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觉得,如果是赵璇儿知道自己的决定,肯定会大骂自己恋爱脑。
但此时此刻是江逸,他和苏落大眼瞪小眼了几秒后,干巴巴地问:“为什么啊?”
不是准备很久了吗?学俄语什么的,前期那么多努力,都不要了?
苏落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帽子上的羽毛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她非常坚定地说:“我想换个学校。”
江逸愣了。
虽然这个决定挺突然的,但是也挺符合苏落一贯的做事风格,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他也没什么好劝的,于是问:“换去哪儿?”
这是一个刚确定的想法,具体去哪里苏落也不是很确定,于是含糊道:“法国,多找几所学校申请一下。”
“……”江逸感觉不爽。
他想问,为什么是法国?是想离那个人近一点吗?
他想问,以后还回国吗?还是说直接在国外工作了?
几个问题在嘴里翻来覆去,最后什么也没问。
眸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落寞,江逸嗤笑道:“真是善变的女人。”
苏落竖起眉毛:“你再说一遍?”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两人追逐着跑远,在他们身后不远的柱子后,一个男人举起相机,拍下他们的照片。
下午他们去了莫斯科市中心的红场,逛了克里姆林宫和像热气球一样的瓦西里升天教堂,晚上赶在大雪纷飞前回了酒店。
“明天去哪儿?”江逸对旅行毫无计划。
苏落也没有作特别详细的计划,只定了两天莫斯科,两天圣彼得堡,一天自由,于是说:“去莫斯科国家历史博物馆看看?”
“OK,我要几点起?”
“10点到,8点起就行,今天先把票买了。”
江逸比了个OK的手势,进到苏落隔壁的房间。
酒店的暖气很足,羽绒服丢到沙发,苏落躺倒在床上,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保洁已经打扫过房间,室内很整洁。
窗帘啦开着,洁净的窗户外有高高的路灯,路灯下,又大又厚的雪纷纷扬扬地飞落。莫斯科又下大雪了。
北国的雪像厚重的羽毛,被大风裹挟着撞到窗玻璃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江逸站在窗前,目无焦距地盯着面前的雪景。
他好像在像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铃铃铃~”
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江逸的出神。
他愣了一秒,以为是打的苏落电话,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嘴角带笑地接起来:“喂?”
出乎他意料的,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对方的声音陌生且冰冷,带着毒蛇般的冷静:“是江逸吗?”
江逸仰起的唇角缓缓落下,锋锐的眉眼变得愈加锐利,眼底仿佛有化不开的冰霜。他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他心里隐隐有个答案,他莫名猜到一个人,可对方是怎么知道他的地址的,又怎么会直接打到他的房间?
自由的天空罩下一张网,一想到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监视他,他心里就升起一股愤怒,于是他没好气地问:“你是谁?”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付清灼,苏落的男朋友。”
江逸无谓地勾起嘴角,冷漠地说:“哦,有事儿么?”
“我想跟你聊聊。”
江逸忍住挂电话的冲动,淡漠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你也喜欢苏落的事情,你哥哥知道吗?”
江逸瞳孔骤然紧缩。
——
洗完澡,苏落吹干头发,舒服地窝进沙发里,给付清灼发消息。
“今天去列宾美院了,这是门口的打卡照,江逸帮忙拍的。”
“其实我本来想一个人来的,但是感觉可能两个人更安全一点,我们后天去圣彼得堡,那里可以体验射击,你打过真枪吗?”
“俄罗斯人好像确实不喜欢笑哈哈,我特别搞笑的摔了一跤,一个大叔表情严肃地把我拎起来了。”
“室外太冷了,我呼气睫毛和眉毛上都是冰。”
苏落对着对话框絮絮叨叨,消息加照片,不一会儿发了几十条。
莫斯科和巴黎有两个小时的时差,现在晚上十点,巴黎应该八点,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笃笃!”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苏落吓了一跳,她匆忙穿上拖鞋,走到门口,警惕地问:“谁呀?”
手机屏幕亮起,是付清灼的消息。
【开门。】
“啊?!”
苏落忙打开锁链插销,一把拉开门。
付清灼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大衣,微笑站在门口。蓝灰色的眼睛盛满温柔,俨然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你怎么来了!”苏落惊喜地冲上去抱住他,两眼放光地地问:“难道你昨天问我酒店和门牌号就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吗!”
付清灼笑而不语,回抱住她,摸摸她后脑勺的头发。
付清灼的沉默被苏落当作了默认,害怕吵到别人,她小声地开心着:“啊啊啊!”
苏落的快乐溢于言表,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付清灼轻柔地摸着苏落的头发,一下一下,好像她是一只毛茸茸的快乐小狗。
“走廊还是有点冷,先进来吧。”苏落拉着付清灼进房间,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付清灼什么都没带,“咦,你的行李呢?”
“在大厅,布鲁斯在帮我登记。”
苏落得意地问:“哼哼,你是不是等不及想先上来见我了?”
付清灼只是微笑看着她,苏落再次当他默认,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付清灼,好像看不够似的,两人就站着互相看,看了许久,直到付清灼唇角再也掩盖不住笑意。
苏落终于知道付清灼哪里不太一样了,他好像比上次见面要更温柔了,但是侵略感却更强了。
“你的这里,”苏落指指太阳穴,担心地问:“你现在坐飞机没事吗?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还恶心吗?”
付清灼看着面前瘦了许多的人儿,将她鬓边的碎发顺到耳后,唇角带笑,温声说:“我一切都好。”
熟悉的温柔语气,苏落脑海中闪过一丝电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付清灼的眼睛,惊讶地张大嘴巴:“你……你……”
付清灼替她补完剩下的问句,笑着说:“嗯,我恢复记忆了。”
苏落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问:“真的吗?什么时候恢复的?”
