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得抱了包袱过来,他怎么只要收在袖内?何况一个老人家,哪来的体力在袖内藏了这些铜钱来?莫非这些钱是偷来的?
那人见他相貌丑陋,想来有这个可能。
于是那人问他道:“敢问老丈,您家住何方,我给您把这些绸缎送去。”
卫恩并不知那人此话试探之意,只微微一笑道:“不必了,我家远着呢,何况我还得继续买东西。”
那人一听,家这么远,还能把这么多铜钱收在袖内,连个包袱也不带,太不符合常理了,遂喊道:“老丈,您老实交代,这钱是何处偷来的?您若现在说出来,我们看在您年纪大的份儿上,按下不报官。”
卫恩一听,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唉!做人怎么这么难!他还要给樱奴买更多的好东西,这可咋整?
这时肆掌柜见这头结账了半天,心里疑惑,便走过来问道:“怎么?可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那手下闻声便上前对肆掌柜道:“掌柜,您看,这么多钱,这么重,他竟包袱也不带,收在袖子里,某猜是不是这钱来路不正,遂问他一问。”
肆掌柜一听,一看这些铜钱,再一打量面前的老人,心里也直犯嘀咕,便问卫恩道:“老丈,您从何处来呀?”
卫恩正琢磨如何脱身,那手下回答肆掌柜道:“方才某问过他了,他家远着呢!”
“哦?”肆掌柜抚须沉吟。
那人又对肆掌柜低语道:“掌柜,我瞧他贼眉鼠眼,多半是不干正事儿的。”
“嗯!”肆掌柜抚须沉吟。
卫恩一听,呵!看来披个皮囊还有讲究,太好了招蜂引蝶,太差了要吃牢饭哩!
他灵机一动,便道:“你们不如来瞧瞧,我这包袱里的钱是不是来路不正?”他手一抖,一个条形包袱从他袖子里掉出来。
那二人一瞧,他这袖子看着平常,里面却是要有什么有什么。他们捡起这包袱打开一瞅,里面竟是铜钱无数,看样子这老人家乃不凡之人,说不定是个远道而来的大富大贵之人,若就此放他走了,岂不错失赚钱良机?
于是那肆掌柜开始满脸堆笑,对卫恩道:“哎呀!看看我手下这个痴汉!”他看着卫恩,重重拍了他手下的头,又对卫恩笑道:“我们有眼无珠,有失远迎,还望见谅!您还想买什么?您请!您请!我们这儿的绸缎服饰都是上好的!包管您一家子用得舒心、用得开心、用得放心!”
卫恩这会子可长见识了,一个人丑点儿老点儿不要紧,有钱能教一群人对你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他从前只以为帝王之家和那些个朝臣才看钱看权的,原来民间也跟那块浊地没什么两样。
他笑着回那掌柜道:“我想买的,已买好了,想去给我爱妻买上好的珠宝首饰,不知你可推荐下哪家珠宝首饰行?”
那掌柜急忙叉手回道:“有的,有的,这里出门右手边只过三家店,便有一家贵妇常去的珠宝首饰行,那里每天都是热闹非凡,卖的东西绝不差。”
卫恩笑回道:“多谢掌柜了!”
“岂敢岂敢!您慢走!我送送您!”他和几个手下便一起笑着送卫恩出了门。那掌柜还不忘在他出门时喊道:“老丈有空常来光临啊!我们恭候您呢!”
卫恩出门后舒了一口气,想想这一路真是坎坷曲折。他抱紧了手中的绸缎,似要护着它们,如同护着樱奴那般,这可是他来之不易的东西,要送给樱奴的,可不能再有什么差错。
想想还是从前快活,要什么有什么,樱奴从不缺,他也从不缺,怎么装了一回凡人,就这样狼狈?来回折腾也才买了些绸缎。
他来到了方才那掌柜推荐的珠宝首饰行,正欲迈步进去,想到方才的坎坷,吸取了教训,便先暗自变了包袱出来,里面装满了铜钱,拎着进去了。
好在接下来都顺顺当当,逛完了珠宝首饰行,又逛了胭脂花粉铺,还在街上看了杂技、百戏……又瞧见路上有酒楼、食店、果子铺、煎饼团子店……应有尽有,东市逛完逛西市,来来回回看尽了人间热闹。
时候差不多了,他也该回去了。他寻得一处无人的地方,用隐物术收了给樱奴买的东西,偷偷变回原来的模样,飞回了家。
飞回的路上,他思绪万千。
他想着方才的经历,虽然一路曲折辛苦,可见识绝非平日可得,平日只知埋头练功,可换个地方出去见识一番,才觉脑子比平日更为开窍通畅,美哉!今日这趟可是值了。
不过,随着离家愈来愈近,他亦离现实愈来愈近。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连飞也做不到了。
他突然回想起之前的一个念头。
他的寿命已没有九万年了。
如果,他可以借此与她厮守……
他在他与樱奴的寝室门前落地。
他进了室门,见樱奴独在榻上呆坐着,神情惆怅。他有些担心地唤她道:“樱奴,你怎么了?”
蓁蓁闻声,快速抬起头,仰视着他,那双教他倾倒无数次的眼里竟浸满泪水。他害怕起来,以为是有人欺她了,正要问几句,却听她伤心问道:“你是不是已不能练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