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巴巴的孕检单不知道被人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上面还有泪痕。
名字对得上,身份证对得上。
最末尾的确认怀孕四个字打得沈岑措手不及。
男生怎么会怀孕呢?
虽然陶然已经说过很多次类似的话,他都当是陶然的特殊爱好,但是这样一份盖着医院公章的检查结果放在他面前,他在怎么也没法否认。
沈岑的嗓子发紧:“确定是真实的报告吗,男生应该不具备怀孕条件。”
话音刚落,陶然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骗你吗,我用这个骗你对你有好处?”
“不是不是。”沈岑用手掌去接他眼泪,豆大的眼泪砸在掌心,让他的手在顷刻间变得潮湿。
他向来可以用沉默应对所有事情,这还是第一次撞见一个人的眼泪而慌了神:“我不是这个意思。”
陶然拿袖口抹眼泪:“反正我要是把孩子生下来的话,我就一个人照顾她\他,她\他很可怜,只有我一个人爱她\他,我可以让她\他白天叫我爸爸,晚上叫我妈妈呜呜。”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沈岑无措地擦去他的眼泪:“我不是不负责,我肯定会负责的,但是我现在得先搞清楚情况,算了你哭一会儿吧,哭完再好好说。”
他抱着陶然,手掌一下一下在陶然背后轻拂着,跟哄小孩似的。
陶然现在也怀疑自己的情绪有点不受控制了,在他怀中整整待了二十分钟,才勉强不掉眼泪了。
从小到大陶然都没怎么哭过,每次哭都是受信息素驱使,缓过神来觉得丢脸,默默推沈岑:“我哭好了,我们去椅子上说吧。”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谈话,这场谈话关乎一条小生命的去留。
孕检单,b超单平铺在桌子上,陶然语气平静:“这里就是我的子宫,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就是有。”
“嗯。”
沈岑有看过一个人有两套生殖系统,这样单独长子宫还是第一次见,只能有一个解释。
他问道:“是因为你说的那个abo吗?”
陶然点头:“我都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是OMEGA,生下来就是,至于原因,你可能得问老天爷了。”
两人在餐桌面前对坐,陶然吸吸鼻子:“检查是我昨天才做的,医生的意思是我不具备流产条件,要打胎只能等孩子大些之后剖出来。”
沈岑眉心皱起:“你是只想打掉吗?”
陶然道:“当然不是,只是有这种可能,她\他现在很健康,我也在犹豫,你怎么看?”
“我都听你的。”沈岑顿了顿,“你要是想打掉,我就好好照顾你,要是想生下来,我们就登记结婚,一起养他。”
陶然一下子炸了:“谁要跟你结婚了!”
沈岑顺势握住他的手:“我不是随便说说的,宝宝需要在完整的家庭中长大,不要随随便便做决定好吗?你有没有跟你爸妈说?”
这是目前陶然最大的犹豫。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林霜和陶清望自己怀孕了,他自己尚且接受困难,更别说两个长辈了。
况且还涉及沈岑那边的家人。
尤其是沈岑的父亲,军人出身的人一般都比较传统,别说是男的生孩子了,就连同性恋他估计都不接受。
陶然越想越丧气:“我不敢说他们肯定觉得我很奇怪而且我还在上大学,你到底买的什么破避孕套,避雷了。”
眼见他的情绪又上来,沈岑握住他的手:“好好好,这件事我们之后再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陪着你的。”
陶然这两天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眼眶发红:“你竟然还敢让我追你。”
看得出非常委屈了,沈岑赶忙抱住了他:“我的错,之后都我追你。”
陶然恶狠狠说:“要追满一个月!”
沈岑:“追多久都行,你不要再哭了。”
人有情绪,总是发出来才好,哭一阵闹一阵,心情就舒畅了。
这两天陶然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现在终于放松下来,靠着沈岑胸口发呆。
沈岑见他不哭了,也没放开他,温声道:“明天早上我再陪你去做个检查,好好商量这个事情。”
陶然蔫蔫的:“你保证会好好对我吗?”
“会的,像你对我这么好。”沈岑低头在他耳边吻了一下,“我保证。”
他大概不是什么会做承诺的性格,说完这句话之后忽然放开陶然站了起来,从随身携带的钱包里面抽出两张卡:“这张卡里面是我从小到大的存款,另一张是写歌的版权费,大概有四百多万,之后每年还会有进账,家里还有一些,回去再给你,就算以后我混蛋,钱也能为你提供保证。”
陶然皱眉,有种傍上富二代的错觉:“我又没说要这些。”
“我知道。”沈岑说道,“你不缺钱,我就是想给你点什么,”
陶然往他怀里埋了埋:“嗯……你想要摸一摸它吗?”
