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滚滚,伏汛的河水像是冲破了牢笼的猛兽,疯狂的冲击着河岸。
萧如宸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他在狂风暴雨中呼喊,声音虽然被淹没,但他仍然没有放弃。挨家挨户的通知百姓转移。
幸而这些日子的相处百姓相信萧提督不会害他们,这么大的雨都察觉到了危险。
“现在去最近的镇守府,那里地势较高,且有足够的物资和房间,可以支撑住!”萧如宸喊到。
对于那些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孩子,萧如宸亲自背扶,一步步在泥水中艰难前行。
他的衣衫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头发也被雨水冲打的凌乱不堪,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很大力气,但他的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终于,他们赶在洪水淹没河岸之前赶到了。
林忍冬看着百姓进来后,赶紧把刚才准备的热水和干布还有粮食分发给他们。
她一直看着入口的方向,直到所有人都进来后,终于见到了萧如宸的身影。
他背着一个小孩,手上还提着一个,那两个娃娃好似被他抱得不舒服又或者是被吓到了,在他身上哇哇哭。萧日辰黑着脸无从下手,林忍冬忍不住发笑,笑着笑着感觉鼻子一酸。
两个孩子的母亲听到了孩子的哭声赶忙把两个小家伙从他身上抱下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激动地说:“多谢萧大人的救命之恩,谢谢大人救了我们全村人,谢谢大人救了我的孩子!”然后磕了两个头,泪水布满了她的脸颊,脸上还带着劫余后生的恐惧和庆幸。
所有人都跟着她一齐跪下,热泪盈眶地说:“谢谢萧大人,你对我们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萧如宸郑重抱拳向他们弯腰行礼。
林忍冬站在萧如宸的旁边看着军民相和的这一幕。心中感概百姓会永远记得真心对待他们的人,古今皆是如此。
萧如宸直起身后扶起这位母亲,安抚他们并让他们起身:“大家不必担心,朝廷的赈灾物资马上就到,朝廷是不会放弃我们的。”
萧如宸派手下安排他们住宿休息后,与林忍冬商量后续的计划。
林忍冬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手帕,上面绣着金银花。
她轻轻擦拭着萧如宸额头上的水,动作温柔却难掩严眼中的担忧,汗水与雨水交织,长时间的忙碌导致他甚至没有时间歇口气。
外面的风呼呼作响,屋内却闷热潮湿,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雨势变小后我召集青壮年想办法修筑堤坝。”萧如宸镇定自若地说。
林忍冬紧接着道:“我也去,我之前看过一些关于治理洪水的杂书,曾经跟师父云游四海时也曾实践过,我也要去帮忙。”
“相信我,我可以帮到你们,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林忍冬有些固执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萧如宸被她坚定的神情吸引,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他们四目相对,仿佛用眼神说尽了千言万语,传递自己内心的情感。
“好,那你注意安全。”萧如宸声音艰涩道。
他突然感觉眼眶有些干痒,喉咙也像被哽住一般,他忍不住拥她入怀,双手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嗓音沙哑说:“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林忍冬察觉到他抱得有些紧,他现在也需要一个依靠,林忍冬像他之前安慰自己一样,轻拍他的后背,给他传递能量。两人没有说任何鼓励的话,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显得苍白,只有互相的陪伴才能让人心安。
萧如宸给林忍冬单独留了一个房间,她平时就喜好晚上伏案疾书,尽管现如今环境艰苦,他还是想力所能及的让她过得舒心一些。
二人听着外面的雨声,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第二天的凌晨,天气依然阴沉闷热,但庆幸的是雨势较昨晚减小了些。
萧如宸走到百姓中间高声说道:“现在我和我的部下去修筑堤坝,大洪水不知是否再次来袭,大坝已经无法支撑,若是有人愿意加入,成功之后必有重赏。”
人群中有一个肤色较深的青年举起了手,那是经常在太阳下劳作晒出来的颜色。
他涨红了脸激动地说:“我要去,我有的是力气,我要跟着萧提督帮助大家伙!”
