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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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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姜澜想着日后尽量少添麻烦,在回去的路上,特别留心了周围的标志性建筑物,但只要黑灯瞎火地往里面再走一小段,她很快就又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终于,在一通七拐八拐不知多少个弯后,又打车下车好几回后,总算等到刘一鸣的一句准话:“澜澜,那就是咱家。”

她闻声抬起头,顺着刘一鸣手电筒照的的方向看了过去,不远处有一排低矮的平房,其中有一间正亮着灯。

姜澜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她的视线再度落回那间房子上,因为亮着灯的缘故,整间屋子由内到外透出淡薄昏黄的光线,在寒冽的冬夜里看起来格外暖和。

“屋里还亮着灯,看来你舅妈等着咱俩还没睡呢,”刘一鸣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熟练地挑出一把打开外面有些锈住的防盗门,搁着里头还有有一道木板门喊道,“秀珠,我带着咱外甥女回来了!”

屋内响起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一个烫着微波卷的女人打开了门。

这女人看起来才三十出头,在夜色里看起来颇为妩媚,她嗔怪地看了刘一鸣一眼:“不是带钥匙了吗,还喊什么?”

刘一鸣干笑了两声,把身后的小姑娘推到跟前。

“这是阿宁的闺女,”男人声音有些干涩,才一开口,莫名有些哽咽,“是不是…长的比妞妞还像我?”

女人这才低下了头,柳眉微挑,眼珠子转了几转,目光就落在了姜澜带来的那只箱子上。

姜澜攥着袖口的指尖紧了紧,嘴边扯出一个得体,又不显得过分热络的笑来,低低地喊了女人一声“舅妈。”

张秀珠牵着她往里走着,本能有些不适。

女人暗自思忖,这丫头听说俩月前,才刚满十四。

就这么粗略地一眼扫去,模样生得的确是好。

唯独长得像极了她那位福薄的小姑子。

以至于她都没敢细看,随口附和刘一鸣两句,草草把人打发了。

十四岁。

也将将还是个孩子,能指着她干多少活?

反倒家里还多一闲人吃饭。

张秀珠一边刻薄地想,一边毫无知觉地压下了为数不多的同情心。

“我们家姜澜,长得可真漂亮啊。”

张秀珠敛藏起种种情绪,拍了拍女孩的手背,“咱们家人口也少,这以后就当这是自己家一样。”

“只是你那两个表弟表妹,都已经睡了,不然该叫他俩来见见咱们家的大姐姐......”

舅舅家有对还没上小学的龙凤胎,这事姜澜是来之前的那两天刚知道的,本来没指望刘一鸣愿意把她接过来。

张秀珠话多且密,左右不需要她做什么,姜澜就站一旁默默记着。

然而一语未尽,女人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话题一转,回到了十几个小时前,“哎哟今天,呸,昨个早上,舅妈那话没往心里去吧?”

刘一鸣刚换好了鞋,闻言,不由瞥了眼姜澜的反应。

“怎么会,那您现在好多了吗?”

少女微微仰着头,眼神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紧张。

刘一鸣放松下来,转头进了厨房。

目送张秀珠离开后,姜澜环顾这个只有几个平方的小房间,确实是狭小而拥挤,所幸在床尾还开了一扇小窗,这才显得没那么沉闷。

房内贴墙角勉强放下一张上下铺铁板床,其中下床已经铺好了被褥,上床则堆满了杂物。

而其余空的地方则被货架货篮以及她的小行李箱占领了,只给床边留下了一截窄窄的过道。

听她舅妈说,这里原来是杂物间,挤是挤了点,但这阵子才收拾过不久,绝对的干干净净。

可惜下一秒,姜澜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一半,目光陡然落在那床被褥上,神情顿时由困惑,逐渐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她捻起一床被角,拿张纸使劲搓了一下,半晌,终于消化掉了这个可能并没看错的事实:

这床棉被褥过份凌乱的花色,也许,是历经洗褪了不知多少回的结果。

*

尽管临杉市作为一省的省会,但要是有人问起,她来的这段时间里,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姜澜内心估计撑死也只能憋出一句,“还有肉眼可见的上升空间。”

在临杉,模样差不多的路口就有上百个。

尤其路边的指标,还少的可怜。

别说她个外地人走不明白,就是本地的也难免有走岔路的时候。

姜澜抬手挡了挡正盛的日光,疾步往家里赶去,在心里开始了第N+1遍对临杉复杂路况的强烈不满。

不过有一点,鉴于她本人从小没走出过H省,可能也就并不太清楚,各个地方经济的发展当然不是绝对平衡的。

相比她待了十几年的乾宁,跟大部分近些年才刚起来的城市,早都不在一个量级了,自然不能这么比。

“澜丫头回来了?”

忽地,不远处响起一道又苍老又中气十足的声音。

姜澜抬眼望去,距离尚有十来米远,在三两株白桦树下,有个老人推着辆小货车,正慢慢悠悠驶来。

“奶奶又准备出摊了?”

