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还未反应过来,余念听得阵阵骚动逼近。
“哦哟,公主殿下原来在贵妃娘娘这儿呀。”
来人是徐弘文。
“你这贱婢怎么也跑这来了,拖下去。”他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小宫女,毫不留情地吩咐道。
“徐公公好大的胆子!”
余念呵斥一声,徐弘文便摆摆手,示意几个小太监停手。
“谁允许你随意带走本宫的宫女的?”余念双眼凌厉,释放的高压让徐弘文愣了神。
“公主误会了,咱家哪敢啊,这还不是陛下的命令嘛。”
红瑜一步一顿地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余念的后背,示意她别冲动。
“陛下有旨,公主殿内上至侍卫,下至仆役,因照看公主懒怠松散,致使公主殿下被拐出宫,即刻杖责五十,随后赶出宫去,大宫女颖兰,罪加一等,仗杀!”
“......公主!公主救我!”
余念浑身都开始颤抖,一阵钻心的寒气悄然遍布全身,她用尽全力迈开腿,行至徐弘文身旁。
“本宫......随公公同去。”
主殿之中一片明亮,遍布的烛台光亮异常,似乎能将几近黄昏的大梁城照的如白昼一般。
余念不等通报完,便走进殿内,望向龙椅之上,袖中双拳紧握,掌心已被挤出红印。
“涟安......你太心急了,怎么见到父皇也不行礼?”
余念未置一词,殿内一片寂静。公主殿的仆役们在她身后趴伏着,偶尔有阵阵抽泣声响起,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只听“砰”地一声,余念毫不犹豫地跪下身,膝盖无缓冲地砸向地面,疼痛难耐,但她的腰杆挺的笔直,目光坚定,又似乎带着视死如归的架势。
“父皇,儿臣知错,儿臣不应这么鲁莽不察,被拐出宫,这都是儿臣的错,求父皇放过儿臣身边之人。”
梁帝神色如常,仿佛余念说了那么多,他一个字也没听见。
“涟安......何错之有,朕的女儿,不会有错,要错,便是伺候的人不中用。”
看似维护她的话语,正如针刺般折磨着余念的心神。
上位者大手一挥,镇守的侍卫便迅速将殿内求饶的仆役们拉扯起来,拖拽出殿。
“公主!”
“殿下救我!”
“公主!公主!救救我!!”
余念不受控地弯了弯腰,随即立马挺身,双膝擦地,爬向主位。
她的眼前只有一抹金色,以及镶着龙纹金丝的鞋履。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是......是涟安太蠢了,涟安日后定不会轻举妄动,一切都听从父皇的安排!涟安知错了!”
她的思绪混乱不堪,一味的大喊知错,试图通过哀求使皇帝松口。
她见过太多不肯屈服的大臣是如何被皇帝残忍处死的,逆着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梁帝没有分出一丝目光给余念,他随意将手中竹简一扔,开口道:“涟安,朕说了,你没错。”
殿中奴仆已悉数被拖了出去,外头的哀嚎声此起彼伏,不断撕扯着余念的意志与情绪。
如此危难的时刻,她惊觉自己没有任何能够与皇帝博弈的资本。
她一无所有,无权无势,且没有一人愿意帮助她。她突然发现,唯一有点用处的,似乎只有自己这个“公主”的空壳。
她迅速起身,一瘸一拐地向殿外奔去。
下一棍落棍之前,她扑倒在一位受刑宫女的身上,替她挡了下来。
行刑之人未来得及反应,打下那棍使了十足十的力量。
余念感到有些呼吸不畅,脊柱如同错位了一般镇痛不已。
“涟安!胡闹!”
皇帝似乎未料到她会如此不要命地冲向前,忙起身。一旁的徐弘文眼疾手快地搀扶起这位万岁爷。
行刑之人猛觉犯了大错,刑棍一扔便趴伏在地,大声哀求陛下饶命。
余念吃力地起身,见皇帝向她走来,连忙转身奔向另一行刑人。
“要打,便先打死本公主!”
余念扪心自问,平日与仆从们并不亲厚,可是此番,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不能连自己的宫女都守护不了!
可公主的怒吼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只听见一声凄惨的哀嚎过后,那位瘦弱的洒扫宫女,断了气。
余念双眼怒视着这一切,晶莹盘旋于眼眶之中。
身后再度响起那厚重沉稳,却又冰冷如霜的言语:“继续打。”
“父皇!!”此刻的嚎叫似乎只在她自己的脑中回响。
行刑太监视而不见,重复着一下又一下的责打,着金袍之人面无表情,无声地提醒着余念,你太弱小了,你只是个傀儡,没有半点话语权,你叫的再大声,跳得再高,都不会有人在乎。
“徐弘文。”
他眼皮也没抬一下,徐弘文便得了令,向一旁的侍卫抛去一个眼神。
仅是一会会的功夫,两名侍卫便拉着满身血迹的颖兰,随意的将她丢在地上。
“颖兰……颖兰!”
