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成自然有好饭招待,不然小心我们棍棒伺候、我们手上还有铳!”
这汉子会岛上的语言、是侵略者的后代也说不准,阿香不悦地抗议后,本来有些畏怯的几个姑娘也抬起脖颈、握紧了用于抗争的木棒和铁棒,她们不约而同地感到,开关之事、任重道远,对外面鱼龙混杂的人和事,仅仅有天真孩童的期待向往,绝对是愚蠢的。
“好好好,岛上的野人真是有本事,谁敢惹你们呀,那我就躺着等酒菜啦!”大副又从舷侧露个脸,不怕事地调戏阿香,“大姐,现在可以点菜吗?”
阿香快把两眼瞪出去了:“老娘给什么、儿子吃什么!再墨迹?快去告诉你们船长!”
戴眼镜的中年人搓搓手,尴尬道:“女同志们、真是失礼,请上船来吧。希望我的发明能帮上忙。”
这是间闲置的无窗客舱,放置了机器、只能再容纳最多十个人了,警备队的姑娘严密把守,身躯连起来跟铁壁一般,这船上的人除了操作机器的中年人,她们只让女机械师进去。
三千将蛋抱上机床,机器由中年人操作。高速运转的锯片看似吓人,可果然每次刚触到蛋壳内膜就自动停下了。灯下碎屑飞沫四舞,飘在幸运观众脸上,也阻挡不了她们观看奇逸事的热情。
第三刀、茶色半透明的蛋壳内膜上留下了一道白伤痕,机械师护目镜没覆盖到的额头皮肤立即渗出紧张的水滴。好在、不愧是厚,蛋壳内膜也比一般的厚而有韧劲。
三千身边荼荼那揪着的心才渐渐放下来,才发现自己揪着女机械师的袖子呢。
“对不起。做妈的太紧张了。”
“没事,人之常情,”女机械师对荼荼颇有好感,毕竟她懂得大陆言语、肌肤还泛着文明人的苍白,于是抓住机会悄声问:“真奇妙,你也是妈妈?女人和女人的孩子?你和她的孩子吧?”
“对。不过是自体繁殖、只有一个人的遗传因子。”
“噢那就是你太太生的吧?这么多刺,可怎么生啊?”女机械师打量三千高大身躯的眼光带上许多崇拜向往,“真不愧是你们鲨岛,女人都这么强壮厉害……”
荼荼不禁流汗,但语气里略有骄傲地对女机械师解释说:“让你误会真不好意思,但并非我爱人,是我生的。”
眼看着第五刀也猛地停止,一块厚实小蛋糕似的五边形蛋壳被机械师拽着其上尖刺、剥落下来,隐隐看见里面人类婴儿的脸,众人一道惊呼出声了:“的确是人!”
荼荼如释重负的惊呼声也混在其中,仿佛她自己也怀疑里面有妖怪似的。
“谢谢您呀!真是太天才的发明啦!”中年人听不懂她们的叽叽呱呱,但被这群热情的姑娘拍着肩膀、摸着头赞许,捧上了天。
他可想不到,切割木材的工具第一次正经使用、竟是做接生的手术台,而自己则做了“主刀医生”呢。
没了这块蛋壳,在大人替她撕开、剪开胎胞之前,一只强硬的、红彤彤的小手先顶撞着突破了最后的保护膜,紧接着她在蛋内聪明地调转姿势、一只比手更有力的小脚踹出来,差点招呼进三千凑上前的眼睛里。
“哎呀小心点!她可真有脾气。”荼荼惊诧,赶快用手挡在这双她心爱的眼睛前面。
被抬起头来的三千呆愣凝望,荼荼不禁噗嗤笑了。低下头帮孩子破壳,红着脸声明,“我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脾气,不怪我。”
只有两个荼荼的巴掌大、全身通红、湿漉漉胖乎乎的小家伙被荼荼托出洞口,在婴儿凄惨的光脑壳上、灰头发还非常稀疏。
她皱眉、紧闭双眼,小肚子大概因接触到冰冷外界而不舒适地气鼓鼓,如所有卵生的鲨岛女人一样,肚皮上面光滑洁净、没有脐带,自然也不会有肚脐。
由于被托举起来不着地,她的两条小腿在空气中乱蹬,力气很大,荼荼差点抱不住,三千就乐呵呵地放下蛋壳帮忙,可是一伸手、胳膊上的肉却又被那小手寻到,使劲拧了一把,纵使三千皮糙肉厚也疼得表情扭曲了。
过后她们发现,婴儿小脸立即恢复安恬可喜,不再生气了——哟,原来是生三千的气。
桫椤环在台面上抖开保暖的小棉被,打趣女儿:“三千,你不是害她和妈妈摔一跤吗?这是寻仇来了呀。刚刚那一脚没踢到,必须拧一把才解气,我看啊,往后惹这妞妞的都得倒霉,神婆怎么说的,我们妞妞啊,可是个活阎王呢!”
三千撇着眉毛拥住荼荼,众女人称是、一面惊奇一面哄笑不止。女机械师不愿错过笑点、好奇极了,求着荼荼给她翻译,末了又说:“妞妞是她的名字吗?真可爱!”
“啊不,这是我们称呼小女孩的方言,”荼荼不宽敞的怀里绰绰有余地抱着袖珍女儿、眼里浮现出一些隐秘的骄傲、从女机械师的角度看,台面上蛋壳的淡紫红色、就倒映在她纯灰眼底,仿佛燃起了魅惑的火焰。
她说,“生出蛋的那天、岛上的神婆说当这孩子一生过去,死后、会成为掌管地狱的尊贵女王,于是我们一家人商量过,她就以此意为名,叫阎姬。”
“啊……死……地狱的……”岛上风俗的神秘,使外来的姑娘稍稍感到恐怖和敬畏。
三千摸着胳膊上浅不可见的红印,面色喜悦,突然打起手语热切地表达,荼荼默契地为她做翻译:“别害怕,当成传说或者故事听就好了,现在她只是个孩子,我们都叫她小海胆呢。”
女机械师才点头、微笑着宽下心来,可是刚伸手想要触触婴儿的小脸蛋,对方忽而却在母亲怀中睁开双眼:是她看错了吗?这两只如母亲荼荼一般清澈明亮的灰眼睛,瞳眸深处燃烧着小小火星……
艳丽而华贵的紫红色只熠熠一闪、动人心弦,就倏然熄灭隐没、恢复如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