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丽医院的石阶上，坎贝尔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莉莲的手臂。一周过去，她的气色好了许多，但医生坚持要复查亚硝酸盐中毒的后遗症。

"我可以自己走，坎贝尔先生。"莉莲轻声说，银色手杖在石板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就算是盲人不也需要一直被搀扶。"

坎贝尔没有松手："台阶有裂缝，威廉姆斯小姐。就当是为了我的警察荣誉感？"

莉莲的嘴角微微上扬："你的荣誉感闻起来像是过度保护的借口。"

尽管如此，她没有再抗议。

阳光透过医院门廊的彩色玻璃，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坎贝尔注意到莉莲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高领连衣裙，银色长发编成精致的发辫垂在肩头——与平日香水店里那个严肃的调香师形象截然不同。

"你今天……看起来不一样。"他笨拙地评论道。

莉莲准确无误地避开了一个小水洼："你以为我会穿得像乞丐？"

"不，我只是——"

"放松，坎贝尔先生，"莉莲轻笑着，"我开玩笑的。今天是复查日，也是我的生日。传统上应该穿得好一些。"

坎贝尔停下脚步："你的生日？没人告诉我！"

"现在你知道了。"莉莲继续向前走，"别想着送礼物，我对大多数礼物过敏。"

坎贝尔正想回应，一阵骚动从医院大厅传来。一个护士匆匆跑过他们身边，脸色苍白。

"又发生了！"她对着另一个护士喊道，"三楼的药柜，和昨天一样！"

坎贝尔的警察直觉立刻绷紧。他轻轻拉住莉莲："等一下，好像出了什么事。"

莉莲侧耳倾听："护士的脚步声很慌乱，呼吸急促……恐惧的味道。还有……"她突然皱眉，"一种奇怪的□□气味，不像是医院常用的那种。"

坎贝尔惊讶地看着她："你还能分辨□□的种类？"

"当然，"莉莲平静地说，"职业所致。"

他们走进大厅，发现医护人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坎贝尔亮出警徽，一位年长的护士长向他们解释了情况：连续三天，医院的药品储藏室在夜间被盗，但门锁完好无损，只有少数几种特定药物失踪——主要是麻醉剂和止痛药。

"更奇怪的是，"护士长压低声音，"有病人报告说半夜听到手术室传来器械声，但检查时里面空无一人。"

坎贝尔感到后颈的汗毛竖起。莉莲的手指突然收紧在他的手臂上。

"有人在用我们的医院做非法手术，"她低声说，"或者更糟……"

复查结束后，莉莲的医生确认她的嗅觉恢复了约85%，基本不会影响调香工作。

但坎贝尔的心思已经不在复查结果上——医院里的怪事萦绕在他脑海。

"我们应该调查，"走出诊室时莉莲突然说，"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盗窃案。"

坎贝尔皱眉："'我们'？你刚刚从中毒中恢复，而且这很可能很危险。"

莉莲的手杖"嗒"地一声敲在大理石地面上："首先，我恢复得足够好；其次，我的鼻子能发现你们警察看不到的线索；最后……"她转向坎贝尔的方向，"你欠我一个生日礼物，坎贝尔先生。满足我的好奇心就是最好的礼物。"

坎贝尔张口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莉莲的逻辑无懈可击——而且该死的诱人。

系统，记录医院异常事件，建立案件档案。

【案件档案建立。备注：对象莉莲·威廉姆斯参与调查的意愿强烈，建议谨慎评估风险。】

"好吧，"坎贝尔最终妥协，"但你必须严格按照我的指示行动。"

莉莲微笑："当然，坎贝尔先生。我一向如此。"

他们从护士站开始调查。坎贝尔以苏格兰场的名义询问了所有值班人员，而莉莲则静静地站在一旁，时不时抽动鼻子，像只警觉的猫头鹰。

"有什么发现吗？"离开护士站后坎贝尔低声问。

莉莲皱眉："太多气味混杂……消毒水、血液、药物……但有一点很奇怪：每个提到'怪声'的护士身上都有一股微弱的铁锈味，像是……"

"血？"坎贝尔接话。

"不完全是，"莉莲摇头，"更像是……潮湿的金属。非常轻微，但重复出现。"

夜幕降临时，坎贝尔说服医院管理层让他们留下守夜。他和莉莲躲在三楼药房对面的储藏室里，透过门缝观察走廊。

"你确定要这么做？"坎贝尔第无数次确认，"你可以回香水店，我来处理。"

莉莲调整着墨镜的位置："安静，坎贝尔先生。你的担忧闻起来像过度喷洒的古龙水，太浓烈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医院逐渐陷入沉寂。凌晨两点左右，莉莲突然抓住坎贝尔的手臂。

"来了，"她耳语道，"走廊尽头...那股金属味。"

坎贝尔眯起眼睛，却什么也没看到。走廊空荡荡的，只有煤气灯投下摇曳的光影。

"我看不见任——"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像是金属碰撞。紧接着，药房的门把手自己转动起来——尽管那里明显没有人。

