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被璀璨灯光染亮，篝火的光晕镀染男人飘扬的发丝，阑珊灯火处，段凌西笑弯了眼，他的睫毛拨散霓虹光彩，眼梢末尾溢出流散的笑意。

灯光变成涂在他脸上的油彩，令那五官更显深邃。

温予深呼吸，握拳，一根手指刚指向他要发火，段凌西就将那袋仙女棒挂在她手上。

她一顿。

“收买你一下，麻烦转告你的主人。”段凌西指尖对着对着温予的指尖点了点，说，“能不能看在烟花的面子上，别骂我。”

袋子挺沉，里面应该有不少仙女棒。

温予撇撇嘴，“谁要骂你。”她勾着袋子摸出一包，“没有打火机。”

段凌西把自己兜里的打火机丢给温予。

她握着打火机，没立刻点，而是回头看了一眼音乐节现场，“这是你们下午布置的？”

“嗯，篝火那边是陈南在管，想听什么歌可以跟他说。”段凌西说。

“陈南？”

“我朋友。”

温予她拎着裙角，要注意时不时冲上岸边的海浪，还要警惕沙滩上冒出的小沙蟹，小小的一只甚至都没有她的指甲大。她穿着细带凉鞋，总会不小心把沙子踩到鞋子里。

段凌西见她走得这么小心，忍不住说：“你可以把鞋脱了。”

“光脚在这走吗？”温予摇头拒绝，“我不要。”

“怕什么？”段凌西说，“踩到脏东西可以直接去海里涮干净。”

“不要。”温予依旧拒绝，“海水肯定很凉。”

海风卷过温予的长发，她刚刚避开一股涌上岸的浪花。沙滩被冲刷得很细腻，她踮着脚尖甩掉鞋尖沾到的沙子。

段凌西看在眼里，替她觉得麻烦，握住温予的手腕直接把她拉到近岸处，下一秒滚来的浪花就吞噬了温予两只脚。

她结结实实站在海水里。

温予一惊，双脚感知到温温热热的海水携着细细的沙从她脚缝溜走，她忘了生气。

“温的。”

“没你想的那么糟吧？”段凌西在旁边说。

温予懒得同他计较，“凑合吧，沙子有点硌脚。”

为了方便，温予索性脱掉鞋用手拎着在沙子里踩着走，她许久没这么惬意的在海边散步，这一刻风将她这段时间紧绷的心弦吹松了，她用脚踢着海水，难得舒适。

这时，一位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女人走过来，“二位郎才女貌真上相啊。我给你们拍了照片，你看。”她举着相机一个劲地把显示屏凑到温予面前。

大光圈虚化背景，整片海变成深蓝色。身后舞跃的人群变成斑斓的色块，画面中间只有她和段凌西两个人是高清的。

摄影师抓拍的是段凌西拉她入海的那幕。

男人修瘦的手抓着女人手腕，手臂线条因用力凸显。女人脸色惊慌，洁白的吊带裙像盛开的夜昙花，动作抓拍之下，温予像扑入段凌西怀间似的，而段凌西低头看着她，明明是恶劣的恶作剧却被拍出暧昧打闹的氛围。

不想承认。

但拍得很好看。

温予：“谢谢。”

“喜欢吗？喜欢吧？你看看多漂亮啊，你俩快赶上模特了，多配啊，小情侣多恩爱啊，留个纪念？”女人毫不吝啬夸赞，最后一举脖子上挂着的收款码，“二十一张，蓝牙传输，不用加好友，两秒钟就能搞定。”

温予：“……”

原来是过来拉客的。

她摆摆手，“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不想要双人的？”摄影师手法熟练地往前调照片，“单人的我也拍了，你看，小姑娘你身材真好啊，这么年轻就得多拍照片，买一张？”

摄影师不依不舍地来回给温予展示她的单人写真。温予对这种热情的销售有些招架不住，连连避开，“不用了谢谢。”

“拍这么好看都不要。”摄影师泄气地说。

走了几米远，温予又听见摄影师在身后找上另一对，连搭讪话术都一样，她回头看，那对真情侣招架不住热情，买了两张。

一阵闹吵吵的声音从旁路过，一伙人抬胳膊架腿地担起一个男生往海边走，看他们幸灾乐祸的表情，应该是要把抬起来的人丢进海里。

温予忙躲了两步，却没想到那群人根本没往深处走，直接把人就近丢进海里。

不巧，就在她身边。

噗通一声，一道巨大的水花从她身边炸开，眼看快要被淋成落汤鸡，她被段凌西拉住手臂扯走。脚底踩着沙子一滑，温予整个身体跌入他怀里，不属于她的气息将她完全包围，她不小心摸到了他胸前衬衫的扣子。

