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韩一睡着睡着,忽然起身一把掀开身上的羊毛被,顺便也把陆云乐盖的那半边也给扯开。
“起来了。”韩一叫他。
“干什么?”陆云乐重新把被子掀回来盖在身上,嘴里嘟囔着:“还没睡醒。”
“起来。”韩一又说。
陆云乐这次干脆连声也没出,抓起被子拽了一把,将脸埋进被里。
韩一本想一脚把他踹下床,但看到被面上的血迹时,忽然有了一个更阴险的招式。
他掀开被子,凑到陆云乐耳边压着嗓子低声说了一句:“碎尸爬床了。”
听到这话,陆云乐只是皱起了眉。
显然这个更阴险的招式并不管用。
他思考着,最终还是选择一脚把人从床上踹下去。
简单,省事,痛快。
只需要一脚,直接从根源解决问题。
陆云乐裹着被子摔到地上,起身时还因为全身裹得太紧站不起来,和身上的羊毛被打了一架。
“干什么!”陆云乐怒气冲冲站起身,却在看到韩一那张脸时瞬间消了气。
“干什么?”他又轻声问了一遍。
“起来了,所有人早上必须去大厅集合。”韩一说着,下床穿好鞋,抬手简单整理衣衫,抚平布料因为睡觉而压出的印子。
“一定要去吗?”陆云乐问。
“不去就死。”韩一一句话精简总结。
“……那还是去吧。”陆云乐委屈道:“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跟你分析那么久了。”
他指的是自己因为害怕翻来覆去睡不着,偏要拉着马上入眠的韩一分析副本。
从庄园里最先入眼的十八座雕像开始分析,一直分析到韩一睡着。
结果分析来分析去,完全没分析出来任何思路。
庭院中的十八座雕像,一共有六座捧着带有简单线条的画像,另外十二座手中的画像为空白。但唯一与其有联系的便是宅邸里的石制画框,但宅邸的画框只有十一幅,数量对不上,缺了一个。
难不成还有隐藏的房间没被搜到,那里面还挂着一个石制画框?
但还有一个问题。
他最初在雕像上看到死亡男人的脸后,便认为雕像的存在一定与死亡有关,而且二楼其中一个石制画框中的画像也恰好和男人死时的场景十分相似。
所以画像的存在是为了提示人们这个副本内的死亡机制?
那其中一个画像上明明有水,为什么自己喝了水却也没事?
逃离副本的方式和那些雕像到底有没有关系?
但越想他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睡不着。
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不会是那个爆炸而死的人的灵魂在暗处偷偷看着自己吧?
陆云乐想着,将被子向上拽起,盖住自己的脸,但又因为闷得喘不过气,侧过身,像小孩一样将整个身体都用被裹住,只在面朝的被角处折出一个小洞,用来保证有小部分空气能够随呼吸流通,不把自己憋坏。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他闭着眼睛这样想着,但脑中的另一个想法却在反驳自己,那就是:
这不是现实世界,这是梦里,而且还是无限流副本。
睡前被关紧的门忽然“咯吱”响了一声,陆云乐心下一颤,缩在被子里完全不敢动,浑身发抖。
虽然心下还是很好奇明明关好的门为什么会响,但根本不敢探头去看,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可身边的韩一却睡得很沉,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一直窝在被子里紧张到后半夜,他才终于因为被子里空气不太流通而脑袋昏沉被迫睡去。
直到被韩一一脚踹下床,总共也才睡了四个小时,和他前几天加班时的睡眠时间相差无几。
都进无限流了,也只能睡四个小时,比正面被崩一身碎肉和血的女人还惨。
还有脸笑别人,还是先笑自己吧。
但是想笑自己又笑不出来。
无法对别人感同身受,又想让别人对自己感同身受。
更好笑了。
眼见韩一没回应自己,而是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陆云乐赶忙踩好脚上的鞋,长腿一迈,大跨步跟了上去。
但他并没有踩到前一天的零碎肉块,整间屋子里干干净净,甚至连地面与墙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但沾染进布料里的血迹却是依旧存在,像是警示他人不要忘记昨天经历的一切。
大厅中已经坐满了人,餐桌周围只剩下两个空椅子无人落座,是留给韩一和陆云乐的位置。
昨天眼看着死了一个人,为什么椅子依旧正对人数?
是被谁撤走了吗?
