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铺子卖包子挣的是辛苦钱。每日天不亮就得起,生火揉面,剁馅熬汤。虽然累,但顶多忙一上午,而且每到下午数钱的时候,心里就只剩下高兴了,哪还顾得上累不累的。
这大半个月来,因为卖的包子分量足,还有免费的骨头汤喝,魏记包子铺已经攒了不少回头客。
来的大多是在码头上做工的。想省一点呢就买上两个韭菜鸡蛋馅的,鸡蛋好歹也算荤腥不是,更何况还能顺一碗热腾腾的骨头汤。两个包子下了肚,就算做工做一上午都不觉得饿。稍微想吃点好的呢就点一荤一素,这吃了肉,干活都格外有力气。
冲着这群能干又能吃的,魏锦溪每日准备的三百个大包子,早一点天色大亮时就能卖完,晚一些也就等到头晌。
不过比起包子,鸡蛋茶却不好卖。这一个鸡蛋外头卖三文,她的鸡蛋茶也三文,看着原价卖划算吧,但因为有个免费的骨头汤,所以卖起来没想象的那般好。不过鸡蛋茶到底是小头,每日二三十碗也算卖的。
这天生意不错,天才大亮,包子就已经卖的大差不差。店里倒是还坐着三四个人,但瞧着也快吃完了。
魏锦溪将煮汤的火停了,然后拿了块抹布从灶台间走出来,将大堂内客人刚刚留下的碟子碗的收罗起来,弯腰抬手将桌子擦的一干二净。
因为前头不能没人,所以把碗筷略放在角落的桌子上,等着一会收拾。也就是忙活的间隙,突然觉得门口来了人。
魏锦溪刚忙擦了擦手,笑着转过头说道:“客官,来买包子吗?”但看清来人后,笑容一下就僵在了脸上。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碰头。这来的不是江家的三少爷江乘宝又是谁?!
江乘宝最近过得很不顺心。因为他被魏锦溪打,他娘拉着他去找老太爷评理的事被他爹江行文给知道了。江行文因为他不学好所以罚了他顿家法,还在第二天大清早的拎着他去给大伯大伯母赔罪。
江乘宝很不高兴。他可是一指头都没动那个姓魏的姑娘啊,结果被人家打了一拳不说,还又被他爹给教训了一顿。
不过说起魏锦溪。江乘宝又觉得可惜。哎呀,那么艳的一个姑娘,怎得脾气那么差?说动手就动手,一点都不带提醒的。真是的,这给了他一拳也没见她捞着好不是?
不过也因为这一拳,江乘宝把人给惦记上了。花街柳巷的姑娘见的多了,但就没见过这样式的,多新鲜啊。要是能把这么烈的姑娘压在身下,啧啧啧,想想就觉得痛快。
这么一想,魏锦溪那天打他的那一下都仿佛带着香风,叫人想起田野间的野玫瑰,又香又刺。
不过人家走了。
江乘宝在家一边抄那些之乎者也的破书,一边叹气。他在外头耍威风成,但在家里什么也不是,压根不敢叫人在外头打听。
不过自己的狐朋狗友解救他来了。
谢长喜,谢家绸缎庄的小儿子带着俩破落户的狗腿子来江家找他,还带了个有趣的消息。说是码头附近的街上开了家包子铺,那店里的掌柜的生的花容月貌,被人戏称一句包子西施。
呦,确实新鲜啊。
江乘宝这下来了兴致。没了野花魏姑娘,来个赛西施也成啊。那就溜出去看看呗。
谁知这一看不要紧,嚯,还是个老熟人呢!
江乘宝觉得自己才养好的眼眶又要疼起来了,不过脸上又疼心里却又痒痒。
魏锦溪真是运了好大一会的气才没当众发火,将抹布往桌上一扔,冷冷道:“呦,几位少爷来买包子吗?”
