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娴跟着宗毅到湖心酒店时,发现刘森鸣也在,还有两个人。
一个中年男Omega和他8岁的女儿。
崔清泉穿着一身黑衣,高领毛衣几乎遮住那张沧桑的下巴,霍娴记得这个男人今年才77岁,但是整张脸看起来都格外疲倦。离上次篝火晚会才过去没过久,霍娴又看到他发缝间的白发多了些。
看到霍娴来了,他抬头问好:“上校。”
霍娴点头,暗自道: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愁什么。
她抬脚走到刘森鸣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宗毅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霍娴刚坐下,崔清泉就推了推他旁边吃糕点的女孩儿:“初恩,快点跟上校打个招呼。”
这时候小女孩才缓缓抬起头,打量了霍娴好一会,奶声奶气道:“上校好。”
霍娴勾唇:“你好。”
小女孩听到霍娴的声音,仿佛被吓到了般身体猛地往后缩,崔清泉连忙拉住她的手臂,轻笑道:“怎么了?”
初恩直勾勾盯着霍娴:“……我……我有点害怕……上校。”
听她这话,崔清泉心下一滞,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呵斥道:“初恩,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平时教你的礼数呢,怎么能这么说上校?”
他说着赶紧扭头跟霍娴道歉:“上校,小孩子不懂事,嘴巴乱说,您别见怪。”
霍娴抱着手靠在椅背上,闻言低淡笑着:“没事,我这种常年风吹雨淋的,在外面糙惯了,面相可怖,小孩子见到我难免害怕,这挺正常的。”
崔清泉尬尬道:“……感谢上校理解。”
“你要不去学点孩童心理学?”刘森鸣指尖捏着一根烟靠在窗边,烟雾随着风雪飘向湖面,眯着眼睛看向霍娴,建议道:“不然将来你结婚了就打算只留给你家Omega照顾吗?”
霍娴扫视着面前的茶叶,拿起来嗅了嗅,宗毅说这是雪山之巅上摘来的君山银针,但她闻不出来跟普通茶叶有什么区别。
听见刘森鸣的话,霍娴淡定道:“我家丁克,懒得学。要我学点死亡心理学和人性心理学我倒是乐意看看。”
“对了。”说到这,霍娴突然抬头问刘森鸣:“将军,你上次不是说你收藏了本《蓝星1988种战斗与死|亡案例》吗?怎么样?借我看看呗!”
刘森鸣白她一眼:“不借,那是我从第四星小说大家庄胜签售会上抢到的,你知不知道我托了关系才抢到的入场资格。借你?我怕第二天就到孟逐姚永慈两人手上,第三天就到沈共林迁手上,等在那群家伙手里传一圈回来,早坏了。”
霍娴:“……我就那么不可信吗?”
刘森鸣没好气:“我只是举个例子。”
霍娴:“………………这个例子有损我的威严。”
那本书全星限量9本,而且只买纸质版,全星网找不到一点盗版。她其实就是想偷偷学点大师写作技巧,看看高手是什么水平,然后去发展霍娴出版社。
再面试一群不说媲美庄胜但文笔超绝想象力超群的写手专门给她写她跟燕裴的同人文,她出版出来,搞个城堡当痛屋,把书放家里天天看。
刘森鸣:“庄胜是我偶像,她可是全星知名大作家,那本有签名,不给,而且我是庄胜毒唯,不接受同担。”
霍娴意外:“……将军,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追星居然还这么猛。”
刘森鸣:“蓝星人能活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多给我点时间追星吗?活到老追到老,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我爱庄胜。”
“对了,你们几个应该没有喜欢庄胜的吧?看到同担比我有钱我会破防的。”刘森鸣扫视了她们几个一圈。
霍娴宗毅崔清泉:“………………”
霍娴宗毅崔清泉:“……没有。”
刘森鸣放下心来,喝了一口茶:“那我就放心了,不喜欢跟同担一起喝茶。”
霍娴宗毅崔清泉无语:“………………”
“我喜欢庄胜。”初恩突然举手。
刘森鸣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滴到虎口处,他不可置信地望向初恩,满眼痛苦,明显心碎了。
崔清泉急忙按住初恩,念叨道:“她说她喜欢‘庄生晓梦迷蝴蝶’这句诗,不是大作家庄胜。还没说完呢将军。”
初恩懵懂地点头:“………………嗯。”
刘森鸣眼里重新有了光。
霍娴手支着下颔,视线从刘森鸣身上收回来,百无聊赖地撵起一卷茶叶放进自己的杯子,正要倒热水泡上去,宗毅急忙提醒:“上校,茶不是这样泡的,这样发挥不出它的绝味。”
霍娴握着水壶顿住:“……这么麻烦?”