“确切地说,是在来莫斯科的飞机上,遇到气流颠簸,我的脑袋被晃了几下,忽然就都想起来了。”付清灼故作轻松地说。
几个小时前,莫斯科大雪,飞机遭遇强气流,他乘坐的私人飞机在天上盘旋了一个多小时才被允许降落。
“天哪……”苏落认真地打量了付清灼一会儿,忽然上前用力抱住了他。
付清灼低头,双手环住苏落,双臂也用力收紧。
“没事了,我回来了。”付清灼柔声安慰着苏落,轻吻着她的头发。
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觉?
一只在海面飞翔了很久很久的海鸟,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小岛,疲惫又惊喜地冲过去,带着满身的疲倦,踩到了坚实的大地上。
苏落紧紧拥抱着付清灼,用力到胳膊都开始酸痛,用力到自己什么时候哭的都不知道。
付清灼觉得,自己好像抱了一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猫,小猫哭得毫无形象,眼泪和鼻涕都蹭到了他的大衣上。
好难过的小猫,哭得他心都要碎了。
付清灼拉着苏落坐到沙发上,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鼻涕和眼泪。
闸门一开,好像有涌不完的眼泪,苏落一开始哭付清灼的恢复记忆,然后又哭自己之前的担惊受怕,最后哭自己和付清灼的重逢。
太好哭了,一切都太好哭了,他为什么能一点都不哭,还能看着她笑啊!
双人份的眼泪,苏落哭得更厉害了,付清灼忍俊不禁,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轻声安慰。
“再哭明天眼睛要肿了。”
“还不是因为你……呜呜……”
苏落哭得呼吸碱中毒,不停地抽噎着,她用力擤了擤鼻子,扔掉纸巾,然后双手擦干脸颊上的眼泪,对着付清灼仰起脸。
付清灼会意,垂眸轻笑,然后捧住她的脸,轻轻落下一吻。
被泪水浸过的嘴唇有淡淡的咸味。
像奇怪的结束哭泣的仪式。
苏落又开心了,嘴角向上弯起,付清灼鼻尖蹭着苏落的鼻尖,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蹭着,问:“哭累了?”
苏落有点不好意思:“嗯……”
“等会儿用冰块敷一下眼睛,不然明天会痛。”付清灼说。
付清灼起身,苏落拉住他的手:“你今晚留下吗?”
付清灼挑了下眉:“如果某位小姐愿意收留我的话。”
苏落乐不可支地笑起来,付清灼脱了大衣,挂到衣架上。
布鲁斯很快将付清灼的行李箱送了过来,同时带走了付清灼的大衣。
付清灼穿着一件质地考究的灰色衬衣,扣子整齐地扣到最后一刻。
付清灼解开一颗扣子,然后挽起袖子,打开行李箱整理,苏落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后背上,他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
付清灼蹲在行李箱前,被苏落的胳膊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无奈地侧头问:“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粘人?”
苏落闭着眼睛,说:“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什么?”
“我是一块口香糖。”
说完,苏落自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付清灼背着苏落站起来,走到床边,把苏落放到床上,然后用被子将她卷成卷。
苏落笑得被子卷一抖一抖的,她边笑边道:“大胆刁民,竟然捆绑朕!”
“我是刁民?”
付清灼轻轻挠了挠她脚心,苏落笑着大叫:“饶命饶命啊哈哈哈!”
付清灼用苏落的围巾在被卷中间打了个结,然后去卫生间洗澡洗漱。
洗完出来,床上的被子消失了,付清灼将毛巾放到一旁,往床下看去。
地毯上赫然躺着一个被子卷,苏落仰躺着,腿屈起,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天花板。
“苏落?”付清灼以为苏落摔到了,着急地上前两步,却突然对上苏落绽开的笑脸,揪起的心像被忽然揉了两把。
“我没事。”苏落屈起腿,扑腾了两下,没有坐起来,付清灼抓住围巾:“等等,我先解开围巾。”
“别,不要解开,就这样。”苏落躺在地毯上,只能自由地活动脑袋,她觉得很好,“这样挺舒服的。”
“地毯可能不干净,我抱你到床上去。”
“不要!”苏落再次拒绝,“我感觉地上很舒服。”
左右拗不过,付清灼将床单抽下来,铺到地毯上,让苏落躺在上面。
“你要不要躺下试试,很舒服的,你不觉得这里很安全吗?身后是实木床,旁边是柜子,这里很安全。”
付清灼躺到苏落身旁,帮她把脸上的头发一缕一缕捋到脑后。
大哭大笑后,苏落变得很安静,任由付清灼动作。
付清灼说:“大年初四就来莫斯科,看来是在家里待得不开心。”
苏落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两只晶亮的眼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付清灼面朝苏落,枕着自己的手臂,一脸认真地说:“因为我在你身上放了一只眼睛。”
好冷的冷笑话,苏落又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苏落没有跟付清灼说自己跟家人吵架的事情,但他竟然能感觉得到。
“那神奇的付先生,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真的很想你?”
付清灼无奈地笑笑,摸摸她泛红的眼角,答非所问道:“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苏落朝付清灼的方向顾涌了两下,两人的脸距离更近了。
付清灼微微后退,明知顾问地笑道:“凑这么近,想干什么?”
被子和高度的限制让苏落根本够不到付清灼的嘴唇,她佯装生气道:“哼,不给亲算了。”
苏落扭过头,过了一会儿,下巴被轻轻捏住,迫使她转过头。
蓝灰色的眼睛里全是调侃,付清灼从上方看着苏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