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娴坐在桌面前翻着那十七个死去的医生的资料。照片里17个一模一样的伤口触目惊心。

她记得当时那些伤口的大小很相似，创口边缘不整齐，伴随着细微的擦伤和挫伤，不像刀伤那样锋利。

但是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一击致命。

足以证明凶手的力量异于常人。毕竟按常理来说一个正常成年人谁杀人能保证一击毙命，需要赶尽杀绝的话肯定还要再补几刀，确认死绝。

在凶手跟受害者都是力量型成年人的情况下，除非凶手力气极大，跟受害者相比属于碾压地位，不然他不敢只留一个伤口。

霍娴手支着下颔，合上资料。

力量大？这里除了她还能有谁可以这样？

脑海里闪过那个丑八怪牵牛花，心头豁然亮堂。

“霍娴。”

一道傻里傻气的鸭嗓在门外响起，接着那只肥美的机械鱼出现在了门口，刷地一下冲到霍娴面前，霍娴没理它，拿着资料放回身后的文件架。

“你来干什么？”霍娴淡淡地问。

小金鱼哼了一声，扯着嗓子嘚瑟道：“燕裴说了，他今天特别娇软，比Omega还要娇软，他不能一个人走路回宿舍，得要有人陪。至于这个陪的人嘛？他说暂时定你，能送他回宿舍那是你的荣幸。”

闻言，霍娴将文件夹推回原位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地立在货架前许久，方才镇定地回道：“好。”

………………

燕裴坐在休息室里等了半天也没见到霍娴的影子，医院大家都走光了，刚刚前台下班前特地过来问他要回去了没有。

他跟个傻子一样地扯谎说他要留在这看风景。

燕裴抬眼瞧了眼玻璃外面昏黑的天空，心里的埋怨愈发强烈。看个屁的风景，一堆雪有什么好看的。

那两只鱼到底找到霍娴了没有？不会半路没电了吧？还是被人抓回家当玩具了？早知道他就自己过去了，那样的话也不用一直留在这漫无目的地等。

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两声，燕裴嘴巴渐渐抿成一条直线，精疲力尽地抬手揉了揉肚子。

就等一分钟。

过了一分钟他就回宿舍，不等她了，爱来不来，不来拉倒。

燕裴抬头盯着天花板，开始一二三数，数到一千三百一十四，身后还是静悄悄的。他心里越想越气，刷地站起身，转身吧嗒一声关掉灯回宿舍。

傍晚光顾着躲休息室高兴，忘记去吃饭了。燕裴绕了点路去距离医院500米的小商铺买泡面，结果刚付完钱转身就碰到某个人。

她站在对面街头，挡在他要回宿舍的路中央，一句话也不说。

燕裴看到她就来气，拎着一袋泡面就抬脚绕过她离开，经过那人的身边时，空着的那只手突然被抓住。

她手指冷得要命，他的手都要被她冻坏了。

燕裴没说话，冷着脸用尽全力想要扯回自己的手，却被紧紧地握着。

“我帮你提。”霍娴盯着他的侧脸说道，随后确定他不再挣扎了之后，倾身过去想拿过袋子，被燕裴猛地躲开。

“我自己有手，不劳烦您了。”燕裴冷声冷气。

霍娴抿嘴，忽而抬眼嗤笑：“您？”

燕裴扭头睨向她：“对。”

霍娴定定地打量了他好一会，接近七八秒左右的时间，她确信道：“你生气了？”

燕裴深吸一口气别开头：“没有。”

霍娴眯着眼：“是么？”

燕裴坚持：“对。”

霍娴命令道：“没生气的话就把袋子给我。”

燕裴听到她冷得要死的语气，更来气了，还敢命令他。

他挣扎的幅度突然加大，势必要以一种她不放手他可以把手扯断的架势，“你给我放开。”

霍娴放手了，但手立刻攀上他的手臂，不解地追问：“你在生气什么？我没有及时去医院找你？还是我要帮你提东西？”

燕裴不可置信地再次撇头望向她，不确定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但是直到望见她满眼困惑，他心里陡然泄气。

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你下午去哪了？”燕裴声音沉下来，终于愿意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霍娴观察着他，见他情绪没刚才那么激动了，遂解释道：“我下午临时有点事。”

说完话就戛然而止。

燕裴听她说完这句话，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他蹙着眉头问：“然后呢？”

霍娴认真道：“然后我就来见你了。”

燕裴难得被她气笑了，这家伙简直混蛋透了，关键是他又对她无可奈何。

“来见我？”燕裴扯着唇，淡声道：“上校您这么忙，还有时间来见我那我可真不敢当。我这里容不下您这尊大佛，你爱去见谁见谁去。”

霍娴锁眉审视着他，很确定道：“你还在生气？”

燕裴：“…………”他一口气堵在胸口，“你管我生气不生气？放手。”