宗毅眨巴眼睛:“上校,看我煮一遍。”
霍娴慢吞吞地把茶壶放下:“好吧。”她重新抱着手靠在椅背上。
宗毅摆放好茶具,用热水冲洗茶壶跟茶杯,朝霍娴高深莫测道:“上校,这是为了有利于茶香四溢。”
霍娴嘴干得厉害,锁着眉:“………………嗯。”
宗毅拿起茶匙,取了3、4克的茶叶放入茶壶。介绍道:“将军、上校,我这君山银针需要80到85摄氏度的温度,冲泡2分钟左右,这样才能发挥出它最绝妙的美味。”
霍娴跟刘森鸣都是战场上五大三粗的糙人,不懂这些煮茶论道文人雅士之道。听是没听懂,但是嗯就行了。
得到鼓励,宗毅更来劲,两次细心注水后将茶汤倒入公道杯。
霍娴渴得紧,伸手就要去拿起来喝,宗毅急忙推开她的手:“…上校,还没结束呢。”
霍娴:“………………”有完没完。
霍娴面上的笑已经有些勉强了,但还是保持微笑:“……你继续。”
宗毅笑眯眯地将茶水倒入茶杯,每杯保持七分满,然后双手奉上茶杯,先给刘森鸣、霍娴,再给崔清泉,最后他才双手拿起自己的茶杯。
霍娴盯着自己杯子里清新浓郁的茶水,她倒是听过品茶需要观色、闻香、品味和回味,但她看了半天没瞧出个名堂来,拿起杯子猛头喝完,品了半天也没品出个所以然来,她索性放弃。
宗毅问她:“上校,怎么样?好喝吗?”
霍娴:“……应该还行。”她喝不出来,刚就当喝水而已。
宗毅:“………………要不您再来一杯。”
霍娴将杯子递上前:“来。”
宗毅又给她倒了一杯。
霍娴还是没尝出名堂,索性不喝了,怕晚上睡不着,开始吃起服务员端上来的糕点。
她瞧了一眼安静品茶的宗毅,突然问他:“你这茶多少钱一斤?”
宗毅放下茶杯:“上校,这君山银针5万块钱一斤。”
霍娴幽深的瞳孔忽然闪现金芒:“这么贵?”
宗毅:“正是。”
霍娴勾唇:“…我知道了。”
宗毅:“………………”怎么感觉上校这个表情有点商人的奸险狡诈呢?
“爸爸,我难受。”初恩虚弱的嗓音突然响起。
霍娴几人目光陡然投向她,只见刚才还面色红润的初恩此刻鼻子里汩汩汩奔涌出两道血流,顺着她的下巴滴进衣领里,染红一片布料。
女孩脸像白纸般煞白,一捏即碎,跟鲜艳的血红形成鲜明对比,格外渗人。
崔清泉惊慌失措放下茶杯,因动作太匆忙茶杯倒在桌面上,他颤抖着手抽出几张纸给初恩擦鼻血。
宗毅坐得近,说了一句他来看看,结果一向儒雅行事的崔清泉突然吼了一句:“不用——”
霍娴蓦然眯着眼睛望着他,刘森鸣也顿住,视线扫向他。
崔清泉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急忙对宗毅道歉:“抱歉,我太着急了。”
宗毅:“………………没事,你先带初恩去医院吧!”
崔清泉抱起初恩就走。霍娴瞧了一眼初恩苍白的面容,感觉皮|肉好像就要腐烂,在头骨上摇摇欲坠,已经不复她来时望见的那样生机勃勃。
“崔清泉这女儿是有什么疾病?”霍娴问宗毅。
宗毅叹着气重新坐回椅子上:“上校,初恩这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崔清泉找遍了名医都救不好,也看不出是什么病因,算是苟着一条命活着了。”
刘森鸣语气也有些遗憾:“崔清泉自从他的Alpha死后,就跟这一个女儿相依如命,他最爱的就是这个女儿了,只是不清楚初恩还剩多少岁月了?”
