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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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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县,

一个离上京城数百里的小县城。

干净的院落,角落安了一架千秋,旁边的石缸养了两只红鲤,围着一株水莲交错戏游。

对面墙角,木头支架支起蓬乱的藤蔓,就此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蔽荫处,光影斑驳,隐隐绰绰。

随琅乖巧的躺在铺了层厚实羊绒的躺椅上,身上盖了床薄毯子。

院落起了动静,片刻,一个浅绿衣衫的姑娘停在随琅身边。

安寿单膝跪在地上,轻唤随琅:“姑娘,外面风大,我们回屋休息好不好?”

随琅眼皮一颤,慢慢睁开眼。

随琅双颊并没有其他姑娘那般饱满,微微有些病态的凹陷,见骨的瘦,愈发衬得那双瞳孔漆黑的大眼睛更加的大,她双眼望着你时,呼吸忍不住停滞一瞬。

安寿声音轻柔:“姑娘,我们回屋吧。”

随琅眨了下眼,手从薄毯中伸出来,手指指节分明却也透着股柴气。

“好。”许是刚睡醒的缘故,随琅绵软的嗓音中带着分低哑。

安寿下意识看向随琅的嘴唇,唇色偏白,但好在其中还缀着几许粉色,就像末冬枯枝上不合时宜发的嫩芽,萧条而生机。

随琅由安寿扶起身,单薄的芯子裹在衣衫里,显得整个人愈发细弱。

随琅在床上躺下,头侧向窗户那边。

安寿将窗户关好,掩上门离开。

随琅看不见外面的景象,慢慢闭上了眼。

熙攘的街道,一眼望过去,属印着“钱庄”两个大字的铺子最为热闹,而靠在它身边的小巷却与它格格不入,冷清而安静。

时不时有人从那条冷僻的小巷钻出来,喜悦的走向街道,也有鼻青脸肿、焦急钻进钱庄,匆匆进去,匆匆出来,再匆匆走进小巷的。

尤泾一夜没睡,天刚蒙蒙亮,就去了早点摊买包子。

摊主今天是第一次出摊,原先的老摊主因年龄大了便将这个摊位转给了现摊主,依旧和从前一样卖包子。

摊主一边往纸包里装包子一边拿眼偷瞄眼前的男人。

男人杵着挺拔的身躯睡眼惺忪的站着,一张明显熬了夜的脸隐隐泛青,薄唇呈一条直线微微抿着,眉头微蹩,也不知是因一夜没睡而生起的烦躁还是不耐装包子的速度太慢。

尤泾突然睁开眼,摊主吓了一跳,心虚的移开视线。

摊主匆匆将最后一个包子装好递给尤泾。

尤泾打开纸包,热气冒了一脸,一口下去,半个包子没了踪影。

尤泾耷拉着眉眼,腮边一鼓一鼓嚼着包子,英俊的五官上透着浓浓的倦怠,人颓懒的往巷子里走。

尤泾将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中,抬脚朝印着“赌坊”两个黑粗大字并用布条掩着的一道小门走去。

还没等靠近,布条猛地被人从里面掀起,一个男人横冲直撞闯了出来。

尤泾眯眼看去。

紧接着布条后跟着跑出来一人,看见尤泾,神情一喜,忙大喊:“泾哥!他要跑!”

尤泾利落解下腰间的玉佩,用纸包包紧,猛地朝已经跑到巷子口的男人砸去,纸包正中男人的太阳穴,男人瞬间倒地。

后面跟出来的男人见状,松了一口气。

尤泾走到男人身边,扫了疼倒在地上的男人一眼,弯腰捡起纸包,打开后,看到里面的玉佩裂成两半,便将玉佩扔在男人面前:“记得赔。”

男人挣扎爬起身,一脚踩过玉佩,打算继续逃。

尤泾眉一蹩,揪住男人的衣领,拳头直往他脸上落,手起手落时,手背上的青筋直冒,凛冽的垒着。

一拳接一拳,满是狠劲!

直将男人揍的有气出无气进,尤泾才罢手。

刚刚喊“泾哥”的男人走近,一把揪住地上男人的头发,哀叫声顿起,可终归是没了力气,只一会儿,声音便消弭下去。

尤泾望了眼软在郭乾手中的人:“这人怎么回事?”

郭乾:“欠了赌债,想跑。”

尤泾表情并不意外:“签了借据?”