余念拖着虚浮的脚步,以最快的速度走向她。
“啪嗒”一声,束起她前额发髻的镶金彩冠掉落,再添一丝狼狈。
颖兰浑身脏乱,泥水与血水混迹在一起,粘连着皮肉,一旁胆小的宫女太监止不住的皱眉转身。
“父皇……涟安知错了,这些教训,足以警醒儿臣一辈子了,求您放了颖兰吧!”
说罢她再度跪下身,不断叩头,重复着请求之词。
“涟安,起来。”
徐弘文眼疾手快地蹲下身,搀扶起磕破了头的余念。
“涟安……你还是太任性了,倘若刚才你不这么胡闹,父皇或许会放了这贱婢,所以涟安,她,是被你害死的。”
余念的眼神变得灰蒙蒙的,没有丁点光泽。
“别……别听……别听他的……”
一阵虚弱的声音传进余念的耳中,她一惊,怔怔地看着颖兰。
她会说话!
“颖兰……自愿支持公主……公主……你要……你要挺起腰身……”
余念伸手,替她擦了擦糊在脸上的血水,余念发现,颖兰的眸子变得异常明亮。
“颖兰……要解脱了,公主……你要,你要握刀,握权,这是……你的理想,也是大梁子民的希望!”
说完这番话,颖兰嘴中流出一股鲜血,她再没能睁开眼。
一旁的皇帝见脚边脏乱,退后一步,并未听清二人的交谈。
“颖兰,是朕派于公主殿的掌事宫女,却没能尽职尽责地教导,保护公主,死不足惜,不过……涟安与这贱婢的感情竟如此深厚,呵呵……朕的女儿,真令父皇刮目相看啊。”
颖兰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余念仍觉一切都不真切。
为什么颖兰愿意背叛皇帝而信任自己?她并不认为自己这样的傀儡公主是可堪托付的,但颖兰仍然愿意相信这样的自己……
又或许,是她太妄自菲薄了!
我余念,在被框定好的笼中活了十七年,还不够吗?
我可以比任何人都做的好。
“来人,涟安公主今日累了,需要好生修养,从今日起,于公主殿安心静养,没有朕的准许,不准随意出殿,任何人都不许探视!”
她就这么被两个陌生的宫女拖着离开了这场喧嚣闹剧。
木木的双眼与发白的嘴唇,让她看起来如同行尸走肉。但余念自知心中火热。
膝盖愈发痛了,但无人为她传召太医,她彻底被囚禁在了公主殿中。
余念似乎被遗忘了。
平日活人不敢靠近的樊笼处,围了许多看客。
重兵列队把守,将此地围的水泄不通。
“陛下有令,樊笼包庇行凶刺客,速速查封!”
周围乱哄哄的,百姓们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仍然乐忠于凑热闹。
“奇了怪了,朝廷不是向来不管樊笼的事情吗?”
“就是啊,这樊笼,不也早立下了不涉党政一说吗?”
“这你们就不懂了,定是皇帝陛下看拉拢不成,便索性把窝端了,他得不到的,定也不能拱手让人。”
此言一出,交谈几人皆匆忙摇头,示意他快快噤声。
“这话可不敢乱说,被那些侍卫武官听见了,可小命不保!”
“樊笼家主听着,速速将贼人交出,否则,我大梁武卫即刻踏平樊笼!”
余冀隐于人群之中,眼看士兵将要进攻,大步上前。
“这是在做什么?”他装作路过一般,漫不经心地开口。
“摄政王殿下,下官奉陛下之命,前来缉拿刺客!”
“刺客?你们亲眼见到刺客来了樊笼?”
士兵们面面相觑,毕竟皇帝之命只是攻破樊笼捉拿刺客,可至于这刺客,不过是余冀编造的说辞,为了使这一切合理起来,否则以皇帝多疑的性子,保不齐会查到李鹤霖身上。
事发当日,李鹤霖根本没有进过宫,至于将余念绑于破庙内,也只有红瑜一人为目击者。
什么刺客拐骗,都是子虚乌有,被自己的师父骗了,倒是真是……
只是,到底是何人传说,这刺客进了樊笼?
“收兵吧。”余冀声音不大,却带着绝对的威慑力。
士兵们不止如何是好,一面是皇帝陛下,一面又是参政的摄政王殿下。
几人只好停下动作,但并不准备收兵。
“摄政王殿下,请容下官禀告陛下再作定夺。”
闻言余冀皱起眉,看来这番只能拖延时间等李鹤霖出面了,皇帝的命令,终究不能忽视。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一位带着异型面具,身着墨色长袍之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面具的青面獠牙以及她周身散发的强烈寒气让人感到些许战栗。
她身型修长,步履铿锵,拔剑丝毫不拖泥带水,让人一时间辨别不出性别。
在她身后,跟着一名蒙面之人,余冀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阿言。
“樊笼家主在此,何人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