霍娴垂眸,脑中闪过崔清泉方才怒吼的样子,沉默不语。
宗毅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继续心不在焉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宗毅目瞪口呆:“………………”上校您刚刚不是说喝多了晚上睡不着吗?
……………………
晚上燕裴下班回宿舍,点了炭火后便躺在摇椅上看书,腿间盖着一张厚厚的灰色毛毯,这是霍娴去买炭火时一起给他买回来的。
看到了十点钟,结果窗外只有风雪拍打玻璃的声响。
燕裴抿着唇,腹诽道:爱来不来。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燕裴翻着纸页的手指顿住,扭头望向距离十多米远的门,微锁着眉。
这么晚了谁还来找他?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从躺椅上下来,踩着拖鞋过去开门。
门外面容冷峻的女人静静地盯着他,手里提着一袋东西,燕裴微愣片刻,垂眸看了眼,是一些糕点。
他推开门,让她进来,霍娴抬脚走进屋里。
“楼下不是已经过了门禁时间了吗?你怎么进来的?”燕裴关上门,看着站在宿舍中央的Alpha的后背。
霍娴声音晦暗,整张脸逆着头顶的灯光,陷落在一片森黑里:“我办法一向很多。”
燕裴心想也是,他走到摇椅上重新躺下,睨了像块木头一样站在远处的人,揶揄道:“你今天去喝茶喝傻了?站着不累?”
霍娴看了他好一会,将袋子放到桌面上,嗓音平成一条直线:“这是我今天在湖心酒店拿回来的糕点,你尝尝。”
燕裴瞥了眼袋子里五颜六色的糕点,拒绝道:“我刷牙了,不想吃。”
霍娴嗯了一声,又把袋子收拾好,不过还是站得离燕裴有点远,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特别是他腿边的炭火盆以及一旁搁置着的那把枪。
燕裴没什么心思看书,问着离他四五米远的人:“霍娴,你没事就过来烤火,浑身雪,像在屋里放了块冰雕,冷死人了。”
霍娴没动:“我不冷。”
燕裴:“但是我冷。”
霍娴顿了顿,还是抬脚朝他走过去,拉过椅子坐到他身旁,抬手就要伸向燕裴的衣领,结果半途就被他嫌弃地用书拍开了。霍娴手指挨了痛,重新缩了回来。
燕裴冷嗤道:“你来找我除了这破事还有什么?”
霍娴双手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坐得规规矩矩,一字一句回答:“没有。”
燕裴白了她一眼:“今天我心情好懒得骂你,明天你再这样回答你以后就别进我的门了。”
霍娴沉默后:“好。”
燕裴看她坐得离火盆远,又说了一句:“霍娴,那边去烤火,把你身上的冷气都烘掉。”
霍娴忽地站起身,燕裴莫名其妙地抬眸瞧着她。
“你干什么?”燕裴问。
霍娴双目无神,目光掠过那一盆冒着火星的熊熊炭火,平静道:“今晚基地还有事,我还得回去看看,不好意思宝贝。”
她俯身就要吻他,好大一股冰雪森寒的气息四面八方扑过来,燕裴猛然直起身躲过,他扭头回去看着扑空的霍娴,眯着眼眸问:“你干什么回来了?整个人都是冷气。”
霍娴扑空后眸子里闪过一抹嗜血阴森,但抬起头后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冷静道:“我今天喝完茶之后在外面逛了许久。”
燕裴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看着站在摇椅后的霍娴,说道:“你不是基地忙吗?还不走?”
霍娴幽幽地注视他:“我们还没有吻别。”
燕裴冷声道:“没心情跟一块冰块吻别,谁让喊你烤火的时候你不烤,你要么过来烤火要么马上给我滚。”
霍娴幽暗的视线又放到了火盆上,淡淡道:“那我先走了。”
燕裴冷声:“嗯。”
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门开上又关上,燕裴垂眸失神看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