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幻日疏天 > 第19章 天之命人神难终(二)

第19章 天之命人神难终(二)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腊月廿二,值冬至节气,本应是处处喜庆热闹之时。然国丧当前,礼乐禁行,又有边关战事迫在眉睫。上京虽不比云泽紧迫,却也弥漫着浓重的离别之气,更别说满朝忙得焦头烂额的各部官员,便是新帝登基大典许都要推迟,民间紧随上意,自然也没什么张灯结彩的兴致。

是以临近新年,上京城相较往年要安静许多。最繁华的明光大街在夜间更加寥落,不过也仅是明面上。

悦山阁占据明光大街最好的位置,琉璃碧瓦,雪岩玉柱。楼内布景精致不失风雅,前朝曲洳真迹《三秋》悬于大堂正中,数架墨竹屏风巧妙遮住了影影绰绰的来客,令人不敢高声语。

“阿筠,你快尝尝,以往在青禾哪能吃到这种滋味,我以为宫中御膳房已经是绝味,不想民间竟也有此等佳肴,不愧是上京。”

三楼水碧轩内,一方叠翠幽影的假山石景流水潺潺。昭州仰金城的仰金石质地坚硬不失温润,向来是上供的名品,千金难得。

窗扇半掩着,云纺雪纱被晚风轻轻吹起,轩内暗香浮动。两人相对而坐,面前的黄花梨圆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菜肴。说话那人锦袍玉冠,面容俊美,另一人身形瘦高,面容儒雅,像是个读书人,额头至眼尾有一道暗红色的旧疤,眼神沉静且幽深,这是真正见过血的人才有会有的眼神。

青禾卫长,如今的抚远大将军——厉子晋。

他如今在上京的名声不可谓不响,仅凭一卫之力坑杀拓羊部。据说此人神力惊人,曾三拳砸碎石制千斤顶。这些年来,云州近处的山头匪患,远处的南夷蛮族,皆被他剿杀得干干净净。只是云州地处偏远,路途遥远,最近的州城往返都需将近□□日,且云州素以贫穷不开化闻名,故甚少有人去打听那里的消息。

是以大家对他都不熟悉。

厉子晋也不和他推辞,大口吃了起来,吃相虽不甚文雅,但二人皆不在意:“还是青禾的全鱼宴更合我口味,这儿的都没那个味,您当初非不要厨子跟着,如今臣想吃条鱼都没滋味。”

昔日的四皇子,如今的皇帝苏景漠丝毫没有天子的架子,笑眯眯开口:“要不我再派人专程给你弄几条青禾的鱼来?”

“当真?”

“当你个头!”苏景漠笑斥道,“好好吃你的,吃饱了,明天快些滚!”

厉子晋闷声发笑,君臣之间不分你我,和谐无比。

厉子晋埋头猛吃:“我此去不知何时方能回来,您务必小心。”

苏景漠道:“怎么,怕我被吃了不成。”

“国师不可信。”

苏景漠端着墨玉盏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笑道:“他在大楚已待了数年,历经三代帝王,若无几分本事又怎能立足?你就是想太多。”

厉子晋放下筷子:“荷於岭围击敌军时我便觉得事有蹊跷,之后知晓是拓羊部便更不对劲。拓羊部乃天狼族第二部族,即便未倾巢而出,却也绝非轻易能解决的对手,恐怕那些人还不足拓羊部真正战力的十之一二。”

苏景漠道:“天狼族谨慎多疑,定然不会完全信任苏景潇。”

厉子晋摇头:“这是占据皇庭的绝佳时机,换作是我,在九皇子确定叛变的情形下,定会派出精锐从扶州直入上京。与此同时,云泽那边则会不断骚扰转移玄明城的视线,内外夹击,打大楚一个措手不及,最少也能狠挫一次锐气。而不是弄出一阵动静将拓羊部离开的消息暴露,故意羊入虎口白白送死。”

苏景漠:“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要与苏景潇合作。”

所以天狼族故意弄这一出帮助大楚拔除钉子,整肃朝堂,还顺带让自己的一拨部下来给他们送功绩?

厉子晋抬头,看向眼前的年轻帝王,他还没有先帝久居上位的那股威严与高高在上,仿佛还是曾经的四皇子。厉子晋无比清楚苏景漠有多聪明,其智觉无双平生罕见,也深知他从最开始就不会局限于云州那一片小小地界。

愿为出海月,不做归山云。

厉子晋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位帝王,可此刻他有些动摇了。陛下,当真不知其中蹊跷吗?

