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时雨起床很早。
他计算着时间准备好早餐,正要去主卧叫骆衍起床,骆衍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疲惫地打了个呵欠走了出来。
“你这是——?”
骆衍眼睛半眯,心如死灰道:“是的学长,我不纯洁了。”
沈时雨喉头一梗。
他时常需要忽略大少爷的骚话,才能看到大少爷灵魂本质上的正常和闪光点。
沈时雨沉默地扭过头,语重心长安慰着失落的骆衍:“没事,总要有这一天的。”
“先吃饭吧。”
因为骆衍大清早的第一句话就给沈时雨一灵魂暴击,所以沈时雨吃饭吃得很谨慎。但是他不知道,骆衍此刻正在心里遣词酌句。
等到一碗清甜的南瓜粥见底时,骆衍把碗朝旁边挪了挪,他坐直身体,双手郑重地摆在桌面上交叠,轻轻点了两下桌面:“学长,我思来想去,你不适合去学校的大澡堂。”
沈时雨:“?”
这是哪年的老黄历?
沈时雨收拾着碗碟,随口道,“嗯,你放心,我不会去的。”
话音落,骆衍长长地松了口气。他迅速地把浅浅的碗底扒干净,把碗递给沈时雨,心情颇好道:“学长,以后我做家务吧,你休息。”
沈时雨定定注视着骆衍看不见、不能聚焦的眼睛:“......”
大清早的他到底又犯什么病?
·
十分钟后,沈时雨带着骆衍出了门。
清河云溪就在大学城旁边,算起来,从清河云溪骑自行车去金融楼,只比宿舍到金融楼多花七分钟的时间,所以两人都不着急。
秋日的清晨,凉爽的风穿过江大出名的水杉路,晨光从飒飒摇摆的树叶枝丫的缝隙里倾泻,落到地上,再被往来的车辆碾碎沉一地斑驳。
沈时雨享受这片刻忙里偷闲的时光,下意识把车速放慢了些,渐渐地、骆衍抓着他腰间衣服的手卸了力,沉甸甸的头抵在了他的后背上。
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衬衫传了过来,沈时雨有点痒,他躲了一下身体,一边回头一边道:“骆衍,你起开。”
骆衍睡梦里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顺带着手半搭不搭落在沈时雨的大腿上。
沈时雨叹为观止。
他实在不能想象骆衍昨晚究竟干嘛去了能困成这样,但他还是把步调放得更慢了些。
平常骑行十多分钟的路,沈时雨硬是二十几分钟才到金融楼下。
他把紧贴着自己的大少爷拖远了点,叫醒。
大少爷浓密的睫毛忽闪两下,薄薄的眼皮犹如折扇缓缓打开,困倦地掀起。
他又凑了过来,埋着头抵在沈时雨肩膀:“学长,我好困呐~”
温热的呼吸不经意地扑在脖颈,沈时雨耳尖泛起一丝痒意。
他不动声色瞥向焉耷耷的骆衍,心道,这人倒是生了把慵懒磁性的好嗓子,比新闻部几个学播音的男孩还会吐字说话。
沈时雨咳了一声,哄孩子似的拍拍他肩膀:“先上楼,给你找个好位置再睡。”
话是这么说,等沈时雨扶着骆衍这位“残障人士”到四楼教室时,教室中后排已经坐满了。
考虑到骆衍眼睛看不见,而且还有英勇救人的中国好青年底色,沈时雨觉得老师们多少会原谅骆衍在前三排昏昏欲睡,所以他捡了个没人的边角,想把骆衍塞过去。
“同学,麻烦让让?”沈时雨对坐在外侧面的一个男生开口。
那男生从激烈的王者荣耀中抬头,一见来人是沈时雨和骆衍,立马热情好客起来:“学长,你来送骆哥?来来来,朝里来,里边儿有座位。”
阶梯教室是三组大长排,男生这么一吆喝,整个这一排的人开始挪动起来,硬给骆衍开出了一条通道。
不得不说,骆衍的人缘真的好到过分,沈时雨想,看这样子拜托周围人照看一下骆衍的话纯属多余,所以他只是拽了一下骆衍,告诉他中午安心等着。
骆衍坐到窗边后,架势拉开就要趴桌。
昨晚他权衡该不该带沈时雨去大澡堂这件事到半夜,这会儿正是瞌睡翻上来的时候,他迷迷瞪瞪,眼见要睡着了,周围一圈在低声讨论什么,隐隐约约,好像是说选修。
骆衍叹了口气,勉强地睁开眼睛:“选修开始选课了?”
旁边男生嗯了一声:“今天凌晨发的通知,下周三选课。”
“对了,骆哥,你还差几门?”
