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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再逢港口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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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荼被外派去到江港城时,已是两月过后的夏秋时节。

大概由于照顾刚怀孕的妻子太过挂心,直到荼荼登上飞机,三千的择校事宜还迟迟没有敲定。

她像托付一个孩子那样,拜托姐姐和母亲帮助三千考虑适合的大学。

三千的学习能力自不用多说,要知道,她16岁前生活在孤儿学校,没受过正规教育。纵使掌握知识量只达到小学高年级孩子的水平,三千还是在2年内就完成了高等义务教育(一般用时5年),顺便,熟练掌握了一门外语。

不夸张地说,岂止爱姆派王国旧皇家学院?以三千的成绩和综合素质,简直可以尝试去申请金伊洛大学了。

“我为你感到骄傲。择校的事情,虽然提不了什么建议……但有苦恼的话随时和我说,我也会尽力找人帮忙的,好吗。”机场送别时,荼荼是这样周全地嘱咐的。

三千对她笑了一下,看得出,那是勉强从分离的失落中挤出了安慰的表情,她给了她一个漫长的拥抱,没有小狗的撒娇和不舍,在她耳边像大人似的说:“照顾好自己和宝宝,别累着,我会去看你的。”

“嗯,等你学校确定下来。”

然后,三千就半晌没再说话。

荼荼从那沉默中,敏锐地意识到两人之间仿如一线沟壑般深深的隔阂,那隔阂并非不可逾越的天堑,只是,它确然存在的事实,也不能被否认。

年龄差异势必会造成两人社会角色的差异太大,荼荼需要用自己的更努力的劳动,供着整个小家。对她来说,这是付出了微痛的代价来获得巨量甜蜜回报的事情,对此甘之如饴。三千则不能因养家就早早放弃学业,那是糟蹋了她的才华。

但是,并不意味着要用言语强调这种隔阂吧。

荼荼不忍让三千郁闷心堵,于是清澈了情绪纷杂的眼神,微笑凝望三千:“最长,可能要待两年,小萤出生的时候,还有周岁生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在。”

她自己可以承担解决的问题,本不想给一个18岁的孩子压力。但她知道,三千真正渴望的,是被自己当作伴侣对待,而不是被当作孩子听她唠叨择校的事情。

三千需要被成全“妻子”的角色,需要母亲的责任压在双肩,体会责任那沉重却扎实的触感。

三千闻言蓝目闪动,眼看着就热泪盈眶了。她从委屈中拾起一些别的情绪,温凉带汗的手指尖抚开荼荼眼角的笑纹,泪光很快消逝,已是一脸不容摧折的坚定。

她像完美的大人,或许已经是了,她的声音舒缓而清冷,认真眼色中含有某种信念:

“我答应你。”

经过十几小时的飞行,由于时差,到达江港城国际机场已是第二日午后。荼荼本想在落地后拍照留念,但灰沉沉的阴雨笼罩人间,舷窗外没什么风景。

江港城当地的副支店长江良汝,一个身材魁梧有力,留着金色短发的女子亲自来机场迎接。

江显示力量一般,非要接过她的行李箱,明明底下就是万向轮,她却上扶梯、过闸口都将箱子打横拎在手中,故意夸示力量的样子蛮有趣。

荼荼与她二人一同离开朔风吹刮中的航站楼,外间雨丝冰凉,两人未撑伞,很快钻进了地下通道。

尽管路上江副支店长很热衷于用丰土国语跟她交流:没想到会派来丰土国裔的支店长,我的爱姆派语还是蹩脚,这样交流轻松多了!您的身材真娇小呀、手掌真可爱,今晚用餐的餐厅是……话说支店门牌的安装进度……

荼荼却因旅途劳顿,加上早孕反应的小腹刺痛,只是昏沉地简短应答。

乘地铁来到城市南部的港口一站,江良汝在这边红砖商场内预约了欢迎晚宴的餐厅。同样参加宴会的,还有几个互联网公司的老总、高管。

江却只顾及荼荼的口味,定下了一人一份餐食的爱姆派餐厅,并贴心地告诉她“没有为您安排含酒精的餐中饮料”,看样子荼荼店长此行面子很大嘛。

5点,还未到时间,江为避免无聊,就带她从商场新建的顶层露台向下望,说是可见港口风景全貌。

这时不巧,虽然冷雨未蔓延到城市此处,因阴云滚滚挡住了所有阳光、天色黑得飞快,远处海面也阴暗下来,变成黑水。

周遭霓虹灯牌只来得及亮起几块,彩光滑动或闪烁,像夜间未开灯的黑暗水族箱中,几条孤独游弋的夜光鱼。

露台上冲撞着鼓胀的风,带有夏日余温。

“最近城政府倡议节电,6点之前大多数照明灯都不开。”江抱歉地解释,又指着顶端亮有“港口医院”红灯牌的摩天大厦说,“您看,咱们办公区域1公里之内就是全国最好的医院,年度体检也是安排在这,还能带两位家属,家属的费用报销90%呢。”

