔穿着挺括的白衬衣,衣袖挽至手肘,他静静坐在办公桌前,慢慢翻动树叶,眉眼中透着清冷的静谧。
“陆景浔?”姜酌阮试探着叫一声。
隔着阳光,陆景浔抬眼看过来。
和他对视上。
整个医院弥漫着怪异,姜酌阮忍不住轻声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陆景浔没回答,起身走过来,看清他手腕上凭空出现的领带,姜酌阮愣住。
场景支离破碎。
姜酌阮被什么东西闪了眼睛,再次恢复清明时,已经不在医院,而是他租的房子的卫生间。
陆景浔上衣开了几颗扣子,细细的金色链子搭在皮肤上。
陆景浔上前两步,握住姜酌阮的手腕,将他的掌心往衣服里放,视线自上而下垂视他,眼神里几分漫不经心。
“喜欢么。”
姜酌阮错愕地看着他。
“什么表情。”陆景浔平静的目光从眼尾投落下来,嗓音有些哑:“你不是喜欢看我穿着些么。”
“……胸链?”姜酌阮不太确定。
“嗯。”
姜酌阮久久没说出话。
“还有呢。”
还有。
还有什么。
姜酌阮掌心搭在一片温热上。
陆景浔微微侧过身子,好让姜酌阮看清后面正在动的尾巴。
“……你,你从哪买的……”姜酌阮红着耳垂,气息有些不稳。
陆景浔问:“要摸摸么。”
尾巴是电动的,绑在腰上,有嗡嗡的声音。
逼真到像原本就长在陆景浔身上一样。
姜酌阮看了几秒,认命地伸出手,毛茸茸的触感在掌心蔓延开。
“要做么。”
陆景浔贴在他耳边说:“我想做。”
“……”
姜酌阮也想。
陆景浔俯身吻下来。
姜酌阮接吻有个毛病,不会换气,梦里的他被吻到快要缺氧,窒息感将他拉回现实。
原来是梦。
从梦中惊醒的空虚感涌上来。
他正要张开嘴,忽然感觉到唇上一软。
姜酌阮脑子空白一瞬,微微睁开眼,陆景浔冷冽的眉眼近在眼前。
陆景浔在吻他。
这次不是梦。
姜酌阮不动声色抓住被角,用了力气攥在手里,尽量让自己呼吸和睡着时一样平稳。
呼吸交错几秒。
他眼睫颤了颤。
室内光线昏暗,没有捕捉到细微的动作。
陆景浔看着他,确定人没醒,又把脸埋在他肩窝停了停。
闻着对方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
咔哒一下,声音在远处响起。
姜酌阮松口气,撩开眼皮,看见陆景浔进卫生间,紧接着响起水声,淅淅沥沥。
看着掀开的被子,姜酌阮不知想到什么,慢慢红了耳垂,纠结要不要送干净衣服。
几秒后,姜酌阮下床,在衣柜里翻翻找找。
大尺码的衣服很少,五六分钟之后才找出一件,外加自己买的新内裤也拿了一条。
对于姜酌阮来说,撞破这种事,还是前男友,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他敲了一下门,里面传出一声模糊的怎么。
“衣服,干净的。”
门打开,修长的沾着水汽的手出现在视线里,接过衣服。
姜酌阮重新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还好这次他很争气,虽然做梦,没到上次那种地步。
陆景浔换了衣服出来,满身水汽,往这边走过。
姜酌阮偷偷看了他一眼。
陆景浔面色没有太大变化,视线落过来和他对视几秒。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酌阮从他眼里看出几个字——有欲望是正常的。
姜酌阮默默翻身,背对着陆景浔。
身下的床铺动了动,陆景浔也重新躺下。
“吵醒你了?”陆景浔嗓音有些哑。
姜酌阮闭了闭眼,温声回:“我自己醒的。”
房间又安静下来。
气氛有点尴尬。
姜酌阮宁愿继续装睡,没去送衣服。
“这几年睡眠浅,有时候狗半夜也会吵醒我。”姜酌阮解释。
陆景浔口吻没有太大变化:“去医院检查过么。”
姜酌阮随口说的理由,半真半假,他硬着头皮回:“看过,没什么大问题。”
怕陆景浔继续说这件事,姜酌阮换个话题:“衣服还合身?”