坎贝尔的血液凝固了。门无声地打开，又无声地关上。几秒钟后，药架翻动的细微声响透过墙壁传来。

"鬼魂不需要开门拿药，"莉莲冷静地指出，"有人在使用某种隐蔽手段。"

坎贝尔的大脑飞速运转：系统，分析可能的隐形技术，1896年背景。

【检索中……已知技术：1.暗室摄影用的黑布伪装；2.舞台魔术用的镜面反射；3.实验性光学装置……】

就在这时，药房门再次打开。

坎贝尔瞪大眼睛，终于捕捉到一丝不自然的光线扭曲——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从药房溜出，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我看到他了！"坎贝尔低声道，"某种光学伪装……留在这里！"

他不等莉莲回应就冲了出去。模糊的身影显然察觉到了动静，迅速朝楼梯方向逃去。坎贝尔紧追不舍，在楼梯转角处差点抓住那个隐形人，却只扯下一块奇怪的半透明布料。

三楼突然传来莉莲的尖叫声。

坎贝尔心头一紧，立刻折返。

当他冲回三楼走廊时，看到莉莲正用手杖挡在身前，面对着……空无一物的走廊？

"莉莲！怎么了？"

"他在这里！"莉莲指向空荡荡的走廊中央，"我闻到他了！金属和□□的味道！"

坎贝尔扑向她所指的位置，果然撞上了一个看不见的实体。两人重重摔在地上，那块奇特的布料滑落，露出一个瘦小的男人——约莫四十岁，面色苍白，穿着缝满口袋的奇怪外套。

"求求你们！"男人挣扎着哀求，"我只是需要那些药！不是为了卖钱！"

坎贝尔将他制服，从对方口袋里翻出几瓶麻醉剂和一小包手术器械。更令人惊讶的是，还有一面精巧的镜面装置，似乎正是隐形效果的关键。

"名字。"坎贝尔厉声问。

"亨利……亨利·科尔曼。"男人瘫坐在地上，"我是个物理教师……发明了这个光学装置……本想卖给剧院……"

莉莲蹲下身，精准地"注视"着科尔曼的脸，尽管她看不见："你身上的血腥味……不是来自伤害他人。是长期接触病人的气味……你有家人病了？"

科尔曼的防线瞬间崩溃。他捂着脸啜泣起来："我的女儿……脊髓结核……医院不肯给她足够的止痛药……手术费我凑不齐……我只能……自己给她做手术……"

坎贝尔震惊地看着这个绝望的父亲。他转向莉莲，发现她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柔软。

"地下室，"她突然说，"那些'幽灵手术声'来自地下室，对吗？"

科尔曼惊讶地抬头："你怎么……？"

"通风系统的气流，"莉莲解释，"把地下室的□□气味带到了楼上。带我们去看你的女儿。"

医院地下室的储藏间被科尔曼改造成了简陋的手术室。他的女儿——一个约莫十岁的苍白女孩——正躺在一张临时病床上，安静地睡着。房间一尘不染，器械摆放整齐，显然科尔曼尽了最大努力保持无菌环境。

"她会瘫痪……然后死去……"科尔曼抚摸着女儿的额头，"正规医院放弃了她……我只能……"

坎贝尔的胸口发紧。作为来自21世纪的人，他知道脊髓结核在未来是可以治疗的。但在这里，在1896年……

系统，检索1896年脊髓结核的治疗方案。

【最佳方案：瑞士阿尔卑斯山的疗养院，清洁空气疗法，成功率约30%。费用：约200英镑。】

坎贝尔做了个决定。他收起警徽："科尔曼先生，你偷窃药品和非法行医的罪名成立。但考虑到情况特殊……"他看向莉莲，得到了一个几不可察的点头，"苏格兰场可以安排你女儿转去瑞士治疗，作为交换，你要把你的光学装置专利卖给军方——他们会付足够的钱。"

科尔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为什么帮我？"

莉莲轻轻触摸着小女孩的额头："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而送礼物比收礼物更让人愉快。"

回程的马车上，莉莲异常安静。坎贝尔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那个小女孩，"莉莲轻声说，"她闻起来像即将凋谢的花……但有希望。"她转向坎贝尔，"你本可以逮捕科尔曼，却选择了同情。这让我惊讶。"

坎贝尔看向窗外的伦敦夜景："正义不只有一种形式。有时候……最好的解决方案不在法律条文里。"

莉莲微笑："我喜欢你的回答。"

坎贝尔心跳漏了一拍，但莉莲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马车停在威廉姆斯香水店门前，坎贝尔搀扶她下车。

"你的生日差点在追捕隐形贼中度过，"他半开玩笑地说，"至少让我补送你一份礼物？"

莉莲想了想："明天来店里。我有个新香水配方需要测试……就当是我的生日礼物。"

坎贝尔点头应允。当马车再次启动时，他回头望去，看见莉莲站在店门前，银色长发在煤气灯下闪闪发光，像一缕不属于维多利亚时代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