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野往后微避：“你下毒了？”
圆润饱满的草莓触碰唇瓣，留下几滴微量的水珠，清新香甜的气息萦绕鼻尖。
他喉头上下滚动，咽好几口口水。
“爱吃不吃。”陆洺就要收回手。
宋野一口咬住，丰沛的汁水在口腔爆开，一仰头整个叼进嘴里。
他一句狠话没放出来，五官立刻皱起，牙都要酸掉了。
他没处吐，只好硬忍着咀嚼，咬得很慢，牙齿碰撞发出声响，恶狠狠盯着眼前人，好似吃的是他似的。
“你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陆洺收紧手，他上一个吃的是甜的，他没想……
一秒后笑又扬起来：“再吃一个。”
宋野鼻腔出气，给他个高傲的甩头，无视怼到嘴边的草莓，专心换灯泡。
面上不显，嘴里不断分泌口水。
好酸好酸好酸……
突然嘴里硬生生挤进来个草莓，力道大得不容置疑。
挤压出甜滋滋的汁水冲刷牙缝里的酸涩。
他鼓着腮帮子，不可思议看过去。
嘴里又被塞进来一个，两边腮帮子都鼓起来，他茫然眨眼睛。
陆洺无视手上沾染的草莓汁，挑眉一笑：“更像小仓鼠了。”
宋野：“……”
要不是他手占着，高低得给他两拳。
他吸溜进快溢出嘴角的草莓汁。
这两还挺甜。
换完灯泡，立马冲进厨房，一阵“哔哩啪啦”倒腾后，端着两杯橙汁出来。
他直接怼到陆洺嘴边上：“喝。”
以牙还牙，有仇就报。
陆洺吓了一跳，很快冷静下来，看也不看杯子里是什么，直勾勾盯着宋野眼睛，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喝下去。
姜汁都喝过，这算什么。
宋野乐了，配合他仰杯。
等他喝完，他端着自己的那杯，大喇喇靠沙发上，摇红酒似的晃晃：“我一共就榨了三杯，你那杯是涮机器的水。”
得意快从眉尾溢出来，脚丫子都快乐得抖动。
陆洺像是没听见，接着忙自己的事。
宋野坐正，拔高声音：“我说——”
“听见了，我不聋。”陆洺抬手打断他，挥挥手，“一边玩去。”
宋野气笑了。
又被当小孩了。
工作是吧。
行，让你见识下小爷高超的捣乱技术。
离开又回来，抱着根一米长甘蔗，还是没削皮那种，用牙撕，“咔嚓”啃一大口，嚼嚼嚼，呸。
嚼嚼嚼，呸……
他见人忙着实辛苦，往过一递：“来点不？”
陆洺张张嘴，看着狗啃似的不规则切面，还粘着不少碎渣，他还是下不了嘴。
“不了。”
宋野：？
怎么这么平静，他还不够烦？
一溜烟跑了，又是一溜烟回来，开始哐哐哐砸核桃。
有核桃夹不用，非要暴力用拳头，“砰砰砰”一声接一声，砸得桌面晃动不止。
陆洺压下被风掀起的纸张，拂去碎屑，看宋野一眼，平淡道：“多吃点，你确实该补补。”
宋野劲使大了，一颗滚圆的核桃在他手中直接爆开，碎屑炸得满桌子都是。
手作痛，他也顾不上，立马去看陆洺。
陆洺眉心跳了跳，薄唇抿紧又放松，最后一句话也没说。
宋野懵了：“不是……”
这一桌子的狼藉，他这种不讲究的都看不下去，陆洺怎么这么平静？
陆洺静静看着他：“悠悠，你小时候也是这样打扰我的，哭闹着说我不陪你玩，撕了我的作业……”
他牙缝里挤出声笑：“刚写完的。”
宋野抓脸，视线乱瞄：“有这回事吗……”
陆洺笑了，方才一丝丝的怨怼彻底消散。
宋野不服。
越看陆洺平静的样子，他心里越痒。
火速拿一袋子麻辣小龙虾味薯片，大力撕开，漫天碎渣飞舞，整张桌面惨不忍睹。
纸张上沾上油点，格外明显。
空气净化器全功率运转，空气中呛人的辣椒味挥之不去，粉末还直往鼻腔里逼。
宋野咳了两声，故作惋惜：“太可惜了，还想给你尝尝呢。”
陆洺捂着口鼻呛咳，藏在衣袖下的五指攥得紧得不能再紧，抬眸一瞪。
宋野满意了，转身摆手笑道：“祝工作愉快，早日破产。”
陆洺无奈笑着摇摇头。
在三个陆家人面前，祝陆家破产，这事也就他干的出来。
熊孩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不远处盘腿坐着的陆燃吓懵了。
他抱着半根甘蔗，面前碗里一大份剥得格外潦草的核桃，手里半袋往下掉渣的薯片，脚边一杯颜色淡到看不出的橙汁。
野子，你怎么敢的啊！
哥，你为什么不生气啊？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
晚间时候，陆洺开车送宋野到宿舍门口。
宋野长舒一口气，笑眯着眼摆手：“走了，终于可以不用看见你了。”
要开车门，却发现……打不开。
不好的预感席卷大脑，他愤怒瞪着重启车子的人：“陆洺，你放我下去！”
陆洺单手撑着车窗，淡淡看他一眼：“我有说送你回来吗？”
宋野：“……”
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讲道理：“阿姨让你送我回来的。”
陆洺略微回忆一下，像是想起来什么，“哦”了声。
宋野以为他脑子终于好使了，期待着他掉头，或者在这把他放下也行，他走个两百米回去也不会生气哒。