厉子晋晃晃脑袋,道:“陛下,国师此人行事诡谲非常,似邪非正,不宜久交——”

只见苏景漠用一根食指抵住唇边,轻声道:“初来乍到,万事小心,我知道的。”

看见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苏景漠又笑道:“你现下得把这顿饭吃好,明日精神抖擞地出征。我可盼着你这一仗打得漂亮,打得大快人心,我这个位子才能稳住啊,抚远大将军,阿筠!”

厉子晋起身半跪在地,低头道:“臣,定不辱命!”

“好了好了,”苏景漠扶起他,“带你出来就是想抛开那些规矩,自在吃顿饭,少给我来这套。”

这对故友相视一笑,和乐融融。

二楼珉山阁,叶飞英瘫坐在软椅上,对着江兰弦喟叹:“唉!真是许久不来了,想当年我可是这儿的贵宾。自从认识了你师父,那日子,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尽吃苦去了,我都不敢回想过去的日子是怎样潇洒!”

江兰弦只觉此地每一处摆设都恰到好处,令人舒心无比,想来造价也是不菲。

江珩安冷笑:“怎么,要不你去跟陛下请命,让我替你出征?反正我看你这武功也没练出个什么名堂,在战场上有厉子晋和应璟容在也没你的出头之日,还不如换我去,好歹我有脑子,不会让到手的功劳被别人截了。”

这是在讽他连拓羊部的面都没见着。

“江知生!”叶飞英怒从心起,“就你,花拳绣腿除了能吓唬吓唬小孩还能干啥?何况真上了战场,若出个意外,王爷怕是要从地下爬上来掐死我!”

……

叶飞英反应过来赶忙住嘴,自觉说错了话,心虚地瞄了一眼江珩安。

江兰弦心想,这个王爷应该就是师父过往提及的那位夙闲郡王了,原来叶飞英也是他的人,看来也是个人物。

江珩安并没有什么反应,面无表情道:“还不点菜是点不起吗,叶蓁蓁?”

叶飞英讪讪地叫来侍者,咽下这口苦果:“点,想吃什么点什么,今天我请客,请你们师徒吃顿好的。还有,一个蓁!没有两个……”他的语气渐渐虚弱,在江珩安冷淡的视线里投降似的垂下了头。

婉约的曲儿轻轻缓缓的在厅内飘扬,江兰弦开了房门,隔着帘子看楼下舞乐吹笙。不经意间余光扫过东侧,只见扶梯上,两人一前一后正下楼,正是酒足饭饱的新帝二人。

苏景漠何等敏锐,江兰弦的视线不过稍顿了顿便被他察觉,于是抬眼看去,恰好与江兰弦目光交汇。

……

苏景漠浅笑颔首,容颜温润如玉。还未等江兰弦有所反应,便带着厉子晋径自离去。

江兰弦总觉得这人面相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这人身上繁多而驳杂的命运线缠绕在一起,给他极其深刻的印象。按说以江兰弦过目不忘的本领,这样特殊的人定不会忘记。

况且,苏景漠是修真者,只是比起不苦相差甚远。

这边江兰弦正绞尽脑汁回想到底在哪儿见过他,叶飞英在阁中高声呼唤:“小徒弟,快进来吃,饭菜一会儿被你师父吃光了!”

.

天既明,冷霜挂枝,雾霭飘飘。

江兰弦披了一件白孔雀大氅骑马出城,雪白的毛色衬得他面容愈发清丽脱俗。这件大氅一看便知是难得的好料子,工艺也精湛,恐怕宫中都难有几件。都是应暄前段时日送过来的东西,一同送来的还有许多物件,其价值江珩安见了也不禁咂摸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江珩安凌晨入朝,昨夜他与叶飞英从酒楼回来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也不知何时熄地烛火,叶飞英也早早没了人影。

宫门大开,禁卫分两列从门内奔出,有条不紊地将百姓挡在身后。清道完毕,又过了许久,只听清脆的鞭声骤然响起,一队禁卫开道,红衣内侍整齐划一地跟在后面。随后,便看见一架十六人抬着的礼舆缓缓出来。