江大有选修学分的制度,即就是本科生需要在四年或五年的学习时间,除本专业课程外,另选十门简单的课程作为选修学分,一学期最多可以选择三门。
一般情况下,学生们会在大一、大二把十个学分修满,但骆衍......
大一上学期,因为篮球联赛的缘故,他只选了一门;大一下学期,联想到大一上选课拥挤网卡成结巴,他企图避开选课高峰期,错峰选课,后果就是只选到了两门,而且两门难度超大。
骆衍想到这个就头大,默默比了个7。
旁边男生吞咽一下,艰难道:“骆哥,那你今年还错峰选课吗?”
骆衍:“......我是不长记性吗?”
周围人嘿嘿笑了起来。
后排有个人戳了戳骆衍:“骆哥,今年要不你找靠谱的学长帮你抢课吧,你看不见,随便乱戳着选万一遇到灭绝师太了呢?”
骆衍扭过头:“仔细说说?”
“江大互助群有靠谱学长帮忙抢课,一节课二十,三节课打包五十,可以提要求的。”
骆衍:“......”
这样优秀的服务为什么之前没人给他说,是觉得他不需要帮助吗?
“帮我问问,就一个要求,选修课不点名。”
骆衍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结课好过一点;如果还能得寸进尺的话,作业也少点。”
“当然,后两个条件要实在不满足,课没有意思好睡也行。”
后面男生飞快记着骆衍的要求,挤眉弄眼:“得嘞!骆哥等我消息。”
骆衍眼见大事有着落,欣然入睡。
·
中午,沈时雨接骆衍去餐厅吃饭。
自从骆衍知道他喜欢吃一楼的馋嘴鱼后,就很少去三楼消费了。
一楼餐厅最大,自然人也最多,正值下课,学生们一窝蜂涌进来,人头攒动、说是摩肩接踵也不为过。
沈时雨看着大少爷陪他挤来挤去,被人连撞几下后,心里有些不忍:“要不我先带你找个地方坐?”
骆衍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摇摇头:“没事,我和你一起。”
他唇角一扬,笑道:“我站在你后面还能给你挡挡人流呢!”
沈时雨盯着骆衍颇为自豪的、明朗的脸,嘴唇轻轻抿起。
几秒后,他牵住骆衍的手腕:“好吧。”
两人等在窗口,好半天,沈时雨终于把两人的午餐端了出来。
经历下课晚、餐厅拥挤、等饭二十分钟、艰难找座位后,沈时雨过了他的饭点。
他用筷子拌了拌饭,吃了几口后就停了下来。
骆衍偏偏头:“今天的饭不好吃吗?”
骆衍这耳朵,太敏锐。
沈时雨淡淡道:“没有,我最近胃口不太好。”
骆衍知道沈时雨饭量小,巴掌大,吃起饭来跟他们家里养的布偶猫小公主似的。
这样不好好吃饭,怪不得一到冬天就生病。
骆衍拌着吃了两口饭,停下来说家常似的叫了声“学长”,“唉,我今天胃口也不好。”
沈时雨联想起骆衍平日的饭量,眼里闪过不可思议:“你怎么了?”
骆衍放下筷子,一张英俊桀骜的脸吧嗒一声垮了下来:“服了柯航和江从聿那俩坑货了,第一节课下,柯航给我打电话,说如果刘教授抽查到他俩,替他们喊声到。”
“简直乌鸦嘴,刘教授平常一节课最多点十个人,今天跟精准扶贫似的,直接把我们三个人连着串了。”
沈时雨学过点概率,知道这种情况确实是点背到了极点。
不过,骆衍不会真的连喊三声到吧?
他长相如此出众,旁人哪怕只见过他一次也不会忘记,更何况今年还有津江市十一所高校的全面宣传;江从聿是金融系本届的年级第一,学神人物;至于柯航,三人组自来卷,长一张天真灿烂娃娃脸。这三人,辨识度极高,教授们很容易上心的。
骆衍说得坦然:“当然喊了啊——”
“结果被刘教授当场抓获。”
沈时雨:“.......”
“我就给柯航说了,这样不行,我看不见又不是刘教授瞎了,一个学神,一个二百五,最关键还有我这么帅一个,老刘怎么可能记不住。”
沈时雨被骆衍自信又大胆的开麦逗笑了,连带着沉闷的心情也变得晴朗起来。
他不自觉又吃了几口饭,慢悠悠点评:“还不是你傻的。”
“你别在那里喊到,直接告诉老师他们脚崴了请假,事后找导员补假条不就行了。”
“这不是逃课逃习惯了么。”
骆衍不以为意地拄着下巴,半晌,他突然开口,“学长,现在你胃口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