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韩翎。”
舒屿的眼神在韩翎身上点了一下,又转向谈舟。
“你是舒瑾。”
谈舟学着她的语气,也道了一句,话是对舒瑾说的,眼神却始终落在舒屿身上,直勾勾的,毫不掩饰。
舒瑾皱眉。
“韩翎,你骗我?”
“你好像也没少骗我吧……”
韩翎弱弱地回怼,被舒瑾冷眼瞪着,声音渐弱,末了端起茶水,灌下一大口压惊。
舒屿神色淡漠,将包扣在桌上,起身。
“姐,我和谈先生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就不在这扰你们清净了。”
舒瑾太了解舒屿了,她越平静,说明她越生气。
所以她不放心地拽住舒屿的手。
“你自己可以吗?”
谈舟也跟着起身,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语气如常:“别担心,毕竟舒小姐,现在还是我的女朋友。”
舒瑾瞪他一眼,心想,话那么多,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舒屿拍拍舒瑾,轻轻抽回手。
“没事。”
谈舟跟在舒屿身后走出房间,看着她拦住门口的服务生。
“您好,麻烦再帮我开一个包间。”
被叫住的男生面露紧张,抱紧手中的酒水单:“不好意思女士,餐厅只接受预定顾客,不可以临时加位的。”
这家餐厅是会员制,并且只接受预定,这是创始人从一开始就定下的规则。
可规则对舒家无效。
舒屿不知道这个男生为什么不认识她,有些不耐,但还是缓和声线解释着:“我是会员。”
“啊?那您的名字是……”
男生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登录系统,等待舒屿回答,双手准备着立刻输入查询。
舒屿顿了几秒,声线平稳:“舒屿。”
谈舟挑眉,视线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用这个名字。
舒屿。
“好的好的,您稍等,我查一下……”
舒屿的耐心即将到达极限,好在经理从走廊另一边跑来,急急忙忙地把男生拉到身后。
“实在不好意思,舒小姐,他是新来的,多有怠慢,我给您开最好的包间,今天您随便点,我买单!”
“不用了,”舒屿拦住他,“旁边这间就可以。”
“好嘞。”
经理把舒屿和谈舟送进房间,又弓腰站在一边。
“二位点点什么?”
舒屿随口道:“您看着上吧。”
经理还没应声,谈舟倒是开口。
“有蛋黄焗蟹吗?”
“有的有的,给您加上?”
“嗯。”
舒屿眼皮一抬,瞧了他一眼。
“对了,舒小姐,上次我们老板说要给舒总拿的那瓶酒……”
“放我车上吧。”
“得嘞,那您二位稍等,马上上菜哈。”
经理接过舒屿的车钥匙,几步退出去,合上门,房间重归寂静。
谈舟先出声:“舒小姐好面子。”
已经降到冰点的气氛,因为他这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更加急速下坠。
“是我妈妈面子大。”
舒屿的目光在他胸前挂的月亮胸针上停了短暂一瞬便错开,却被谈舟敏锐地捕捉到。
“啊,这个。”他摘下来,捏在两指间,“本来是想请你到家里吃饭,所以戴的,忘记摘了。”
不知为何,明明谈舟的每句话都说得平常又自如,可舒屿心里的火气就是忍不住蹿了又蹿。
他原来有这么气人吗?
“那是你的东西,你随意处理,戴与不戴,不用和我解释。”
谈舟闻言,将胸针收了起来,眼尾微微挑起,不再说什么。
“谈先生,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舒屿决定打破僵局,及早把话说开,结束这段关系,“我叫舒屿。”
“哪个yu呢?怀瑾握瑜的瑜吗?”
舒屿白眼一翻,火又蹿上来了。
根本好好说不了一点。
读音都不一样,他就是故意的。
“岛屿的屿。”
“好,舒屿小姐。我叫谈舟。”
虽然舒屿对谈舟欺骗自己这件事很生气,可她也骗了他,细究起来双方都理亏。所以舒屿告诉自己,她现在只需要搞清楚事情原委,然后就和他分道扬镳,反正也没什么感情,及时抽身最重要……
话是这么说,但舒屿向来咽不下任何一口气。
于是她抿了抿唇,唇角勾出和谈舟一样的弧度。
“谈先生,和云霓的婚期定了吗?”
谈舟神色一冷。
“我不会和高小姐结婚。”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谈总到处宣称你们两家的联姻已经板上钉钉了?”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那什么与谈先生有关呢,觊觎我姐?”
“舒屿。”谈舟的声音低了些,“你非得这么说话吗?”
“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还问我你怎么了?提议恋爱的是你,如果你是韩翎,那无可厚非,可你是谈舟,我当然就要问问,你为什么要接近舒家?”
谈舟其实设想过这个画面。
他被拆穿身份的那一刻,无论如何,舒屿都会怀疑他。
所以他尽可能忽视掉被误解和冒犯的那一丝不悦,认真解释。
“我替韩翎相亲,起初并未想和舒家扯上什么关系,只是帮他拒绝。后来确实是我对你感兴趣,才提议接触一段时间,但如同当初约定好的一样,就三个月,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其他想法。这段时间,我尽可能避免与你讨论舒繁的事,也是为了我们分手后能够让你不留疑心。平心而论,我连你……舒瑾小姐的公司都没有进去过,不是吗?”
