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的气势压的很沉,是鲜明到丘冬喜一进去也跟着心跳慢一拍的程度。
丘冬喜默默把头缩回了法衣里面,只留了一点缝隙观察。
陆乐熟门熟路,走的却不是正道,一会跃起一会下落,似乎穿梭在屋顶或者走廊。一直到某个偏殿的位置,他一连踹开三扇门,最后把丘冬喜连着法衣一整个放到了软榻上。
法衣被一双手扒拉扒拉,露出了丘冬喜的脸。
“我要去办事,你呆着,不许乱跑。”
陆乐掌心的银链被一圈圈打开,而后甩到床榻边侧的墙壁,自发就扣到了某处锁紧。
“知道吗?”
丘冬喜老实坐在那里。
面上淡然,实际上心里已经浪潮涌动。
等了很久的机会似乎近在眼前。
陆乐一走,他就能割断绳子,届时再想走也是有可能的。
周遭装横都以暗色原木为主,雕花与纹路却都是魔兽,或睁眼或踏云。卧房距离外面实际上全然不算远,从窗户更近,只是想要出魔宫并不容易……粗略看了一圈,丘冬喜明白不能心急,收回目光。
陆乐身上储物袋也丢到了丘冬喜怀里。人就转身从窗户又跃出去了。
这地方约莫是二层,窗外隐约看得见树冠上的枝叶随着风摇晃,挺高。
陆乐是真的喜欢不走正道。
丘冬喜低下脑袋,颠了颠掌心里陆乐精致的储物袋,上面的绣纹和金线交错在一起,是个高阶的品质,摸起来手感鲜明。
显然对方是真的这几日没时间来多管他了。不然不会这么实诚的把全部家当放在自己这里。
陆乐袋子里实际上法器和丹药不多,更多的是灵石。那只蛇妖像是喜欢积攒亮晶晶事物的乌鸦一样,把巢穴里装满了金银珠宝。
丘冬喜的思绪不在这上面,很快就飘到了前阵子春风楼一眼之缘的那个戏子。
脑海里依旧是对方额间的红色合欢花。
那个人必然是和合欢宗有联系的。甚至联系不小。
毕竟,只有合欢宗内门弟子,甚至长老,才会额间出现那样的花纹。
那是合欢功法到了大成时的标志,只是除了宗门内弟子,其余人都看不见。
往年,他只在合欢的长老额间看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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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乐搬到魔宫后,就忙的更是脚不沾地了。
大概就是从乡县转到主阵一样,上面雇佣陆乐的老板吩咐起来可比之前快捷不少,时常是好几天看不见陆乐的影子。再不然看见了,也是有点行色匆匆,拿一两颗丹药,或者扯过丘冬喜‘啵’一下,人就又从窗口下去了。
丘冬喜自己倒是住的还行,陆乐怕他无聊,银链拉长了不少,丘冬喜已经可以在偏殿这个区域到处乱晃,上下楼毫无顾忌。
哦,也不是全无顾忌。
丘冬喜抬头,看了眼罩在殿顶的透明灵气罩。
陆乐还是留了后手的。
偏殿一楼是小堂,放着一圈暗金色的梅枝屏风,内有个软榻,旁侧沉木桌和室内小枯山水,倒是修的格外雅致。
长而雕花的窗后是后院的一方湖泊,栽满了常年灿金的银信树在岸边和窗口,丘冬喜觉得那处空气最舒缓,总坐在那边的桌案上翻书。看一会就有金叶子飘到手边,他就拿起来若无其事地看。
小堂外还环绕了一条长廊,廊上挂了只铜铃,风大的时候微微摇晃,声音清脆。
很宁和,很雅致。很无缝可钻。
丘冬喜站在门廊,盯着看不见的灵气罩半响。
最终轻轻泄气,转身抱着丹方又拖着链子回到了屋里,继续研究他的丹药。
在不能打开灵气罩之前,他不打算轻易割开铁链。
若陆乐中途回来,发现他能割断这东西,那结果可不是好事。
暂时出不去,时间也不能白白浪费。他就只能把陆乐买来给他那些杂七杂八的丹方都看一看了。
