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罗德里克的反击是忿忿不平地指责埃文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他也有一样的遭遇,恐怕他会比他更加崩溃,所以他祝愿埃文最好也能被β骗一次感情,切实感受一下这种绝望的心情。
埃文却只是歪了歪头,神色平静地露出笑意。
“不劳费心,我可不像你,没人需要报复我。何况,如果是我真心喜欢的人,β也好,什么都好……我根本就不会在意对方是什么身份,是什么性别。”
罗德里克震惊了,查恩斯也震惊了。二人都呆呆地望着貌似平常的埃文,半晌罗德里克才指着他艰难道:“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但是,我怎么记得你明明一直……”
不过他的话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想起了什么似地看了一眼查恩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噢!也是,你都能和α在一起了!我记得你之前的反应明明和我一样……但你现在居然完全不讨厌了!真神奇,爱情的力量这么伟大吗?……”
“是的,就是这么伟大。”埃文毫无感情地敷衍,“所以赶紧调整状态!醉鬼可是会错过好机会的……”
罗德里克喝了酒,又畅快地聊了天,很快便有些困意了。“喂,你可别在这睡着。”埃文推了推他,却没想到把人推倒了对方就软绵绵地不想起来了,于是他只好负责地架起他的一条胳膊,抱歉地让查恩斯稍等他一会儿,不过查恩斯反而主动起身,帮助他一块儿扶着罗德里克回了房间,将他塞进了棉被里。
“好好睡一觉吧,老友。”
临走之前,埃文最后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无奈地笑了笑,“明天起来……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嗯。”
罗德里克的脸埋在枕头中,只是含糊地吭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见没有。
“——不过总算是把这闹腾的家伙哄睡着了。”
埃文与查恩斯并肩走进电梯的时候用力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回过头来冲着查恩斯粲然一笑。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两个的时间了。”
然而,对于他们并不完全正式的性生活来说,现在的钟头尚还有点早,于是埃文提议到附近散散步。这两天早晚温差很大,白天还艳阳高照,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但太阳一落山,寒气就像这夜色一样逐渐变得浓重,一点点侵蚀着肌肤。
查恩斯将双手插进了大衣口袋中,跟着埃文慢慢地走着。他知道这座宾馆的附近就有一片适合闲逛的商业区,一到周末就十分热闹,而他们现在也正朝着那个方向行走,但大概天气还是冷了些,再加上距离目的地毕竟还有一段距离,所以身边的行人也寥寥无几。
四周很安静。查恩斯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当他与埃文在一起时,他是多么依赖于埃文制造对话的能力,尤其是他发现埃文和朋友相处时的状态和与自己相处时完全不同。就像刚才罗德里克在场时,埃文看起来轻松、活跃,且难得展露出小孩子般的淘气,氛围也一直保持着热络,完全不需要另外寻找话题;可是一到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天边就刮起了微风,隔街的那条大道上有好几辆汽车驶过,步履变得沉重,粗糙的西装面料之间持续发生着一些小小的窸窣。
查恩斯已经十分擅长使用自己不赖的耳力去感受孤寂。如果仅仅只是他一个人在这里漫步,他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因为这正是他平日的常态。
可是埃文和他不是同一类人。
他想象不到埃文会像他一样情愿陷入这无声的泥潭。他的沉默令人恐慌。
于是查恩斯开始绞尽脑汁,妄图自然地打破这片不知何时开始的寂静。可惜埃文做起来十分信手拈来的事,换他来做却格外突兀。
“那个,埃文,天气凉了……你会觉得冷吗?”他小声说。
埃文果然是在走神,听到他的声音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转过头来,将视线放回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埃文就这样莫名地笑了。
“不冷,查恩斯。谢谢关心。”
他的语气因歉意而变得低沉柔软。
“真不好意思,因为刚才罗德的一些话让我想起了过去中学时期的回忆,所以不由自主就分散了注意力,一时间都忘记身边还有人了……真是太失礼了!忽视了你的存在,让你觉得不安了吧?还让你来做这种你并不擅长的事……”他微微低了低头,像自知犯错而沮丧的大型犬类,讨好地注视着他,“……会因为我的失误觉得生气反感吗?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千万不要因此讨厌我……不然,我一定会很伤心的。”
但查恩斯看到他的脸只会觉得可爱罢了,哪里还产生得了一丝不满的情绪?何况本来就应该是他担心,会不会是自己太过无趣才导致的冷场才对,所以他很快摇了摇头,答了句“没关系”。
接着他便被拥抱住了。埃文微笑着凑过来,将温暖的面庞贴在了他的颈边蹭了蹭,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真好。”
他恢复了高兴的样子,随后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有些担忧道:“不过,查恩斯与其在乎我冷不冷,还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你的身体有些冰冰凉凉的,我怕你才会觉得太冷……”
查恩斯又说道:“没关系。”因为此时此刻有埃文的温度贴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心脏有力地加快了跳动,他也随之逐渐变得暖和起来。
于是二人继续向前走去,埃文接上了之前提到的内容,又补充了一些关于罗德里克的事情。他说虽然这家伙曾经的确是个情场浪子,什么混乱场面没经历过,但仅仅是因为分手而变得如此颓废,他也是第一次见……恐怕他的老友这一次是实打实地动了真心。
“所以,我就先主动谎称我们是情侣了……说不定能刺激他振作精神。而且这样一来,他也就不会追问我们的真实关系了。”也许是怕查恩斯对刚才的事还是会有所介意,埃文这样细致地解释起来,又说:“不过就这样莫名其妙多了一个α男朋友,有点奇怪吧?哈哈……但我想我好心的绅士先生不会介意吧?”他柔软地赔笑。不过他并不知道他其实多虑了。
查恩斯只是问道:“……那你呢,埃文?”
“我?”埃文侧了侧脑袋。
“你……会介意吗?为了今晚也能够帮我,不得不在朋友面前和一个α扯上这种关系……”
“哈哈,”埃文却又一次笑了,“我要是介意的话,又怎么可能会用这样的借口呢?毕竟将来若是要应付对方的追问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呢!……所以如果我真的介意这些,我甚至一开始都不会提出要帮你恢复健康了。罗德说我现在变得能够接受α,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还是抵触和绝大部分α亲近,我只是不抵触和查恩斯亲近罢了。”
……但这话说得便有点重了,就好像无论查恩斯对他来说是什么十分特殊的角色似的。尽管查恩斯知道,埃文只是将他对自己的信香的好感描述得更为动听一些而已,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心中一片滚烫,脸上也泛起红晕。他觉得自己的自我管理能力在遇见埃文之后与日下降,好在他还算得上镇定,明显的变化只是他忍不住捏紧了拳,咬了咬唇而已。
“所以……不用担心,查恩斯。”
埃文眉眼弯弯地笑着。
“正如我当时对罗德的回答,‘如果是我真心喜欢的人,我根本就不会在意对方是什么性别’——这是我的真心话。在他面前我们是相爱的,所以就算你是α又如何?我爱你,一切就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