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温予回到倩丽,门口信箱里的钥匙已经被人取走。
她还有一会才能下班,得先把今天取到的新货提前挂起来,李春英打算在店门口挂一排打折内裤,十块钱三条,给店里引流。这样明天一早开店直接就能拿出去卖。
温予把袋子里的内裤一条一条挂在横杆衣架上,她对这种没有标签没有包装完全暴露在外部环境风吹日晒的内裤能否贴身穿存疑,所以在李春英让她选两条自己喜欢的内裤带回家时,她拒绝了。
她把袋子里最后一条拿出来,因为这条跟她的内裤长得很像,都是纯白色的小三角,两侧有粉色蝴蝶结装饰,不免多看了一眼。
电光石火之间,她察觉有什么很重要的被她忘记了。
她看看这条白色内裤,眨了眨眼,咔嚓,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断掉。
她昨晚洗的内裤还晾在窗子上!
温予蹭地站起来,“我可能要提前回家一趟,有点事。”
李春英算完今日店内流水都快在椅子里睡着了,一听这话打了个醒盹,迷迷瞪瞪起身,“行你走吧,我也要走了,困死我了。”
温予步履急切地往家赶。
她一路跑到小区楼下,远远地看见段凌西抽着烟往这边来,脚步一顿,换成平常速度,并快速调整呼吸。
跟段凌西打了个照面。
段凌西抽着烟,看见温予颇为意外地抬了下眼,“还不到八点半,你下班了?”
“对。”温予双手藏在身后,替她尴尬地攥着。她面上冷静地说,“量完了?”
“嗯,不算卫生间和厨房是32.9平。”正好在楼下碰见了,段凌西把钥匙丢还给温予,“革皮想要什么样的?”
打量他表情正常,不像撞到什么隐私的样子,温予说:“随便,没有味道就可以。”反正这破地方她也不会住很久。
段凌西淡淡地点头,“知道了,到时候联系你。”
温予:“好。”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温予一口气跑上二楼,匆匆开了门,一眼瞧见被她挂在窗帘横杆上的内裤,今天天气好,走之前她特地把窗开了个缝隙,现下她这件小内裤正迎风飘摇,像只小旗子。
想死。
不过,不过!
只要不抬头看肯定看不到。段凌西是过来量地板革尺寸的,又不是量天花板尺寸,他肯定没看见。
这么想,温予假装自己要进屋量尺寸,她目不斜视地走到床边,以手臂丈量尺寸,沿着墙边走了一圈,即便走到挨着窗子的桌边,内裤也没出现在她视野。
如法炮制重返,两个方向都看不到挂在横杆上的内裤。温予松了一口气。
他肯定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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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球厅内乌烟瘴气,各种品牌的烟烧成一片白茫茫,外人进来得先用手把眼前的雾拨散才能视物。五大三粗的交谈声和球杆击球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段凌西脸色不辨地坐在沙发上,好友陈南撅着个屁股半边身子趴在球桌上,挤着一只眼对球瞄准,啪嗒——杆子偏了,没打中,8号球仍安然地立在原位,连个晃都没打。
陈南不甘心地把杆子扔给段凌西,瞧见他不爽得二五八万的表情,一个弹舌,“干嘛呢?到你了。”
段凌西拎着杆,一撑一挑,8号球稳稳进洞,他从陈南手里抽走五十块钱。
秋颖拿着两瓶冰镇啤酒千娇百媚地走过来,她半边屁股坐到台球桌上,啤酒放在腿边,高跟鞋鞋尖勾着段凌西的裤脚,“出来玩还不高兴?包房空出来了,我陪你去里面玩?”
段凌西垂眸睨了眼秋颖的鞋尖,用球杆把她脚拨走。
杂乱的台球厅令他心生烦躁,他看都没看秋颖委屈欲滴的眼神,到沙发上抓起外套对陈南说:“没意思,回了。”
陈南嘿了一声,“你妹今晚不是有老师补课吗?回这么早。”
人走后,秋颖跳下球桌,一巴掌拍掉想要拿啤酒的黑爪子,“想喝自己去前台买。”她不快地拿着啤酒离开。
陈南:“嘿哪有你这样的,你追人家这么多年,人家正眼瞧过你吗?”