萧如宸声如洪钟地赞叹道:“好!我们大宣就是需要这样的儿郎。”
有了第一个人的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自荐,萧如宸让林骁筛选出来有力气的青壮年组成一支队伍。
洪水充满了下面的街道,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淤泥与腐臭的味道。
原本的青石板路已经被水泥淹没,一脚下去,泥水四溅,鞋子险些拔不出来。街边两旁的树木连根拔起,随处可见被洪水冲出来的杂物。
萧如宸和陈骁等人走在前面探路,萧如宸为保林忍冬的安全,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一边往前走一边顾及着她的脚下。
越往前走,水位越高,泥沙越多,所有人都狼狈不堪。
就在他们快筋疲力尽时,终于看到了大坝。
林忍冬和萧如宸商量让他们先用工具尽力铲除淤积的泥沙,让大坝先把水冲下去。
可惜这样费事费力,虽然有一些效果,但是不足以解决当前困境。
林忍冬在内心有些焦急的喊系统:“毛毛,毛毛!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然而脑海中一片寂静,系统仿若人间蒸发了一般,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林忍冬脑袋有些发懵,明明它之前说过会帮助它,为何现在又不出现?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此时林忍冬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眼前有些眩晕,她感到了害怕和绝望。
萧如宸一直在注意着她,发现了她有些不对劲,过来扶她:“出什么事了?”
林忍冬摇了摇头,轻咬下唇,用疼痛感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清理淤泥,水势比我想象的严重。”
萧如宸有些担心的看着她,把她扶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她休息一会,转身投入了挖泥沙的行动中去。
林忍冬一直在内心呼喊系统,然而依旧毫无音讯,林忍冬额头出现冷汗,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过于依赖系统了,遇到一点解决不了的困难就去求助系统,而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系统提供的帮助,真的毫无准备。
众人尽力挖了几个时辰,奈何淤泥过多,经过经年累月的积累,已经无法去除,尽管所有人已经用尽了全力。
眼看天色又有些阴沉,萧如宸让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明天我们继续,现在先回去商讨对策。”
众人只能作罢,看着仿佛没有被撼动一丝的泥沙,巨大的无力感向他们袭来。来时的斗志昂扬在大自然的威力下消失殆尽。
萧如宸扶着林忍冬一步步的原路返回。他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担心。
回去后,林忍冬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萧如宸站在她房门前,他眉头紧皱,眼中满是忧虑与焦灼,在门前唤她:“你哪里不舒服吗?究竟发生何事了?”
“我只是有点累,感觉自己没什么用,帮不到什么忙。”林忍冬面色惨白,有气无力地回道。
他沉默了一会,转身去拿了些吃食,回到她门前说:“你已经一整天没有吃饭,先吃饭再想办法。”
林忍冬有些烦躁地让他走。
萧如宸声音低沉沙哑地说:“抱歉,我实在不放心,我进来了。”
只见她的桌上全是揉皱的废纸,还有一本本厚重的书籍,她头发凌乱的坐在中间,头发还湿漉漉的,一缕缕地贴在脸上,眼神中充满悲伤。
萧如宸弯腰把他扶起来,长手一捞,把挂在风屏上的绡巾放在她头上,双手轻柔地给她擦拭头发。
他在她身后低声说“我是家中长子,而萧家人生来骨缝里就嵌着刀片。”
“父亲把玄铁甲扔在我脚下那年,我才十二岁,那甲胄压得我肩骨作响,他却拿马鞭抽我的脊背,那时我明白,生存在萧家,活着的意义就是把名字刻在边关的墙里。”
“我有五个弟弟,可从盔甲底下爬出来的,从来只有豺狼。我娘是胡族女子,自从她生病后,父亲竟没有在踏入过她的房间。因此起初我并不受父亲待见。”
“我十七岁时第一次上战场,只记得当时满是血,耳朵眼睛鼻子里面仿佛全被血糊住了,因为判断失误,胸口被敌军的长□□入,我忘记了当时什么感受了,只记得又愤怒又害怕,后来,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斩杀下马。”
说着他解开衣服,只见他左胸第三根肋骨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我留着它,就是提醒自己的无能,不要忘记那一天。”
林忍冬看见他的上半身上满是伤痕。肩,颈,心口,林忍冬用细白的手抚过他的一道道伤痕。
她的目光触及他满身的伤痕,心像是被锐利的箭狠狠射中,疼得一阵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