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震颤。

陆妄从来都没想过。

他走的每一步，都会如此的艰难。

艰难到仿佛就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陆妄满心满眼能看见的，只有站在人群之中的江辞。

对方像是看到了自己。

他看着江辞的视线忽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脸色变得比之前还要苍白。

江辞似乎在冲着自己喊着什么，但陆妄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他只看见江辞满身的血，满脸的惶急。

“别怕。”

陆妄动了动嘴唇，他的舌头因为这个动作尝到了一丝咸腥的气味，但他并不知道这样的味道是来自于何方。

“我来了。”

“小妄！”

江辞几乎是跪着接住了陆妄扑向自己的身躯。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怀里的陆妄脸色会那么苍白，嘴唇又紫到令他害怕。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陆妄的手摸上去会那么的冰冷，他的气息又是那么的微弱，就仿佛随时会断掉的样子。

“小妄？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饶是已经喘不上气了，陆妄却依旧死死地拽住江辞的衣领，强撑着没有倒下，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从喉咙中挤出了一丝声音：“你、怎、么、样？”

“…受…伤？”

江辞闻言连忙摇头，他几乎瞬间明白了陆妄为什么会如此失态，“我没事小妄，我没有受伤，身上不是我的血，是别人的。”

陆妄得到了一个能令他安心的答案，刚才强撑了一路的那口气几乎瞬间就散了，他微不可闻地说了句“那就好”，然后就这样沉沉地坠入了意识的深渊。

“小妄？小妄你怎么了？！”

江辞抱着瞬间就没了生息的陆妄，整个人几乎要崩溃。

“你别吓我？！”

再没有比这更混乱的场面了。

心脏骤停的陆妄就这样仰躺在地面上，躺在血泊里。

有那么一瞬间，江辞甚至有种这血是从陆妄身体里流出来的错觉。

在救护病床推过来之前，江辞强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当机立断地对陆妄的身体状况做出了一个初步的判断，然后飞快地开始进行原地心肺复苏。

不知过去了多久，江辞甚至已经只是机械地在重复着心肺复苏这个动作的时候，陆妄突然像溺水的人一样急剧地倒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呛咳了起来。

这时，救护床刚好被飞快地推了过来，江辞没等其他人搭把手，就一把将陆妄抱起，平稳又迅速地将对方放在床上之后飞快地就将人推着奔向了抢救室。

.

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岛，将所有的快乐和悲伤都藏在了一起。

而陆妄，则成为了这座岛上唯一的岛民。

他觉得自己像是突然拥有了彼得潘的能力，肆意遨游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所有的离乱都远去了。

只剩余他自己。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暴忽然从海面上涌起。

哪怕陆妄飞得很高，也被卷进了这场天旋地转里。

在铺天盖地的混乱中，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小妄！”

是……是江辞！

陆妄骤然睁开了眼睛，他向着声音的来处看了过去，发现江辞正在站漩涡之中，足以毁天灭地的巨浪接连打在江辞身上，却无法撼动他的身影半分。

江辞只是这样满眼哀求地望着悬在高空之中的陆妄，不知道是海水还是泪水就这样盈满了对方的眼眶。

“小妄，我求求你……”

“回来吧。”

在陆妄的记忆中，江辞似乎从来都没有以这样卑微的姿态哀求过任何人。

这样痛苦的对方让陆妄感到心惊。

一种强烈的不舍似乎拽住了他的整个灵魂，让原本还飘飘然的陆妄忍不住往下坠。

如果江辞还停留在这片土地上的话，那我愿意回来。

陆妄在风中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睛。

沉重的倦意让他在落入江辞怀抱中的瞬间闭上了双眼。

然而江辞的呼喊却由远及近，层层叠叠地在他耳边回荡着，让他无法安眠。

“小妄？”

“小妄！”

“……小妄”

“小妄。”

焦急的，痛心的，平静的，又或是充满爱意的呼喊让他无法就此安睡下去。

陆妄只觉得耳边实在吵得不行，他忍无可忍地抬起了手，试图让那个扰人清梦的混蛋闭嘴。

然后，在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就这样落入了江辞那双熬得通红的双眼中。

“小妄！”

陆妄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病房纯白的灯光让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可江辞立刻就读懂了陆妄眼神中的焦躁和迷茫，他握住了对方虚虚抬起的手，在他耳边轻声安抚道：“小妄，你之前昏迷了，现在是在Q大医院的单人病房里。”

“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如果你能听得到的话，就慢慢地眨一眨眼睛回应我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