“嗯。泾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将人带回去了。”

尤泾弯腰捡起玉佩,丢到男人怀里:“算他账上。”

郭乾点头:“明白。”

尤泾本来打算回赌坊拿工钱,可经过刚刚那遭,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尤泾是赌坊的打手,对于刚刚那种情况,他应付起来得心应手。

望着郭乾将人拖进赌坊,他才转身离开。

尤泾走在人影稀落的街上,路过花院时,脚步一停,抬头往上望去。

只见楼上的支摘窗倏地重重关上,被关在窗外的粉色绣帕被窗里的人迅速抽回,行云流水、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尤泾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户,像是透过窗户望到了窗后面之人的羞恼状,眼中笑意点点,也隐隐透着丝浑不吝的恶劣。

像是故意开屏的公孔雀,自傲的满足,尽管尽量收敛,那股含了雄性激素的浪荡之意也不见减少半分。

尤泾没停留多久,收回目光,继续往家的方向去。

回到家,尤泾反手关上木门,回屋。

他家很简单,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外带一间睡屋和厨房,与隔壁只有一墙之隔。

“唧唧啾啾...唧唧啾啾...”

随琅昨夜睡得晚,今早又起得早,虽然补了眠,但可能因为是回笼觉的缘故,睡得并不是很安稳,再加上外面的动静,人迷迷糊糊半醒过来。

随琅迷蒙的睁开眼,被细汗濡湿的鬓发软趴趴的贴在脸颊,有些粘腻和不舒服,但她没管,等脑里的昏劲过去后,慢慢从床上爬起身。

随琅很白,但身上却没有几两肉,去够屏风上的衣服,衣袖滑落至胳膊肘,露出白而柴瘦的手臂,仿佛只要轻轻一折就能听到骨头错位的脆响,然后那只胳膊就会无力的塌软下来。

天大亮,阳光四射在院落的每个角落,随琅仰头看向正头上的太阳,撑着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不一会儿,低头看向地面,眼前黑蒙蒙一片。

眨了两下眼睛,慢慢等眼里的酸涩感消下去。

“唧唧啾啾...”

随琅寻着声音找过去,一只鸟正卖力的啄着木门。

翠翠是随琅爹娘专门买来给她解闷用的,这只鸟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的确为这个院子添了几分聒噪。

望着翠翠的动作,随琅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缓,半晌,她弯下腰对啄食的翠翠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翠翠屁股上的羽毛翘的老高。

下一秒,随琅柴细的手指就捏住翠翠进食的尖嘴。

翠翠剧烈挣扎起来,尖嘴的面积实在太小,随琅根本捏不牢,很快,翠翠就四窜叫起。

随琅抿唇,听着翠翠愈发大的声音,只能走到藤蔓下的躺椅上坐下,让翠翠以为威胁不在了,继续回来啄食吃。

随琅看着翠翠试探性的往木门那边蹦跳,翻了个身,将后背对着它。

片刻,熟悉的啄门声再次响起。

随琅在想翠翠什么时候吃饱。

另一边,躺在床上的尤泾眉头紧紧锁着,翻了个身后发现还是睡不着,干脆起身,套上外衣,门也不关的出门。

一刻钟的时间,尤泾去而复返,脸上的神情已不复刚才的烦躁,而是颓懒的耷拉着眉,眉宇间透着一股即将被满足的松弛感。

尤泾离开时手上什么都没拿,回来时手里多出了个麻袋。

他走到墙角,打开小幅度蜷动的麻袋,做完这一切,头也不回的回屋。

随琅算着时间,想着翠翠应该吃饱了,打算起身过去看看。

可下一秒,人定在原地,眼里满是惊恐与不敢置信。

望着半个身子在蛇嘴里的翠翠,随浪终于回过神来,身体下意识的往前走。

安寿拿着披风过来,看到站在藤蔓底下的随琅,刚想出声,余光就瞥到挂在木门上的那条蛇,人吓了个激灵,心惊胆颤的小跑过去将僵硬的随琅拉扯回屋。

又急急忙忙跑出去叫人来处理那条蛇。

当天夜里,随琅发起高烧,随琅的娘杜敏在她床边守了一晚上,直到天亮,随琅额头上的温度才勉强退下一点。

清晨,随益过来望了女儿一眼,刚要离开,看到床上的女儿不舒服的呓语,望了眼天色,看还早,便没急着离开。

随琅额头满是细汗,一睁开眼,见爹娘都在,不等她出声,便听她爹温和开口:“院里怎么会有蛇?是不是从隔壁院爬过来的?”

随琅脑海里闪过昨天的场景,蛇上半身的身子悬挂在木门上,将翠翠一点一点吞下,而下半身的身子在墙的另一头,很明显是身子还未完全从墙那头爬过来,但着急想要享受眼前的美食,所以便有了蛇身和蛇头分别在墙两头的场景。

随琅从回忆里回过神,朝随益摇头:“我也不知道,应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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