但这宅邸中明明没有任何仆役。
落座后,陆云乐双眼视线随动作自然落到桌面。
每个人座位前都摆放着同样的餐具、食物,一碟煎得鲜嫩油滑的棕红肉排,裹着油脂的肉香四散飘溢,钻进鼻尖紧紧鼓动着空无一物的胃;还有一羹肉汤,里面能够看到点点碎肉,肉汤通体乳白又透亮见底,看起来既不腻人,也不会太清淡。
除此之外还有一杯颜色浓艳的果酒以及一杯平淡无奇的白水。
陆云乐见到这肉汤,再想起昨天见到的满地碎肉,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但餐桌对面的另一个女生率先吐了出来。
是昨天被炸了一身的女生。
被崩了一身碎肉和血,结果第二天的早饭还是肉沫浓汤。
会吐也很正常……
但即便餐食诱人,桌上依旧没人动筷。
陆云乐倒也没有平时早起后应有的饥饿感,所以双眼只是在食物上来回瞟了一眼,便抬头开始数围桌落座的人。
数到最后发现少了三个,他转头看向韩一,但韩一此时双手撑住桌面瞬间弹起,下一秒飞速离开餐桌,走出大厅,到外面去看画框。
陆云乐再次紧跟对方来到庭院,发现士兵雕像上果然多了三张暗红底配模糊黑面人脸画像。
难不成真的是全部填完色才能解锁逃出副本的出口?
想到这儿,陆云乐只觉得头疼。
还有十四座雕塑,除去剩余的五个自带线条的画外……五个自带线条的画?
昨天来时还是六个,自己看的那侧有三个,韩一看的那侧也有三个,此时变成了五个,那就说明,带有线条的画框也需要被点亮……
所以……在剩余的二十九人里,还要再死十四个人。
而且这还只是目前最为完美的猜测。
“画像多了三个。”韩一喃喃说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信息,“刚好也少了三个人。”
雕像附近还有数个人在观察。
而且经过一夜入眠,大家基本也都同与自己睡在一个屋子的人熟络起来,互相结伴。
但他们是否相互信任,还是未知数。
大厅内忽然传出喊叫,还包含餐具跌落地面的刺耳“嚓嗒”声,庭院外的人被声音吸引,转身抬头看向混乱的大厅内。
此时大厅中有个人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追赶别人,身后也有其他人在追他,但即便后面的人伸手抓住了前面人的衣服却也无济于事,那人看起来力气很大,只需要停步转身后,再接一个甩手便可以轻松挣脱阻拦,并转头攻向那个人。
屋里十分混乱,躲的躲,逃的逃。
陆云乐本想进大厅去帮里面的人,身侧的韩一此时却抬脚走向昨天在大门前找人组队的两个女生身边。
他们也在发现人数变少后来到外面查看雕像,刚好幸运地躲过了这次大厅里的混乱场面。
“你们知道这个副本里的死法对吧?”韩一直截了当开口,“告诉我。”
“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更何况根本就不知道。”短头发站在原地冷静回答。
大厅中的癫狂混乱与此时的凌冽严肃的场面形成鲜明对比,陆云乐在韩一身后看一眼那两个女生,又看向韩一,张了口,但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便又老实闭上嘴。
丸子头在韩一质问时便躲在了短头发身后,只探出半个身子往两个男人方向看。
毕竟自己身躯孱弱娇小,又忽然有个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男人一脸严肃地靠近,心底总归是莫名地恐慌,下意识想要躲避或是远离。
“你们找人不就是为了保证自己可以在其中某个死法中利用找来的人活下来?”韩一又说,“我可以和你们组队。”
“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组队了。”短发女生又说,“我们‘圈地自萌’。”
“那如果我把你们知道副本死法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你觉得会怎么样?”韩一说:“你也清楚这个副本里的人可以互相杀戮吧?就凭你们两个的话……”
韩一说着,视线上下打量一番这两个人,“最后能不能四肢健全地死都不一定。”
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陆云乐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这句自带声音的话。
“能不能四肢健全地死”是什么意思?人彘?
这是顶着一张这么完美的脸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这性格已经不单纯是差劲的程度了,这已经接近恶劣与变态了。
这句话说完,还没等两个女生有什么反应,陆云乐便已经皱起了眉,抬手搭在韩一肩上,微微低头问:“额嗯……对女生说这么残忍的话真的好吗?”
“我们确实不知道这个副本的死法,你就算告诉别人也没办法。”短发女生勾起嘴角面带微微笑意无奈道:“你和那个傻大个儿是第一次进到副本里,还是当其他人都是傻子?怎么可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她将韩一在大门前对丸子头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返了回来,顺便还改了个词,把陆云乐也给骂了。
“你既然有这么推理逻辑,还不如推理一下自己该怎么逃出去。”她说完,抬手牵住身后丸子头的手转身走向大厅方向。
此时大厅中的混乱也已经停止,那个发疯的人重新夺回了理智,看着自己手里那把带血的餐刀陷入思考,好似不知道这把刀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