帝舆出行,万民伏地叩拜,口呼万岁,而后天地肃静无声。之后是一连串的文武百官,皆身着圆领对襟大袖,按照官员品级由前至后依次迈步前行。

待众人都走完,宫门关闭,禁卫收尾压阵。紧接着百姓们方起身随着队伍朝城门挪动,摩肩擦踵,脸上都是兴奋。

风萧萧天寒水冷,然而上京百姓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城门处早已挤满了人,几个时辰前便有人来了。

青灰城墙外,青禾卫、枫阳卫、云泽卫组成的十万兵马早已整装待发,其中青禾卫足足占了一半,已经有堪比小型军队的规模。厉子晋骑着一匹黑马站在大军阵前,身侧叶飞英和应暄皆是白衣甲胄,英姿飒爽。

皇帝登上城台,所有人纷纷下马单膝跪地,口呼万岁,十万人的声音排山倒海般压来,仿佛城墙都因此震了三震,这些将士皆是精兵良将,为苏景漠献上他们最赤忱的忠心。在这般宏大的场面之下,便是最懒散无畏之人也生出了一腔热血,恨不能立即投身军中,为了这个国家奉献自己的力量。

上可开疆扩土,下能死守国门。

那一碗送别酒承载着无数人的殷切期盼,盼诸君荣光加身,平安凯旋。

直到最后,应暄也没有在人群之中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怀着惆怅上了马。待大军行进至平焉时,远远便见一道白色身影牵着马伫立在半坡的亭子边上。应暄的心突突跳了两下,随后同厉子晋说了一声,便策马奔了过去,离他两三步远的距离的停住。

应暄甚至忘记了要下马,眼中满是欢喜,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江兰弦放下宽大帽檐露出了脸,额前的发丝有些湿润,应是等了许久的缘故:“上京城人太多,我怕你寻不着我。”

应暄眉眼笑开了花:“一只白孔雀在人群里我怎可能瞧不见,这件大氅我第一眼就觉着适合你,果真不错。”

江兰弦不语,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他,是一个钱袋,上面绣着一朵琦玉花。

应暄低头一看:“你这针脚比在淮荫时要好多了。

“我很高兴,”应暄解下腰间旧的钱袋,说是钱袋但什么都没有装,他放在江兰弦手中,“临行前,最后见的人是你。”

江兰弦握紧掌心,道:“一路平安。”

等你回来。

.

正月初九。

兰弦亲启,

初七,大军已至凌州玄明城,满城皆兵,不见百姓,凌北军残部所剩不过六七万,皆打散并入整军中,连同玄明留守的三万将士,人数近二十万。厉将军排兵布阵无一不精,善用人才,他言我为大楚战神之子,既无凌北军,也应肩负其责,托起父辈荣勋,以我之名。我跟他学了许多,却知纸上谈兵远不如亲身一试。

愿君安好。

平安。

江兰弦投出鹞鹰传来的信件,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提笔。手腕悬在半空中,墨点浸润了纸张也不曾下笔。思索良久写了一句话,仔细读了几遍后,用特殊的法子钉在鹞鹰中,合上机关,拍了拍它的翅膀,放飞了。

二月十六。

兰弦亲启,

至十四,大军已与天狼族交战数个回合,天狼族虽失拓羊部,其战力仍不可小觑,厉将军战阵稳妥周全,令人折服,我军占上风。叶将军兵行诡道,行军布阵别具一格,颇有奇兵之风,他对我颇为照顾,想必是哥哥缘故。叶将军说了许多你和江大人的事,待我回去慢慢讲与你听。日前又下了一场大雪,天地皆被银白覆盖,见此情景,感慨颇多,近乡情怯,莫过于此。

鹞鹰来往用星银皆为暄私藏,不必担忧耗费。哥哥上次回信只说注意安全,实在太过简短,是否是暄啰嗦了?

愿君安好。

平安。

江兰弦本欲如往常一般回一句话,抿唇沉思了一会儿,他的生活没有什么波澜,整日不是待在卧房便是书房,实在不知该写些什么,最后,只能添些琐碎小事上去。应暄走后,江兰弦的记忆也跟着停摆了,但他并未着急,反而开始慢慢触碰这个世界的一点一滴。江兰弦总觉得像这样的日子他曾度过许久,平静的,乏味的。

江兰弦站在院子里放飞鹞鹰,抬手时腰间一坠,应暄还给他的钱袋忽然掉了下来,内里装着的琦玉花散落一地。江兰弦拾起钱袋,发现是抽绳磨破了。

……

江兰弦轻轻摩挲断掉的钱袋,眼中多了些隐忧。

三月廿三。

至廿一,大军已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