那些古籍晦涩难懂,有时又长篇大论讲述了不同大陆的古文历史。丘冬喜皱着眉,研究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有时候是一日,有时候是连续三天。
陆乐的归期基本规律,间隔最长不会超过三日。
丘冬喜窝在一楼的软榻里等他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有时候转换在二楼。他会干脆把那扇总被对方踹开的窗户敞着,人就背对着躺在床榻休憩,脑袋上搭着翻开的丹书。
直到某一日,陆乐长达五天没有回来的当日晚上。
偏殿的灵气罩忽然波动了一下。
很细微,几乎是在耳膜上轻轻一震。但陆乐回来时不会有这种声响。
窝在二楼看丹方看到睡着的丘冬喜,几乎是同时,猛地睁开了眼。
他一骨碌爬起身,脸上盖着的丹方本子滑落下来,就在敞开的窗户上看见了散漫坐姿的人。
红眸,狼尾的微卷黑发,苍白皮肤,邪气而毫无表情的一张脸。
是那个魔修。
赤殷盯着屋里正警惕与自己对视的小狗,一只手还耷在曲起的膝盖上。红色的眼珠掠过丘冬喜松垮的衣领,纤细的脖子,最后才慢悠悠停在他的脸上。
“你主人闭关了。”
魔修说话的时候似乎总带着点傲慢的意思,像是多说几个字都觉得浪费时间。
“我来养你一阵子。”
出口的话却让丘冬喜本能觉得不太妙,身子往后退了退,尾巴无意识夹在腿间。
他不觉得这会是什么好事。
倘若关在这里尚且有希望等灵气罩出现缝隙,或许某日可以等陆乐松懈神经借机离开,那一旦被魔宫的人带到深处,那一分尚且的希望就都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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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作用,丘冬喜毫无悬念的被赤殷提起来,像是揪着后脖子皮毛的狗崽子一样给带出了偏殿。
赤殷的动作简单粗暴,扯起来他的时候勒的丘冬喜差点窒息,好在他及时自己揪着领口往后拉扯了一点,才没狼狈的当场勒晕过去。
俩人顶着夜晚半空的寒风一路跃起下落,到了地方后,丘冬喜脸和身上都是透透的凉意,结果眼睛还没睁开就被‘哗啦’扔进了一汪水池里。
“洗干净了再进笼子。”
赤殷站在瓷砖平整的岸边,半垂着眼居高临下看着水里扑腾几下才站稳的丘冬喜。
“我可不是陆乐。不会让狗上床。”
赤殷顿了顿,红眸微妙眯起一点。
“也不会给狗洗澡。”
丘冬喜湿漉漉顶着狗耳朵,没有无礼或嚣张的抬头,只是趴在岸边咳嗽了两下,像是被呛了一口。
身上衣服湿透后贴黏着身子,里层白皙的皮肉印出大片。
这个魔修能轻易进到魔宫的腹地,又如此自如傲慢,显然身份是不一般的角色。丘冬喜敏感意识到自己不是能随意违抗对方命令的,他筑基的修为,在这个人眼底像是碾蚂蚁一样简单。
“嗯。”见风使舵的很熟练,半点没有不适应,丘冬喜闷头照做。
伸手,拿过不远处摆在瓷砖上的各类香露和澡巾,开始给自己洗头发擦身。
丘冬喜专注地打泡泡,等到空气里魔修灵气的威压倏忽消失,才猛地松开一口气,整个人软骨头一样的往水池里陷下去一点。
太吓人了。
对方的灵气压迫感让空气似乎都稀薄不少,丘冬喜这一路上连大口呼吸都困难。
比结丹的陆乐要更让人紧张。像是元婴才会有的气势。
丘冬喜低着头,身上的衣衫脱下后在水面飘忽沉浮,他握着毛巾一点点把胳膊上蹭上细密的泡沫,脑后的乌发铺散了小半水池。
元婴啊。
不太安全。非常难办。
丘冬喜捏了捏脖子上的银项圈,链子在走的时候被解开了。他现在实际上毫无束缚。
陆乐在闭关。这个魔修似乎对自己不是非常上心。
机会仿佛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