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一怔。
“敢问皇叔元帅之女的姓名是?”
宁王仍是唉声叹气着回答:“还没来得及取名,元帅与将军便……本王只知,她的小字为霖。”
没有取名?元帅二人离世之时,幼女也出生多年了吧,怎会没有取名?
还是说她二人在祸事发生之前,便已预料到了他日定会遭遇不测,因此为幼女埋名?
见余念久久不答话,宁王便唤了她一声。
思绪拉回,余念向宁王作揖:“小侄已将心中所想全部告知皇叔,皇叔是否愿意助涟安一臂之力?”
她目光坚定,决心可见一斑。
宁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到是余锦芸望向宁王的神色带着期盼与恳求。
“罢了,储位之争从来不是儿戏,本王虽无心相争,但各方野心尽显,我宁王府再怎么躲避,也无法真正脱身,便是为了唯一的女儿,本王……就信你一回。”
听此回答,锦芸立即眉开眼笑,余念松了一口气,眼神不变,向宁王保证道:“小侄定会护锦芸妹妹周全,不辜负皇叔与皇叔母的信任!”
余念拱手作揖,弯下腰,向宁王与王妃行了大礼。
锦芸站于她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呼吸有些急促,心中起伏不断。
“不过,如今摄政王欲发得势,单靠本王相助,只怕困难。”宁王示意她无需多礼,既已答应联手,他便将现下局势分析给余念听。
“世间有一传闻,得樊笼者得天下,本王虽觉此言过于片面,但樊笼的能力,世人皆知。”
“大可预知天下诡谲变局,小可不留痕迹的取人性命,饶是这两点便足够让各方相争,而这樊笼又偏偏是难以拉拢的主。”
余念默默倾听,未置一词,但心中波澜渐起。
“前些时日,便有,摄政王与樊笼私交甚密一说。”宁王直言道。
“皇叔虽无心皇位,但却是眼明心亮。”
余念果然没有想错,哪有真正的置身事外,能够让人以为对方是个淡然之人,本身就是一项本事。
“本王想说的是,若你想夺得储位,必须将樊笼握于手中。”
将樊笼握于手中么……
眼中火光若隐若现,余念不禁勾起嘴角。
“好巧不巧,本公主……与樊笼家主有点交情。”
“哦?”宁王一怔,看向余念的眼中带有审视以及一丝赞许,“涟安竟识得樊笼家主?”
樊笼家主身份何等神秘,他不免对余念这丫头片子生出赏识之意。
余念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蔑一笑:“皇叔放心,樊笼,本公主势必拿下。”
连带着樊笼家主。
这夜,余念不知怎的,有些兴奋。
她吩咐婢女取来佳酿,将酒杯摆好。
酒香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气扑鼻而来,仿佛闻上一闻就醉了大半。
余念举起酒坛,先为对面的酒杯斟酒。
“尊师,徒儿先为您斟满。”
接着,她又为自己倒酒。
今夜月色正好,空中悬月十分圆润饱满,仿佛能够照亮漆黑一片,将污浊进化殆尽。
该死的月夜,竟这么美。
“尊师,干杯。”她轻碰了碰对面的酒杯,随即一饮而尽。
就这么灌下了一坛子。
“尊师……李鹤霖……你酒量真差,都是我在喝。”
埋怨了一番后,她又傻笑起来。
微风偷摸溜进公主殿内,余念那樱红色的外袍起起伏伏,她感到阵阵搔痒。
褪去外袍,肩颈裸露在外,她将头一歪,用自己的下巴摩挲着清晰可见的锁骨。
手中紧握的不再是酒杯,取而代之的是那把冰凉的梨花匕首。
余念未将刀刃取出,而是就这么将匕首怀抱在怀中,像是世间最珍贵的物什,不容他人触碰。
她的双腿细白修长,却不失肌肉包裹,线条流畅,她时常觉得还好自己从小吃苦吃惯了,否则怕是没这强劲的身躯接受红瑜的霸道内力。
借着酒劲,她将鞋履一踢,赤足踩地。
阵阵凉意爬上心头,她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内衣尽数褪去,匕首仍不胸口处。
余念缓缓躺下,单手拉扯被褥,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但被褥毫无温度。
她有些不适地“啧”了一声,太冷了,她不喜欢。
李鹤霖……若是你躺于身侧,长夜漫漫或许不再寒冷。
她慢慢将手向下探去,得到安抚的身体逐渐升温,尝到了一丝甜意的她,还想索取更多。
胸口起伏不断,眼中充斥起晶莹,她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却并不想停下来。
身体越来越热,可快意似乎悄悄逃走了。
没办法,她只得将匕首越抱越紧,以此安抚自己内心的不安与空洞。
被褥被起伏之举摩挲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终于,隐忍了许久的欲望,顷刻间爆发,她不想再忍了。
发泄过后的公主殿,仍然是寂静无声的,眼角之泪低落到玉枕上的声音,亦能听到。
余念说不清自己为何落泪,只是感到数十种情绪一跃而出,使她有些疯魔。
是酒劲吧,也不是。
她知道自己不太正常,可她并不想改变自己的想法。她就是想要得到那个抛弃她,利用她的坏女人。
李鹤霖……我要你啊李鹤霖……
余念终是抵不过疲累与睡意,合上了双眼。
她知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但醒来之时已记不清梦中的内容了。
自从计划失败后,李鹤霖就离开了樊笼,樊笼暂交于阿言打理她并不担心。
这一走,就是两年。
她去了边疆军营,吃了两年的边疆风沙。
似乎只有远离皇城,她的内心才能有片刻安宁,心中酸涩情绪才能姑且放下。
她亦想看看母亲与父亲昔日长年驻扎之地,虽条件艰巨,但也异常亲切。
她有时觉得,自己若能有死于沙场的结局,是上天恩赐,从此樊笼家主有了见的了光的荣耀结局。
“哈哈哈哈李将军,一个人发呆呢?”