看见老人后,她下意识挺直了腰板,从手边上的信件中抽出一封,小跑给老人呈上去,“这是张叔给您写的,我顺路取回来了。”

老太太瞅了一眼信件,登时眉开眼笑嘀咕起来:“没良心的,总算想起家里还有个老娘了。”

姜澜微微一笑,又听老太太继续嚷道:“丫头,别看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就以为我老眼昏花,刚刚隔着老远就认出你来啦!”

姜澜正要点头附和,没想到对方来了个山回路转。

严老太太呲着一口漏风的牙,冲她淡定点评:“这一身紫红紫红的,放眼整个松里湾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姜澜:“……”

她带来刘家的衣服,没有特别御寒的。

这身紫红袄子,是卖了手机之后来这边买下的。

…颜色是夸张了点,但胜在真的很暖和。

等她终于从外面回来,看见刘家一对龙凤胎隔着防盗门往外张望。

姜澜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张秀珠又没回来。

龙凤胎一见她,四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澜姐,今天中午吃什么啊?”

姜澜一手牵着一个领了回去,“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站外边不冷么?”

龙凤胎异口同声:“屋里更冷。”

姜澜一走进来差点没冻个哆嗦,诧异地望向阳台大开着的门窗:“冷怎么不把窗户关了?”

龙凤胎:“咱妈说了,常通风才不生病!”

姜澜:“……”

这俩孩子倒是不难管,张秀珠的话都当圣旨捧着,怕他妈。

衣服穿得都还挺厚,难怪没见喊冷,姜澜心想。

刘家其实有暖气,但这玩意开一次能走不少电,平常能不开都不开。

姜澜忙了一早上,懒得再跟俩崽子争论,直接把那几扇玻璃窗关了,完事准备煮饭。

然而,当她掀开灶台下盛放米粮的桶盖的那一刻。

她只觉得,整个人有点恍惚。

她平时很少在家里吃,也知道张秀珠这个妈当得不怎么样,但也不至于这么糊弄。

“......”

米缸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大米粒,数量之少,俨然到了耗子都不愿意光顾的那种。

这米就没法煮。

她忿忿地盖了回去。

“小澜姐,一会儿吃什么啊?”

隔着不远的厨房外头,冒出两个小脑袋,眨巴眨巴看她。

姜澜沉默地看着他俩一会儿,心里突然升起一些烦躁,很想冲俩小孩说一句“不知道,问你妈。”

*

可她最终还是领着两人上街,一人给买了碗馄饨,才解决了这顿午饭。

等俩孩子吃饱喝足了,她又把人带回去反锁在家里。

刚打算出门买米,路上碰到来找她的王婶,就又被拐回店里帮忙了。

而张秀珠正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催什么催,老娘差点都胡了。”

张秀珠“砰”地一声关上门,蹬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走进来。

她今天手气不怎么样,最后一把眼见说不定能扭转乾坤,却接到刘一鸣没完没了的夺命连环Call。

一时间,女人的心情奇差无比,一回来冲俩孩子劈头盖脸问:“姜澜上哪儿去了?!”

刘乐怕极了她妈,登时更不肯开口说一句话了,畏畏缩缩躲在刘康后边。

张秀珠见小女儿这副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能吃了你俩吗?!康子,问什么就说。”

刘康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吞吞吐吐地说了中午的事。

张秀珠先是一愣,随后表情变幻了好几下,柳眉一竖,猛地一拍桌板,扬声再次确认。

“你说姜澜带你俩在外面吃了碗馄饨,然后家里没米,她就买米去了??她一个丫头片子身上哪来的闲钱?!”

俩孩子被这莫名的质问吓了一大跳,也很难理解,他妈听完为什么更生气了。

张秀珠再顾不上别的,低低地骂了一声,跑进卧室里拉出一个木头匣子,手忙脚乱地清点藏在木盒夹层里的钱。

一分没少。

她这才松了口气,可接着心头却变本加厉地不痛快起来。

那丫头身上居然真的藏着钱,张秀珠忿忿地想。

一方面,她看得也很明白,姜澜跟她娘家的几个小孩相比,简直不知强出多少。

不光会说话,人也能干。这哪怕不会,主动去学去做的行动力,也不由让人心生喜爱。

何况听说,她在原来学校书念的也不错。

但随着日子变长,张秀珠依旧一直没法和她亲近起来,更别谈做到像刘一鸣那样一视同仁。

姜澜作为一个晚辈,各方面是出挑的。

但就一点,她不大像个孩子。

“到底不是亲生的。”

张秀珠心里闷的紧,随便寻了个由头暗自发作一通,怏怏不乐把那木头匣子又塞回了床底。

她对姜澜私下藏钱这事还是心怀芥蒂,哪怕知道这钱是拿去买家里的米。

刚好刘一鸣又打来电话——这一回,堪堪撞枪口上了。

固话听筒的另一端,传来男人心情不错的声音。

“澜澜,你舅妈回来了没?”

“老刘啊。”

刘一鸣还没听出来气氛的不对劲,接着道,“秀珠?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等下,我也有话和你说。”

刘一鸣愣了一下:“行,那你先说。”

“我今个才发现,你这外甥女儿啊,还挺像你说的那么回事,”张秀珠道,“她是挺有主见的,这么点大就藏起了私房钱,想攒着留以后当嫁妆是吧。”

女人憋着一肚子气已经半天了,终于找到发泄口开始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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