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家湾过的第二个年节,和去年一样平静,没什么大事发生。
日子流水般过去,二月底梓州传来消息,林安淑顺利生产,母子均安。
收到消息,林家决定全家出动去梓州看望林安淑和刚出生的婴孩。
守孝期间不可去别家参与宴席,所以这次他们赶在詹家办满月宴前到,也不住在詹家。林易提前打发人到梓州买了处宅院落脚。
他们走后这宅院便当做瓷器铺子的仓库和送货的歇脚处,也不算浪费。
这还是林安澜回到林家湾后首次出远门,不得不说有些期待。
向任先生请了假,上完今天的最后一堂课,林安澜走出教舍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次日一早,天色微微亮时就出发,一路马不停蹄,只在正午时分停下来吃点午饭。
上次这么长时间的赶路还是从长安回乡的时候,林安澜记得路程前半段她很不舒服,每日昏昏沉沉的,直到发现了静心书斋才转好,后半程就很愉悦了。
晚上在一处驿站落脚,坐了一天车的大家都很累,第二天还要早起赶路,因此早早歇下不提。
他们路上没有耽误,这天到梓州城时还是半下午。
马车将人带进准备好的宅院,再派人往詹家送信,明日上门。
按理说即便不是宴席也不好上别家门的,但林安淑产子是大事,情况特殊,两家关系又亲近,詹肃和詹夫人都表明态度欢迎他们前来。
到了詹府,一阵寒暄之后,大家一起去了林安淑和詹开棋的院子。
林安淑在里间坐月子,奶娘把孩子抱出来给众人瞧上一眼又抱回去了。
三月初气温还有点凉,孩子体弱不能见风。
见过孩子,林智和林易以及林二郎几个男丁就被引到厅堂里由詹肃和詹开棋招待,留下詹夫人和吴月皎周佩宁以及林安澜几个。
男人一走,她们进里间看林安淑和孩子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詹夫人和她们说了几句话,有心留些空间给几人说私密话,找了借口说去看看午饭准备的如何,便离开了。
林安淑状态还不错,脸上不见疲惫和憔悴,只眼下有轻微的黑眼圈。
吴月皎仔细瞧了,没有脂粉的痕迹,也不是强装的,便放下了心。
吴月皎和周佩宁都在和林安淑说话,林安澜凑到一旁的婴儿摇篮边上看小外甥。
出生已经好几天的小婴儿脸上白里透红,肉嘟嘟的小脸蛋看得林安澜手痒,想戳。
看一眼旁边含笑守着的奶娘,还是算了。
看了一会儿,林安澜觉得小孩乖乖的,躺在那里睡觉,还挺可爱的。
这想法刚冒出来,摇篮里的孩子突然醒了。
婴孩‘哼唧’的声音传来,林安澜下意识离开摇篮。
身边奶娘动作更快,轻晃了几下摇篮,见孩子眉头更皱,手往下面一摸,了然地将孩子抱起,熟练换起尿布。
林安澜:呃,养孩子不仅有岁月静好的一面,还得照顾他的吃喝拉撒。
果然,她还是适合看别人养孩子。
想到这,林安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在这个时代有没有不嫁人不生孩子的可能呢?
前世母胎单身二十几年,她并不是不想找对象,只是习惯了独处,也很少扩展交际圈,没遇到合适的人。
又没人催她,她就抱着遇到了就试试遇不到这样也不错的心态随缘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个心态或许就不适用了。
依照林安澜自己的想法,她是不想在这个时代成婚生子的。
现代人和古代人的许多想法都不一致,她想要的婚姻和这里的主流肯定不一样。
这里三妻四妾普遍,现代人一生一世一双人。但看她身边,她爹娘和大伯大伯母成婚一二十年依旧没有小妾通房的存在,所以她觉得这并不是最具有观念冲突的地方。
男人建功立业,女人相夫教子是大虞朝常态却不是绝对。这里也有许多女子支应门户在外赚钱的,所以她不想婚后一直活在内宅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她觉得最困难的是她想在这个时代找到一个三观契合的人都很不容易。
哪怕她在大虞朝生活了许久,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但内心深处来自现代的烙印一直都在,永远不会被磨灭。
林安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的身体还不到五岁,距离可以议亲的年纪起码还有十年,她可以慢慢琢磨。
林安澜神游了一会儿,思绪被门口通传的仆役打断。
午饭好了。
吃过午饭,再小坐一会儿就该离开。
这次来梓州城的主要目的也就达成了。
第二天一行人在梓州逛了逛。林安澜头一次跟着吴月皎和周佩宁逛街,见识到了两人的恐怖购买力。
每到一个店铺,随便一扫看到没自己感兴趣的不是立马离开,而是招来掌柜的,要他拿出更好的东西来。
接下来掌柜的便会把她们请到单独的房间里,拿出更好的东西给她们过目。
之后,吴月皎和周佩宁丝毫不带手软的,喜欢的,拿下;适合家里谁的,拿下;目前没用但确实是好东西可以预备着的,拿下。
不出半日,她们买下的东西就装了大半辆马车。
林安澜震惊地牵着阿金跟在她们身后,看两人买买买,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晌午,两人终于在酒楼包间坐下,林安澜还未回神。
周佩宁精神头极好,仿佛走了半天路一点都不累一样。
“好久没这么畅快了!”周佩宁饮下一杯水,满足地喟叹道。
吴月皎表示赞同。一向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她此时脸色红润,眼眸晶亮,林安澜觉得她这样的状态都能下田干农活了。
“我们买这么多,真的能用完吗?”林安澜艰难发问。
周佩宁扑哧一笑,说道:“又不是我们自己用。逢年过节送礼,平日打赏下人,用处多着呢!好不容易来一次梓州,我还觉得买少了呢!”