一阵爽朗笑声换回了李鹤霖,来人是个魁梧的粗旷男子,约莫已过知天命的年岁。他身着铠甲,鞋履有些湿了,显得更加不修边幅。
“段将军。”李鹤霖起身,向他行了一个军礼。
段霆武为边疆驻守军的大将军,本因京城马少将突然被革职,他被调派回京,但因和亲失败,边陲三国不时来犯,必要有强悍的防守,他便自请返回边关。
虽说远离京城,但他不失为大梁武将中的翘楚,拥有一定的兵力调配之权,不过他倒总是满不在乎的摇头,认为这不值一提。
李鹤霖来此已有两年,帮着他一同抵抗敌国进攻,艰难地维护了大梁两年安宁。
便是得了他的重用,李鹤霖被提拔为左将,她感恩其赏识自己,也不由得十分敬重此人。
“今日这风沙可不小,何不入营帐?”
李鹤霖捋了捋前发,拍去沾染上的灰尘,默默摇了摇头:“今日难得消停,却也不能松懈。”
段霆武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也不枉我信任你。”
他拍了拍李鹤霖的肩膀,在她身旁坐下:“本将总觉得,你像极了一个人。”
“是何人?”远方寂静一片,看来今日不再会有杂碎前来打搅,她便放松片刻,与他闲谈一番。
“朝贺元帅。”段霆武脱口而出。
“……”李鹤霖沉默了,已经很久没有人提到这个名字了。
“哦,你怕是不太清楚,毕竟年纪还小。”段霆武语气中尽显惆怅。
“……末将有所耳闻。”
段霆武点了点头:“她的陨落……是大梁天大的损失啊……”
“朝贺元帅功绩卓越,末将无颜与她相比。”
“小李啊,切勿妄自菲薄,大梁有你,亦是幸事!”
段霆武毫不吝啬夸奖她,对她的赏识不言而喻。
“对了,宫内传召于我,命我回京一趟,你和我一同回去吧。”
李鹤霖一怔。
好好的为什么要召回段霆武?难道京中又有异动?可近两年中,她从未与余冀断联过,若京中有变,余冀不可能不告诉她。
“末将……已习惯了边疆风雨。”
“唉,本将可不愿明珠蒙尘,此番回京,本将会向皇上请命,封你为上将军,从此你便可名正言顺的成为我的副手了。”
段霆武打断了她的言语,自顾自的说着:“你刚来军营的时候,告诉本将家中双亲离世,便想着离京戍边,保卫家国安宁,本将深受触动。但都两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他们了。”
李鹤霖欲言又止,斟酌起用词来:“多谢段将军赏识末将,但……下官并不在意官位,若官位过高,反觉压力颇大。”
见她不情不愿的,段霆武便大笑两声:“罢了罢了,此事再说吧。”
没闲谈上几句,段霆武便被士卒叫走了,李鹤霖翘着他的背影,感到不安。
京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是她不知道的?
夜晚,军营中人照常围着烤火。
少见的,李鹤霖出现在众人面前。
见她来了,几位官级低于她的将领忙给她腾出一个空位来。
“李将军!”几人正色,向她行礼。
李鹤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随意。
“李将军,今日您怎么来了!”一位年轻的将领憨笑着开口。
“你会不会说话,李将军咋就不能来了?”旁边又是一位耿直的副官。
“俺不是那意思……”年轻的将领红着脸坐到一边。
几人见状都偷笑起来。
李鹤霖仍是一脸淡然,坐在他们中间,伸手烤火。
李鹤霖的出现无疑让军营中人感到震惊,毕竟拥有如此可怕实力的人十分少见,而且她还那么年轻。
所有人都对这位青年女将感到好奇,却总因她冷冰冰的外表不敢靠近,今日她竟愿意加入,几人兴奋不已。
“将军,兄弟们都特别好奇,你一个女娃,功夫咋这么厉害!”
李鹤霖没有改变姿势,只是轻微抬眸瞥了一眼。
军中将领多半文化不高,征战沙场的日子过惯了,难免言语不雅,思想保守,李鹤霖能够理解。
她勾了勾唇,“嘁”了一声:“你一个男娃,功夫咋那么烂。”
那人被李鹤霖问懵了,傻气地挠了挠头,围坐几人闻言捧腹大笑起来。
“李将军,您这……这犀利啊!”
“什么犀利,这叫一针见血,戳心窝子!”
“哈哈哈哈哈!”
闲扯笑语中,几人的关系拉近不少,几人眼中的“李左将”变得鲜活起来,不再只是冰山一般生人勿近的模样,而是一个毒舌又实力强悍的领导者。
那位年纪较小的士兵最藏不住话,见李鹤霖并不像自己想像中那么高冷,便将心中所想一吐为快。
“李将军,下官佩服你好久了!老想着啥时候能向你讨教讨教功夫哩!”
旁人听罢又是一阵哄笑。
“李左将连咱们的段大将军都不怕,和你比?你脸可真大!”
“就是啊你小子!”
李鹤霖撇嘴一笑,有些戏谑地瞧了他一眼。
“就你啊,连我徒儿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