结果一脚油门，他刚抬起身，重重栽回座椅，脑子一嗡。
手忙脚乱先把安全带系上。
“陆洺，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
陆洺无声笑了：“我妈说咱俩顺路，你就乖乖上了我的车，谁提过要送你回家？而且，那破小屋，是家吗？”
拐上大路，已经很晚，路上没什么车。
油门不断下踩，往郊区方向而去。
“你管我——”他看着路标，话音戛然而止。
这个方向是回宋家的！
他着急挺腰，被安全带勒回去，再次爬起来，侧出半边身子看着陆洺：“什么事都好说，只要你现在停车。”
离开市中心后，亮光被渐渐抛在身后，好几分钟看不见一辆车。
陆洺不断提速，卡在限速边缘，一言不发。
宋野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恨不得上手直接扒拉方向盘。
一咬牙：“哥哥哥哥，行了吧，咱回去吧。”
陆洺眉心一跳，点刹车降速，看他一眼：“怎么这么乖，都不适应了。”
“你还想怎样？”宋野气得牙痒痒，哄着自己保持微笑。
“坐好。”
宋野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极其强烈的推背感，安全带骤缩，将他重重拷在座椅上。
发动机发出一声咆哮，窗外的景色化成虚影，车子猛地窜出去。
眼看着前方急拐弯，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他抓紧安全带，呼吸凝滞，魂快飞出来。
“陆洺陆洺！”
极限位置，漂移过弯，宋野一刹那感觉自己已经离开座椅，身体悬空在悬崖之上，他紧紧闭上眼睛。
头就要撞到玻璃时，安全带猛地回拉，他重重砸进弹性很好的座椅里。
不疼，足够惊险。
他拍着胸脯大喘气，恶狠狠盯着依旧平淡的人：“你搞……咳咳咳什么？”
余光瞥过窗外森然的树木和漆黑的夜色，他狠狠打颤，想起方才惊险的一幕，鸡皮疙瘩起一身。
“大晚上不回窝里睡觉，拉我飙车？”
陆洺被他零帧起手的怒骂整懵了一秒，而后笑出了声。
“还有阴影吗？”
宋野卡壳，疑惑看着他。
思忖半天，是白天不放心他开车时说的阴影啊。
这么小心眼，一句话记一整天，大半夜拉着他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证明自己？
“……阴影更大了。”
他明天就去考驾照，以后有他在的地方，陆洺别想碰方向盘。
陆洺单手拧瓶盖，递给他瓶水。
“那就继续。”
宋野一口水从鼻孔里喷出来：“你没事吧？”
抬头却发现陆洺正笑着看他，一点也没再来一次的意思。
他甩过去眼刀，泄愤似的一口气喝光水，塑料瓶捏得干瘪：“送我回去，不然我告诉程阿姨你谋害我。”
陆洺突然笑了，盯着他的脸：“谋财还是劫色？我图你什么？”
宋野被他赤裸裸打量的目光吓得一缩。
财没有，色……他看着窗玻璃上映出自己刀削般深邃的脸。
“你不会嫉妒我的美貌，因妒生恨，导致心理扭曲。”宋野干笑两声，“我建议你看心理医生。”
他想起来了：“高中班长好像就是心理医生，挺出名的，我替你预约哈。不用谢，关爱病人，是医生的职责。”
他去摸兜，摸了个寂寞。
手机丢了。
尴尬，手转个弯摸上头发。
突然身上砸来个盒子，一看，新手机。
他眼睛一亮，细细看过几眼，反手丢回去，瘪嘴道：“无功不受禄，你肯定没安好心。”
“哥哥给弟弟送个小礼物也需要理由吗？悠悠，你小时候可没少让我给你买玩具。”
陆洺点着方向盘，低头笑了下，低声呢喃：“我们的债，早就算不清了。”
那笑看得宋野汗毛直立：“你往里安炸弹了？还是电击器？我不听话你就折磨我？”
陆洺用手机盒在他头顶轻轻敲了下，丢给他：“小小年纪，心理怎么这么阴暗。”
他倒真想。
但要真那样做了，小家伙会恨死他的吧。
宋野“哼哼”几声，给他个不屑的眼神，快速拆了盒子。
和陆洺用的应该是同一款，性能肯定没得挑。
“……”粉色壳，他就知道。
回头得买个全包手机壳。
他往兜里一踹：“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陆洺扫过他浅浅勾起的嘴角：“你反应不对啊，照片丢了，你怎么一点也不失落？”
照片？
宋野脊背一凉，干咳几声：“那种不堪入目脏眼睛的东西，留着干嘛，早丢早心安……”
“你有备份。”
悠然笃定一句，呛得宋野直咳嗽，看向窗外。
这树，可真树啊。
静默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陆洺目视前方，握紧了方向盘，深吸一口气道：“你该相信我的，我不会害你。”
“切。”宋野嗤笑，“你说哪件事啊？”
他直勾勾盯着人：“相信你不会让我翻沟里，还是相信你两个人不能共处一室。”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