陆景浔往姜酌阮那边看了一眼。
姜酌阮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似乎比上学更清瘦。
陆景浔收回视线,直白道:“内裤尺码有点小。”
……
姜酌阮闭嘴:“我先睡了。”
陆景浔淡淡嗯一声。
姜酌阮这一觉睡得很沉,被闹钟吵醒的时候,有些不想睁眼,他动了动,手下意识摸索了几下,有人把手机递过来塞进他手心,才猛然清醒,赶紧关掉闹钟。
早上六点多,陆景浔穿戴整齐,似乎还用他厨房热了东西,一份早餐摆在玻璃桌上。
陆景浔坐在床边,目光平静地落下来:“醒了?”
姜酌阮措不及防对上他视线,愣了一瞬:“你怎么也醒这么早,是不是闹钟吵到你了?”
“没。”陆景浔语气平静:“起床吃饭,送你去上班。”
姜酌阮识趣地没提昨晚凌晨的事,吃完早饭,坐上路景浔的车。
去学校路上,风景倒退,他忽然有种他们同居了的错觉。
五六分钟到学校门口,姜酌阮走了几步有些不舍得,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陆景浔的车停在原地,车窗降下来,露出男人的侧脸,目光一直落在姜酌阮身上。
像被烫了一下,姜酌阮收回视线。
刚走到办公室,就听见里面的老师在讨论昨晚的事。
“听说还打了姜老师,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姜老师没事,”其中一位在场的老师说:“我们一起进了警局做完笔录就回去了。”
话音刚落,姜酌阮推开门进去。
办公室一部分视线转过来,看到他真的没事松口气。
“上辈子造孽,这辈子学师范。”
昨晚的事闹得挺大,早上第一节课所有老师都被叫去会议室。
校长连喝几口茶,才步入正题:“相信各位老师已经知道了。”
“学校非常重视这件事,教育局也非常重视,这是盛安中学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影响非常恶劣。”校长严肃道:“学校决定召开家长会,和家长好好沟通……”
……
陆景浔托人找到那位家长的号码,直接拨过去。
“谁啊?”是个男人,粗声粗气,态度非常烂:“大清早打电话。”
陆景浔往后靠着椅背,淡声说明来意。
大清早的,男人刚起床正在刷牙,接到一通电话,让他在道歉和律师函里选一个,人懵了。
虽然没上过几年学,家里人打过官司,多多少少知道律师函是什么东西。
“怎么,还请了律师?”男人不屑道。
等到陆景浔肯定的回答,他有些慌,梗着脖子道:“有钱了不起啊!”
他确实推了人,无可厚非,昨晚那老师没追究,他有恃无恐一般,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有本事你就去告!”男人用最后的胆子恐吓。
陆景浔懒得和他废话,挂了电话。
男人慌了,连忙拨回来。
“不就是道歉吗,我道还不行。”男人底气渐弱:“什么时候?”
陆景浔:“三天内。”
几分钟敲定的事,男人抓耳挠腮,正愁没有机会,家长群里发来一条通知,明天召开家长会。
男人大喜过望。
学校一年召开两次家长会,这次不在意料之外,当晚在场的学生很多,部分回家告诉了父母,不少人知道这件事。
家长会这天,姜酌阮见到上次和他发生争执的男人,着急忙慌地找到他。
下午陆景浔又给他打了一通电话,提了要求,已经开好律师函。
男人一刻不敢耽误,在人来人往的走廊,当着不少家长的面,对着姜酌阮鞠躬道歉,言语诚恳。
“对不起,那晚我喝了酒,下手没轻没重,如果伤到你,医药费我来赔。”
姜酌阮有些意外。
在学校教书的老师多多少少受过委屈,和家长思想代沟过大,除非校长或者校领导出面,双方才能达到暂时和解。
很少有家长亲自过来道歉。
虽然那天晚上没伤到,姜酌阮没打算忍气吞声。
原本计划是找校长,如果学校不干预,那就去周边商铺拷一份当晚的监控录像。
他不需要男人赔偿什么精神损失费,只想要一个道歉。
如果不是在学校任职,遇到这种事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现在男人主动来道歉,最好不过,这样还省下跑校领导办公室和警察局的麻烦。
不管男人诚心还是假意,姜酌阮坦然接受,等他说完才开口:“没事,你先回班吧。”
家长会召开顺利,男人怕那人不满意,还找到校长鞠了一躬。
姜酌阮心情不错,下班回家的路上,捧着手机下意识点开陆景浔聊天框,打下一行字,想讲讲今天的事。
打到一半,他摁着删除键全部删完。
他现在和陆景浔的关系应该没好到可以分享这些事。
姜酌阮醒悟,正准备退出去,对面来了一条消息。
是张截图。
最上面顶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陆景浔:要说什么?】
姜酌阮没想到陆景浔发现了。
【姜酌阮:没什么。】
【姜酌阮:就是今天学校发生一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