舒屿下意识转动腕间的手链,思考着。
他说的倒也没错。
要说他是刻意接近舒家,但他什么都没有得到,也没有主动问起过。
敲门声响,服务生把菜一一端进房间,打断了舒屿的思绪。
等人全都退出房间后,舒屿面色平和了些,提筷道:“那吃完这餐饭,我们就分手吧。正好,今天也是最后一天。”
谈舟看着她泰然自若地夹起螃蟹,微微侧头,有些苦笑。
她果然不在乎。
也是,他们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彻头彻尾,又有什么值得在乎的呢。
“嘶。”
舒屿拆蟹腿的时候不小心被扎了一下,食指瞬间冒出一滴血。
谈舟望了一眼,起身,从离她最远的对面座位,绕过大半个房间走到门口,请门外的服务生帮忙拿一些消毒药品和创可贴。
几步踱回舒屿座旁,谈舟弯下腰,伸手去牵舒屿。
淡淡茶花香扑面而来,是舒屿说过很喜欢的他的一款香水。她下意识抬起头,手稍稍向一边错开。
谈舟掌心落空,他没有起身,又向前探了探,最终握住舒屿手腕,径直带她走到房间里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冲洗伤口。
冲了大概有五分钟,两人一言未发。
出来时服务生已经把东西放在门口柜子上了,谈舟拿过来,坐在舒屿旁边,牵过她手,仔细消着毒。
他的头埋着,舒屿正好能看到他的头顶。她无意识地盯了一会儿,在谈舟抬头的瞬间清醒回神,挪开了视线。
“小心。”
他收好药箱,放回门口,重新洗过手之后,依旧坐回舒屿右边的位置。
“我帮你剥,你吃吧。”
舒屿沉默了一会儿,看看他手里的螃蟹,又看看自己被创可贴包起的手指。
她心里暗念了一句美食无罪,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谈舟的服务。
一顿饭,谈舟几乎一口未动,舒屿倒是吃了不少。
最后一口蟹肉入喉,她放下筷子,擦过嘴角,转身,看向谈舟。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谈舟眸中滚动着不明的情绪,语气状似随意:“你不生气了吗?”
舒屿淡淡道:“你说过,我们不是可以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关系。”
话音落后,良久无言。
片刻,舒屿先起了身。
“那么,再见,谈舟。”
谈舟一动未动。
喉结微滚,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像风吹散了枯枝上欲坠的叶。
“再见。”
-
谈舟在空荡的包间坐了很久,直到谈昇的电话打来,铃声刺穿他冗滞的神经。
“什么事?”
“小舟啊,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没有告诉我?”
谈舟蹙眉,对他百年难遇的谄媚语气很不适应。
“你又在说什么?”
“不要瞒我了,我都知道了。原来你女朋友是舒家小女儿啊,你早说嘛,爸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谈舟的头更痛了。
“你怎么知道的?”
“先别说这个,小舟,这段时间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有?”
“什么意思?”
“你不是故意接近她的吗,肯定有打探到什么吧?我知道你很想帮公司,但是和高家联姻在即,这样做还是太冒险了,要是已经有收获了,就见好就收吧……”
谈舟终于理解了谈昇话中的含义。
压抑一整天的情绪突然在这一刻爆发,他攥紧空着的右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心跳愈发快,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呼吸。
“谈昇,别用你那些龌龊的想法来恶心我。我对舒家毫无所图,我和她也分手了,我警告你,少打她的主意。”
“毫无所图?”谈昇的语气立刻掺了怒火,“那你玩什么呢?”
“与你无关。”
“谈舟,别以为你有个分公司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你说分手了对吧?好,那你就给我处理干净,立刻和高家见面,别又让我给你擦屁股!”
“做梦。”
说完,谈舟立刻挂了电话。
谈昇气得眉毛胡子拧在一起,一掌拍在桌上,吓了袁恒一跳。
“怎么了谈总?”
“废物一个!”
袁恒眼看事态不对,识趣地闭上嘴。
他本来是找人跟着舒家姐妹俩,看看能不能挖出点料,但他一看拍回来的照片,发现跟舒屿在一起的竟然是谈舟。
这个消息可比他预想的大多了,袁恒权衡半天,最终决定一五一十地告知谈昇,顺便把舒瑾和郑星星的照片也交给他。
谈昇一开始很高兴,安排人把舒瑾的事透露给小报媒体,想黑舒家一把,但没想到那个媒体不敢惹舒家,拿着消息找舒亦槐卖了笔钱就不了了之了。
谈昇气不打一处来,又想起韩家好像提过他们和舒家的娃娃亲最近成了,那舒瑾岂不是脚踏两条船?于是他又把照片给了韩家一份。
谈昇没指望这事能起多大波澜,只要能恶心到舒家就行。
而谈舟和舒屿的事,他更是喜出望外,以为谈舟终于开窍了。结果没想到,跟他想的压根不一样。
事事不顺,谈昇已经忍无可忍。
“袁恒,你上次说舒繁客户资料的事,进展如何了?”
袁恒赶忙汇报:“差不多了,我的人这几天就能把消息带出来,咱们这边安排人去接触就行。”
“嗯,你继续跟进着。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要交给你去办。”
“什么事?”
“你去查查,谈舟最近在和什么人接触。”谈昇抚掌,眼中腾起阴鸷的雾,“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好的,谈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