当下,宝宝最多只能算受精卵,虽然没决定要把宝宝生下来,但是只要她/他存在,陶然还是想好好对他/她。
掀开的衣服下,陶然的小腹平坦,摸上去柔软而温暖,完全看不出怀孕的样子。
他自己也好奇,摸摸敲敲:“能看出来吗?我感觉有一点点。”
“很柔软。”沈岑很轻很轻地抚摸着他的肚子,“这两天很害怕吧。”
说到这个,陶然就难受:“我做检查大家都在看我。”
大多数都是好奇的不掺杂恶意的目光,但他还是不舒服,感觉自己有点像动物园里供人参观的猴子。
沈岑:“还有呢?”
陶然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还有那个可恶的避孕套厂商,我给他们写了两千字的使用反馈,指明他们的避孕套在使用过程中有破损风险,他们竟然把我拉黑了!”
沈岑摸摸他的脑袋:“太可恶了,我下次使用注意。”
“你还想有下次啊!”陶然猛地抬头,“这个月都不可能!”
沈岑真怕他气急了给自己两巴掌,把他按回去:“好好,我知道了睡觉吧,我都会解决的。”
连着几天陶然都没睡好,眼下在温暖的怀抱里眼皮渐渐重了,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沈岑给他把被子掩好,拿手机给认识的人发消息。
怀孕不是小事,检查必须做全套,为了保护陶然的信息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安排在中午或者晚上。
如果要让家长知道,他也必须尽快搞定家里人,好给陶然更好的保障。
后期无论养胎还是调理身体,现在陶然的公寓都不合适,最好还能换个地方住。
沈岑一条一条把要注意的事情写进手机备忘录里面,陶然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扣子没扣好,露出白肚皮。
很难想象,这么平的肚子里面竟然能长出一个孩子,一定会很辛苦。
沈岑的手轻轻盖在他的肚子上,在他侧脸落下一个吻。
乡下的早晨,鸟叫声此起彼伏,久违的大晴天,阳光透过纱窗落进房间里面,刚好落到床上。
陶然哼哼两声,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抓了个空。
身边还有温度,人不在。
昨夜的记忆还停留在脑海中,陶然在被子中叫了一声沈岑的名字。
回答声从洗手间传来:“醒了吗,要不要再睡会儿,还有时间,饿不饿?”
沈岑刚洗漱出来,脸上带着水珠,手中拿着一条帕子,几步走到床沿边坐下给他擦脸。
温热的帕子罩到脸上,从额头擦到脖间。
他大概没有照顾人的经历,手上力度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好歹是擦完了。
陶然清醒多了,死盯着他看。
沈岑接收到他的视线:“怎么?擦痛了。”
陶然抱着手臂:“还行,我这是在评估你,你要是表现得不好,我就不跟你在一起了。”
沈岑温声哄他:“你不是说你是大方小陶?”
陶然并不买账:“有时也是很小气的。”
小气的陶然没有接受沈岑的示好变得铁石心肠,连沈岑要给自己穿袜子都拒绝了,收拾好东西出门。
董贞早知道他要走,一早就收拾好让他带走的东西——一袋橘子还有自己种的有机蔬菜。
她今天穿的衣服很是鲜艳,精神头很足:“我待会儿还得给你姐炖汤,下午去看小重孙,就不跟你们一起回市区了,开车小心。”
陶然应了,在门口拥抱她:“那我过几天再回来看您。”
董贞朝他们挥手:“走吧,走吧。”
检查的时间安排在中午,沈岑找的熟人,额外付钱让医生加班。
自怀孕后,陶然晕车的症状加重,在车子上睡了一路,到市区后才清醒,肚子里发出尴尬的咕咕声。
陶然拖长声音:“我好像也变得更能吃了,会不会长得非常胖。”
“可能会。”沈岑补充,“不过你姐姐好像就没怎么长胖。”
陶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暂时还不能告诉她,要是告诉她我就能取取经了。”
昨晚提起这个话题,陶然的情绪就绷不住了,沈岑提得很小心:“林姨和陶叔都很开明,其实可以试着说一说。”
“唉我就是觉得太奇怪了。”陶然灵机一动,“如果要生的话,能不能等宝宝自己告诉他们,这样就不关我的事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非常有操作性,兴致高涨:“大不了我过年找个理由不回去,或者穿非常宽松的衣服。”
沈岑欲言又止,没有戳破他的美梦,车子缓缓在医院门口停下。
这家医院和上次陶然自己去看的医院不是同一家,在业内也很有名,此刻刚刚过十二点钟,医院门口的人比较少。
陶然走得小心缓慢,在医院大门抓住了沈岑的后衣摆:“你说我要不要女装一下什么的,这样医生就不知道我是男的了。”
沈岑露出无奈的笑,把他的卫衣帽子给他戴上了,牵住他的手:“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