“啊,这样。”

荼荼心不在焉地答着。经过长久凝视,觉得医院的红灯牌……是不是太刺眼了呢,没来由地引得她心慌胸闷。

血色洪水般张牙舞爪的悲伤感觉席卷上心头,卷落心脏,将其沉入憋闷的海底。这莫名沉重的心情牵动小腹中一阵紧绞似的疼痛,痛感让她抬手扶住了光滑冰凉的栏杆。

是激素变化导致的心情不稳定吗?之前没这么痛过……她忍痛勉强思索着,将视线投向别处,环绕港口公园寂寞的车道,昏乱晃动的树影边停着一列无客的出租车。被涣散眼光模糊了光晕的车灯,让大片红色又占据了视线。

露台华灯初上,映亮了荼荼略显苍白无助的脸色。

江良汝习惯性在露天场地掏出香烟,一下子意识到荼荼在身边,自己也吓了一跳,将烟夹在圆圆厚厚的耳廓后,金发被手指拨乱了:“这个,对不起,我……”

“嗯?”荼荼清醒过来,才注意到她。

“您脸色不太好!是累了吧?哎——这怎么没个座椅呢?”

“只是有点胸闷,我下去一楼坐坐吧,刚看到公园树下有长椅,正好把行李箱也存在下面。”

“我陪您下去。”江良汝忙说。

“不了,”荼荼将视线投向她耳上的白色纸烟,挤出无事的笑容道,“我自己可以的,您辛苦了一天,也放松下吧。”

红砖商场在特殊天气提前启动了内外灯光,几百年前、这里是做港口军需处用的,相传红砖墙面也由纪律严明的兵士们所砌,透露出一股整肃坚.挺的味道。这样的建筑挂上流光溢彩的灯饰,好像被迫装扮滑稽的严肃老人。

荼荼方才被幻觉的赤色碎片刺伤,无力地坐到黑暗处长椅上歇息,思考要不要告假去医院看看。可……深呼吸几下,感觉上不太难受了,又担心完全以自己的主观体验判断,并不牢靠。

她颇有些晕晕乎乎、不知所措,抬头望见顶上摇曳的叶片,闪出油油的暗绿色,好像巨大树妖欲触摸向周遭的手。

她不安地站起身,不知这一腔莫名的悲惧和为难要带领自己向何处去。走出幢幢树影,怔忡地看着海湾内灯笼聚会一样入港的船只灯火。宽广海面的远处,一排浮标灯被前方细微的黑色浪头遮掩不止,好像黑夜中明灭闪烁的小小萤火……

小萤。

荼荼终于察觉到,自己方才很久,都好像被一团无形的诡秘气氛所捕获。而新生命的名字带来的希望之光、像是从脑内照射到她眼睛后方,灵光一闪让她苏醒了。

目色变得清明,身体也恢复安适,她深深喘息着、脑门上全是汗水。

对了,到达后还没联系三千。

摸出手机打开折叠屏,亮光将她的脸上映得一片薄明。

解除了忘在脑海角落的飞行模式后,消息通知栏的半扇屏幕上,流水一般跳出了未接通话和消息的对话框。

全是三千打来的。

荼荼感到抱歉,可一看见三千的名字,一股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和心酸却先厚积薄发地袭来,酸意胀满了鼻根。通话框又跳出来占住整面屏幕,这时一滴泪水恰好砸在红色的标识上,来自三千的通话被挂断了。

她慌忙用袖子抹去屏幕上这恼人的泪水。

【三千:怎么了荼荼?还好吗?查到你的飞机落地了,可联系不上你,我很担心】

【三千:是不是很忙?不可以通话吗?】

【三千:至少发个消息,求你。】

荼荼看着跳出来的件件消息,恍惚间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好像灵魂暂时飘离了这场景,从高处俯瞰人世。

