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个停的。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入室内,室内灯火明灭,照彻一室人间烟火。
用过饭以后,却闻周稽道:“俺买了几束烟花回来,岁岁殿下,俺想放烟花了,可以不?”
远穹上只有淡淡月华吐着辉芒,早过了放烟花的日子,周边邻舍静谧不已。
岁岁看了一眼晏子疏,目光中尤带探询。
晏子疏:“都要近不惑之年了,我还从未尝过放烟花是什么滋味。”他望向岁岁,道:“试试?”
岁岁笑着点头,眉眼间的淡淡烟云似在此刻化作夏夜萤火。
周稽高兴着去从他那柴房里取来烟花,捣鼓了半天,才弄明白是如何个放法。
火焰燃着引线发出“嗞啦”声,片刻后,但见天空中绽出团团绚烂烟火,隐约照映着远山上的幽淡轮廓。
岁岁若有所思般喃喃道:“难怪宫外的人都喜欢过年。”
周稽听罢回过头笑着说:“岁岁殿下,咱们不是喜欢过年,而是喜欢和家人在一起的滋味。”
束束烟火升腾于空,从一点小星子绽成花般的艳丽模样。
大抵这便是世人常道的“烟火气”。
次日晨,天色乍亮未亮,远山间还笼着薄雾。
岁岁踏在松软的雪地里,每行一步便有“沙沙”声自脚底传来,仿佛腿间系了铛声音低沉的银铃。
她走到梅园里,轻缓缓地摘取枝叶间的晨露,做此动作时,仿佛母亲那时取晨露的情景犹在眼前。
这个点儿的风分外刺骨些,带着江南惯有的湿意,像是覆了霜的刀刃。
似想起什么,岁岁走到梅园深处,但见母亲的墓碑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她走上前,抬袖揩去碑间白雪,雪水浸湿了素色衣袖,她嘴角却泛起一丝清浅笑意。
再回到府中时,欺春、伴雪已经醒来了。
岁岁问伴雪:“父亲醒了么?”
伴雪:“先生一早便醒了,醒来便去书院那儿督工去了。”
欺春又补充道:“小姐,你方才不在的时候,陛下的旨意送到咱们晏府来了,特指先生为院长,陛下还给书院赐名为‘寄安’书院。”
寄安,想来循的是遥寄安昌的寓意。
也不知这名真是陛下赐的,还是沈夫子为其取的。
伴雪上前替岁岁拂去衣上薄雪,余光瞥见她湿透的袖角,不禁道:“小姐方才做什么去了,怎地将衣裳弄得这样湿。”
岁岁笑道:“无妨。”
言罢便抱着满盏的晨露走进屋内,又取来陶壶与茶叶。
欺春见状问道:“小姐这是又要烹茶?”
岁岁轻“嗯”一声,垂首细细斟酌着茶叶用量与壶中水温。
“想想这是小姐第七回烹同一种茶叶了,小姐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执着。”伴雪感慨道。
闻言,岁岁手里的动作滞了一滞,眼前恍惚出现一道清冽白衣,若论起“固执”二字,有人比她更甚。
良久,随着陶壶里飘出的袅袅淡烟,屋内升起一股醇醇茶香,沁人心脾。
嫩绿空明的茶水自陶壶间淌出,落在白净的瓷盏里,漾开一圈又一圈悠悠涟漪。
岁岁执盏小酌一口,入口微涩,只消片刻又有甘味泛唇齿之间。
她忽而笑了,双眼弯似月牙:“是此味了。”
人间有味是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