“你管我?”秋颖炮仗似的炸了,“老娘乐意!老娘就喜欢他这股劲,像你这种往上贴的我看都不想看。”
陈南碰一鼻子灰,悻悻地架着球杆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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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段凌然今晚要在学校补课,三节数学大课结束后到家最早也要十点半。但段凌西还是把耳机戴上了,他不想出现什么突发状况让情况变得尴尬。
他对这种事没多热衷,一个月撑死两三次。
今晚他在网站找了半天,点了三四个视频,都只看到开头就毫无兴致地切换。好容易找到一个还看得过去的,他靠在床头,扯了两张纸垫着。
很烦。
在台球厅时,心里就始终萦绕着这种淡淡的躁意。但无论他怎么调整速度,这种躁意始终没有降低分毫,反而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强烈。
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愈发令他觉得索然无味。身体绷得难受,他难耐地皱起眉,有汗从耳后滑落,他重重地粗喘一声,屁用没有。
视频里女人的脚踝挂着一片摇摇欲坠的布料。
他握着,有片刻晃神,大脑不受控制地想到今晚到温予家里看到的那片挂在窗帘横杆上的白色。
女人的贴身衣物,这么小吗?
三角区的布料似乎还没有他半个手掌大,两角交汇处各延伸出一条细细的白色带子,在腰侧的位置同臀区延伸出的带子系成一个很小的蝴蝶结。
臀区的边缘还有粉色的木耳花边。
动作难以自控地愈快,某个瞬间,神经末梢像被无数带着细小倒刺的软绒滚过,所有感官全部汇于一处。
过后,段凌西久久地盯着自己的手。
眼尾一抽,脸更黑了。
他按着眉心,起身去浴室洗澡。
接近体温的水流源源不断从他头顶流下,将他的理智重新浇了回来。
浴后,段凌西穿好衣服,一推浴室门,同刚放学回来的段凌然撞个正着。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但今天不知怎么的,段凌西格外心虚,偏段凌然站在门口看他动也不动。
他咳了声,乱七八糟地用毛巾划拉脑顶,“看什么?”
“哥,你手上沐浴露的泡泡没冲干净。”段凌然摘了卫衣帽子说。
段凌西低头一看,手臂上果然有一串泡沫,他若无其事地擦掉泡沫。
“哥…”段凌然开口。
段凌西额角一跳,被毛巾卷乱的头发获得片刻喘息,不至于被主人判绞死之罪,“有事快一口气说完,你哥我承受能力很差,赶紧说。”
段凌然讨好一笑,“哥,我买的快递到驿站了,你明天有空可以帮我取回来吗?”
“知道了。”段凌西趿拉着拖鞋往卧室走,“买的什么?”
“DIY美甲!”段凌然乐滋滋地说。成人礼那天,温予姐姐在她手上贴了一次性甲片,她特别喜欢。但费县做一次美甲要五十块,所以她在网上自己买了机器和工具。
“还没成年呢,臭什么美。”段凌西口吻不悦,停下数落,“开学摸底考倒数第三的事我还没骂你呢是不是?退了。”
“好好学习,我知道。”段凌然有几分委屈地说,“我自己不做,我想好好学一下给温予姐姐做,她手上的美甲都长了快一半了。”
段凌西不说话了。
方才脑顶还要冒火的男人忽然安静下来,段凌然嗅到一丝可以商量的味道,她试探道:“哥,我能邀请温予姐姐来家里做美甲吗?”
“随便你。”段凌西语气更躁。
“那你明天别忘帮我去驿站取!收件名是面面公主,取件码7-1021。”
“公主?”男人欠揍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随后又飘来一句,“哪家公主像你似的整天不洗袜子,扔一地。”
——卧室门被关上。
段凌然两下踢掉鞋子,蹬蹬蹬跑到段凌西门外,叉腰破防道:“喂段凌西!我只是习惯一起洗而已,再说了又没让你洗!你管我!”
——卧室门被呼地拉开。
段凌西拎着个黑色垃圾袋,狭而挑的眸子散碎着笑,“还想让我给你洗?做梦吧你,臭袜子我都不想碰。”
“段!凌!西!”段凌然作出凶狠的样子,“在家随你怎么说,但你不可以到温予姐姐面前说我坏话!”
“小屁孩还挺要面子的。”段凌西手掌往旁边一扇,撵小动物似的,“让让,要不你去扔垃圾?”
“大半夜扔垃圾,有毛病。”段凌然当然不去,“反正不许你说,我要在温予姐姐面前保持良好形象!”
自己这个亲哥都没获得这种最高礼遇,段凌西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温予姐姐就很美好啊。那么温柔又漂亮,她才是真正的公主,谁不想在她面前留个好印象啊。”段凌然痛恨自己亲哥的榆木脑袋,巴不得狠狠用砂纸抛光,“她这种女生,会让人觉得连漱口杯都带着公主风蝴蝶结的好吧。”
某个男人不可避免地想到另一个蝴蝶结。
白色带子系成的。
他一掌扒拉开段凌然那张脑残粉丝脸,“学点好的吧你,成天说那些没用的。”
段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