霍娴轻笑了一声，一手按着他的腰，另一只手直接掰开他硬邦邦的手指，从他手里抢过袋子。

然后——

哐当一声丢进了一旁的空垃圾桶里。

“…霍娴，你凭什么丢我泡面？”燕裴咬牙切齿，抬脚就要跑过去扒垃圾桶，结果被霍娴紧紧抱住腰身，禁锢了所有行动。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霍娴拉着他，继续道：“跟我走，我带你去吃更好吃更健康的。”

燕裴现在不想跟她一起坐在一桌子上吃饭，冷淡拒绝道：“…我累了哪也不想去，就想回宿舍躺着，你要吃自己去吃。”

霍娴：“不行，你必须跟我去吃，不吃晚饭怎么行？”

燕裴没搞清楚这人失踪了一傍晚干什么去了，现在又像个流氓一样跑过来非要丢了他的泡面，然后硬是要他去吃什么好吃的健康的东西？他确实饿得慌，吵了好一会力气都快用完了。

她要请，那好，最好把她吃穷，吃到流落街头那种。

“去哪吃？”燕裴冷静地问。

霍娴见他终于不挣扎了，冰冷的手又移回他的手掌，攥紧他的五指，“你跟我来。”然后她拉着燕裴又拐了个弯。

燕裴不情不愿地跟着她，他来到依克苏时间不多，平时医院工作忙，压根没时间到处去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路也没认识多少，现在只能跟着霍娴走，路过一片片阴暗明亮交错的路段，来到了一家面馆前。

这里四周杂草丛生，没有完工的断木左一个右一根，面店的灯光是暖色调的，看得人心暖暖，像颗冒着荧光的橘子。

霍娴拉着燕裴过去。

“你不是最爱吃面吗？这里我找了好久，跟首都那家差不多，你肯定会喜欢的。”霍娴说道。

直到被霍娴按在凳子上坐下，燕裴才愣愣地开口：“你不是不喜欢吃面吗？”

霍娴在他对面坐下来，弯唇：“我喜欢看你吃。”

燕裴面颊一红，别扭地别开眼：“…神经。”

霍娴接过店主拿过来的单子，递到燕裴面前，先说了声“嗯”，然后问道：“你看看想吃什么？”

燕裴将菜单接过来，翻了翻指着一碗番茄炒蛋面：“我要这个。”

霍娴望向店长：“我也要这个。”

燕裴白了她一眼：“你不是要看着我吃吗？”

霍娴低笑：“边吃边看。”

燕裴：“…………”

店长是个面色阴郁的中年Beta，从进店到点完餐他都一声不吭，埋着头慢条斯理地进行着手头的制面工作。

盘子端上来后收款器往桌面上一放，阴沉沉道：“请付钱。”

燕裴不由得抬眼多看了他几眼，这人实在很诡异，像具行走的干尸。黑眼圈严重，垂着脑袋冷冷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噤声不语，像个吊死鬼一样挂在桌旁。

燕裴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睨向霍娴：“付钱。”

霍娴拌着面，微笑道：“钱不是都上交给老婆了吗？我哪里还有钱？”

燕裴呛声：“那是我的钱，今天是你请我，我不付。要是不行你就留在这里给他刷碗扫地抵债吧。”

霍娴平平啊了一声：“好无情啊！我好可怜啊！”

燕裴讥笑：“活该。”

霍娴觉得逗几下就行了，旁边一个人杵在那真的影响她吃面的心情，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叮了两声付好钱，店长不动声色地拿着收款器离开。

燕裴眯着眼瞄着霍娴的卡，无语道：“霍娴，你到底私藏了多少银行卡？”

霍娴脸不红心不跳，淡定地将卡放回口袋，含笑道：“不多，够养活你的。”

燕裴听不下去了，懒得再搭理她，埋头吃面：“…闭嘴。”

霍娴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有问必回，又说了一句：“好。”然后就真的不说话了。

燕裴戳着面条，明明很饿却没什么胃口，他悄摸掀开眼皮凝着霍娴，她身上的皮肤常年干裂粗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又严重了。

“之前给你买的擦手皲的膏药呢？没用？还是扔了？”燕裴问道。

霍娴低头吃面，闻言随口回道：“不知道放哪去了。”

燕裴微撇嘴角：“我就说怎么一直不见好转，原来是你都不用？”

霍娴：“那些东西对我没用，涂了跟没涂一样，所以后面懒得涂了。”

燕裴明显没信，那可是最新科技跟最先进的材料合制而成的药品，效果不说药到病除，好个七八成没什么问题：“你就是不想涂吧？”燕裴嘀咕。

终于，霍娴沉默了好一会，抬头静静地望着他：“燕裴，我想涂的，只是因为没效果所以不用。”

燕裴：“勉强接受你这个蹩脚的理由。”

霍娴盯着燕裴面前的一大碗面，眸色深深：“你就不好奇怎样才能有用？”

燕裴勉强又吃了一口面：“没兴趣。”

霍娴幽幽开口：“你才有用，我不是有你吗？要那些药膏做什么？”

燕裴腹诽：都说了没兴趣没兴趣，偏要说出来干嘛？

他耳朵又不自觉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