她以另一种似曾相识的、掌控者的身份察觉到:现在的情况,只要自己动动手指,甚至不用采取任何行动,就可以像操纵人心所有负面情绪的恶魔那样,对三千的感情为所欲为——

看,即使沉默的拒绝源自无心,这样无心的“不反应”,也将三千的全部思绪和感情关进了名为“荼荼不理我”的地狱,哪怕只有一两小时……

回归身体、拾起记忆的荼荼,动动手指,当然将通话拨了回去,她边吸鼻子、边用手掌根抹去眼泪。

“荼荼!”三千依恋的声音传来,这会儿充满了着急。

荼荼尽量欢快道:“三千,我脑子糊涂了,忘记关飞行模式,刚刚挂断是不小心,对不起……我都好,马上去参加欢迎晚宴呢。”

“你哭了。”三千立即闷闷不乐地揭穿她,进而焦灼地发问,“发生什么事了吗?是身体不舒服吗?去医院了吗?”

“没有……没发生什么,”该怎么解释?编造谎言、一定会被三千识破的,荼荼只能实话实说,“就是刚刚,突然觉得很难过。大概因为江港城这边天气不好,气压低,我现在也确实容易有情绪起伏——激素影响嘛。”

“……对不起。”传来了没头没脑的道歉声。

“又道什么歉?”

“对不起,我让你一个人。”三千的歉疚声音很轻,仿佛来自遥远的时光以前,在耳边飘渺地摇曳着。然后,传来了她隐忍的哭声。

荼荼极偶尔才能听见三千哭。

就是回忆起孤儿学校的事或诉说自己身为实验犬的痛苦体验,三千也表现得平静、将之视为见到荼荼之前要经历的理所当然,她对待自身尚且如此冷酷无情,却能明白怎样去细密温柔地爱人,真是奇特。

想安慰小妻子的心情让荼荼大脑转得飞快,她笑声透露着明朗:“什么让我一个人?我现在是两个人呢。你留给我孩子,还给她取了名,现在却不想承认吗?你可真坏呀!”

“我没有……”被称为坏小狗,是优秀的小狗不能忍受的。

荼荼一番俏皮的话,好歹将三千逗得破涕为笑了。

通话结束时,眼前被谁递来了纸巾,那按在纸上的拇指粗壮有力,指甲剪得光秃秃、边角陷进肉里。抬眼一看,果然是江良汝,江扇扇自己口鼻前残留的烟味,关切道:“店长,和老婆闹别扭啦?怎么没当家属带过来?工作的原因吗?店长的老婆也需要出去工作?”

“谢谢。不是的,她人很好,”荼荼拿纸巾蘸蘸眼角,“她还要上大学,不能耽误了。”

“哟,您这……是养着两个孩子呢!”江良汝口无遮拦地大笑,“我以为您会喜欢更年长、成熟的,没想到……”

没想到您好这口——

荼荼懒得对她的失言感到恼火,有时候与其反驳别人的质疑,气得怒血上涌,不如大方承认来得爽快清净,荼荼对江睁大一双清澄的灰色圆眸,点头正色说:“唉、其实,我也是遇见了她才知道,面对懂事乖巧的小辈,那种怜爱的心情真是挡也挡不住呢,人的喜好是可以开发的,您还单身吗?有机会也可以试试吧?”

略显奔放的言辞,说得江良汝一下子找不出滑腻的话来进行言语博弈,荼荼看着这位魁梧女子呼吸暂停、目光呆滞的样子,在心里偷摸嘻嘻笑。

过去两个半月,荼荼开始显怀。临近工作地点的医院大厦虽然叫她莫名发怵,也实在因为距离近、门诊时间长而派上了用场——由于面临一堆新事业、工作繁忙,银行店长荼荼往往只能趁着下班后、睡觉前的一两小时去做产前检查。

负责她的医生,是白发蓝目的桫椤氏中老年女人,因第二任结婚对象是丰土国人,于是中年以后在这儿定居了。

医生原名,翻译过来大概叫做“桫椤白鸥”,她还给自己起了个丰土国名字,叫白鸥声。大概源于千年前的传说——“鸥声”,是首位给桫椤氏难产的产妇接生的医生大名,被桫椤氏全体当作送子神仙膜拜,这位德高望重的产科医,将此名用得毫不惭愧。

荼荼因好奇上网查过她的履历,原来这位白医生,20岁就以优异成绩从桫椤氏贵族女校提前毕业、开始从事产科医生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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