吴月皎再次表示赞同:“是呀!我们如今住在村里,买什么都不像以前那么方便,该多备些。一说这个,我还是觉得刚才那家的细绸买少了,这料子做里衣最好。”
好家伙,一口气买了八匹还嫌少?都能做多少身里衣了!
林安澜物欲不是很强,前世手里大把存款的情况下也没挥霍,很少买奢侈品,她的大部分开销都用在旅行和买书上。
不过她有时候会和堂姐妹聚在一起吃饭逛街,那两个人的购买力也很强,但也没有像吴月皎和周佩宁一样几乎是在扫货。
两人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吃完饭再去买些什么,林安澜生无可恋,唯有干饭。
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早上几个哥哥都不愿意跟着她们出来了。
下午她们的主要目标是首饰,吃完饭直奔梓州最大的银楼,坐在包间里慢慢挑选。
不像上午那样一直走路,林安澜放下了心,再走下去她的小短腿真的吃不消了。
不得不说,不愧是梓州最大的银楼,首饰样式繁多,手艺精湛,林安澜看得都有些移不开眼。
小孩子身上带不了什么首饰,周佩宁只给她选了一只金玉项圈,下面是带有铃铛的长命锁样式。
林安澜也挺喜欢这个项圈,做的是真精致。
在银楼待了许久,吴月皎和周佩宁带着大包小包准备离开,负责接待的女掌柜也很满意,热情十足地送她们出门。
出得银楼大门,迎面走来一行人,为首的像是母女两个。
两相碰面,吴月皎和周佩宁朝对方点点头,礼貌一笑准备离开,对方却是一愣,拦下她们:“可是林博士和林郎中的家眷?”
这下轮到吴月皎两人愣住了。
吴月皎仔细看对面人的相貌,觉得有些眼熟,应该是有过一面之缘,但还是没想起来。
她颔首微笑道:“夫家正是姓林,只是家夫与小叔已不在朝廷,当不得夫人如此称呼。”
客套完一句,她顿了顿,又说:“恕我眼拙,不知夫人是…”
对面的夫人笑道:“我娘家姓柳,夫君忝为梓州别驾。”
吴月皎恍然,原来是梓州别驾家的夫人。
她在长安时应该是在某场宴会上见过戚夫人,只是她们素无交集,话都没说过,不知道对方怎么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还不待吴月皎说话,戚夫人继续道:“没想到今日在此处能碰到林家二位夫人。去对面茶楼坐坐,吃些茶点如何?”
吴月皎和周佩宁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就邀请起她们来了?
不过想到亲家能坐上梓州长史的位置还有戚家的帮助,也不好就这么拒绝。
反正天色已经不早了,也坐不了多久。
见二人同意,戚夫人脸上笑容真诚起来。
她说没想到在这里碰上吴月皎和周佩宁,并不是在说假话。
她本来是来银楼拿定做的首饰的,顺便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给女儿做嫁妆,谁知道就这么巧碰上她们。
去年见过林大郎之后,她就开始多方打听林家和林大郎的事,还写信给京中的儿子,让他与进京的林大郎结交一番,探探此人的真实品性。
截止目前,她对林家还是满意的。
人口简单,后院没什么糟心烂事,林智兄弟为官清正,做事勤恳,不是会投机取巧的人。
儿子戚六郎那边传回来的信件也说林大郎是个正人君子,没什么不良嗜好,大都待在国子监里面,偶尔休沐外出也是和几个同窗一起,只吃饭不喝酒,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书坊。
女儿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她是想再看看吴月皎这个做娘的性格脾气的。
这就不太好打听了,最好是能见到人才可能看出底细。
詹家得了一孙子的事她知道,但也不确定林家会不会来梓州,毕竟林家现在情况特殊,所以也没报多大希望。
所以今日能碰到,还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