“看着点啊，有人。”段凌西冰冷的声音响起。

“对不住对不住兄弟，玩嗨了。”其中一人哈腰道歉。

即便段凌西反应足够快，温予的半边肩膀和裙子也被溅湿了，夜已深，方才吹在身上还温和舒适的风此刻就显得有些冷。她轻轻地打了个抖。

段凌西察觉到，把自己的衬衫解开披在温予肩膀上。

烘热的体温沾满了衬衫，此刻又沾满温予的身体。

她拽紧衬衫。

沙滩上人依旧很多，段凌西找到一张没人坐的沙滩躺椅。躺椅长而窄，他横坐一侧，手拍了拍旁边，“这背风。”

温予没有同他并肩，而是背对着他错开坐下，她在椅子上铺开裙摆，晾晾干。

“仙女棒！”她猛然想起，赶紧检查装烟花的袋子，发现里面已经有被海水打湿的，“湿了，不知道能不能点。”

“拿来。”段凌西勾手。

温予递给他。

段凌西把干湿两种状态的烟花分开，没被打湿的放到温予旁边，半干和全湿的放到自己这，他捏出几根烟花凑在一块，用打火机点燃。

突跳的火苗将仙女棒烧出缕缕白烟，段凌西把没点燃的往袋子里一扔。

有几根跟其他湿掉仙女棒在同个包装但没受到影响的，他递给她。

温予这时看到，段凌西的发梢也湿了，聚成几缕耷在额前。察觉温予视线，段凌西很随意地用手把头发往后一梳，露出清晰的眉骨，“拿着啊。”

她接到手里，用打火机点燃后把仙女棒插在沙子里，静静地看着烟烟火燃烧。

去年这个时候，她跟最好的朋友在巴塞罗那看本地人放烟花，路过一位售卖自己专辑的街头艺人还丢了两百欧在他的帽子里，那个街头艺人兴奋地对他们喊“I love Japanese！！”

她和好朋友手里都捧着热可可，笑得仿佛是全巴塞罗那最快乐的人。

“We come from China！！！”

“Not a plate！！！”

那个人大喊sorry，然后弹了一首在中国耳熟能详的茉莉花，大喊：“I love China！！”“I love Chinese！！”

温予看着跳跃迸溅的花火，那天晚上的巴塞罗那人会不会觉得她们两个人是疯子？在异国街头随心所欲畅玩的记忆遥远得像上个世纪，她明明只在费县呆了两个多月，却长久的像一辈子。

此时温予脑子里唯一一个想法就是，她想把扔给那位街头艺人的两百欧拿回来。

意识到自己刚才冒出了一个多荒唐可怜的念头，她笑了一下。

如果烟花燃尽之前我能数完十个数，那我很快就能离开这。

温予在心里偷偷想。

7、6、5…

还有四个数字没数完，烟花已经接近消散，看状态压根没法坚持到十秒之后。

就在这时，身旁的男人忽地向后侧身倾来，手臂越过温予，将手里燃烧的仙女棒插进温予那根旁边。

两根仙女棒不分彼此地贴近着，其中一根噼里啪啦地燃烧得正旺，一瞬间温予分不清哪根是她在盯着的，哪根是段凌西后插进来的，她只能看到眼前那朵将要熄灭的花火在此刻又重新活跃起来。

而她在心里的默数也接近尾声。

1

最后一秒，

她心说。

她转头看过去，没有任何预兆地闯入他的眼里。

段凌西双手撑在身后，整个人懒散地后仰，他的衬衫脱给了温予，此时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两个膀子皙白结实，肩膀线条紧实有力，比温予见过的那种在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肌肉还要养眼。

段凌西懒散地歪仰着头，“看什么？那根点着了，这玩意我欣赏不了就插.你那了。”

“……”温予意识到两个人这样交错坐着，比并肩还要暧昧，他的声音仿佛响在她耳边，而她只要轻轻抬眼，就能看到他勾着笑意的眼梢。

他直白地出现在她眼前。

“你不冷么？”她问。

“不冷。”段凌西长腿敞着，腰上的皮带还是温予上次在倩丽门口看到的那条，“你冷？”

“还好。”温予拍拍裙摆上沾着的沙子，“你那时候说想听什么歌可以跟陈南说是不是？”

“你想听什么？”段凌西已经拿出手机。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温予说。

“情歌啊。”段凌西在屏幕轻敲歌名，发给陈南后，他放下手机，胳膊向后撑，视野边缘是温予洁白的裙尾。

月光银银地洒在上面，像一尾刚出海的鱼。

她的发丝从他手臂划过，丝丝缕缕的香气钻入他每一寸神经末梢。

“怀念你男朋友？”

温予觉得好笑，“我哪来的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那是前男友？”他低低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