江乘宝还没说话呢,谢长喜先眼前一亮,接着做出一股风流倜傥的样,“小娘子卖的什么包子啊,一样给小爷来一个。”
有钱不赚王八蛋。
魏锦溪暗暗翻了个白眼,进了厨灶用碟子装了俩肉包子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放,沉声说道:“八个铜板。”
谢长喜没想到她用这种态度招呼人,顿时也有气来。他是谢家的小儿子,家中又有钱,不管在内在外都不少人捧着他呢,怎么能被个卖包子的甩了脸子?当即不高兴的把手上的扇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又不是不给钱,掌柜的可真是好大的脾气。”
魏锦溪见他和江乘宝一块,自然把他归咎于登徒子那类的人,能给他个好脸才算见了鬼。
旁边两个跟班见谢长喜不高兴了,当即应喝道:“就是就是。我们谢公子,江公子是那种不付钱的人吗?小娘子把我们两位公子伺候好了,多少银子没有啊。”说着挤眉弄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见这样意有所指的胡言秽语,魏锦溪真想把包子狠狠地砸他们脸上。
江乘宝自以为是的解围道:“魏姑娘,你说你又是何必呢?好好的日子不过,偏生要做这种苦活记?”说着大言不惭的表示:“你要是给我道个歉,给我兄弟说几句好话,保不准我们还能常过来照顾照顾生意。”
魏锦溪心中煞是无语。不是,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自己被江家赶出来是谁的错,还想让她道歉认错,呸!
谢长喜斜眼看了江乘宝一眼,“怎么,是你老相好?”说着神情倨傲的说,“还以为是什么贞洁烈女,原来也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寻常都是什么琴馆、茶馆的,包子铺,嘿,新奇。”
“我呸!”魏锦溪实在没忍住,拿出后腰上别着的剪刀往桌子上那么一插,“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谢长喜被这么一嚇,愣了一下,接着恼羞成怒的站了起来,指着江乘宝说:“兄弟,别跟我说你中意这样泼辣的。”
面对狐朋狗友的指问,江乘宝自然不能掉了面子,大声道:“谁喜欢这样的了。不是你叫我来看什么包子西施的吗?”
“那就成!本来想找个乐子,没道理被个乐子看笑话。”谢长喜踩着长凳,怒气冲冲的说:“要么你给我服个软,要么你的店就别想要了。”
魏锦溪当即嗤笑一声,指着满大堂说:“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怎么样?”
“怎么样?”谢长喜一下将桌子掀了,包子碟子全砸在了地上,碎片飞溅。随着他的动作,那两个跟班也开始踢砸起来。
魏锦溪见大堂的桌椅板凳遭了殃,立马扭头进了厨房,接着从里头拿出平日剁馅的刀来,指着几个人道:“你敢砸我的地方,我就敢砍你们的人!”
别说,这一下还真给对面几个人唬住了。
就在两边对峙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喝,“都给我住手!”
魏锦溪抬头一看,进来的竟然是江乘风,他的身后还跟着四五个短衫高个的男的。
看见他,魏锦溪心里一下又酸又涩,不过那颗又气又怒如水沸的心却也慢慢安定下来。
“混账东西!才消停了没几天又来惹是生非!”江乘风看到大堂内一片狼藉顿时发了火,两三步过去直接将江乘宝踹跪了下去,“我这个做大哥的,免不得替二叔二婶教训你。”
江乘宝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膝盖嗑在地面上,火辣辣的疼,龇牙咧嘴的叫唤了两声。
谢长喜生怕他也给自己来这么一下,不禁吓的往后退了一步。另外两个跟班更不要提,缩头缩脑的生怕江乘风看着他们。
“给魏姑娘赔礼道歉!”江乘风拽着江乘宝的领子,提溜着把人往前拖了两步沉声说道。
但凡是江家管事的男的,江乘宝都怕,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在江乘风手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魏姑娘,我错了。”
魏锦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把手上的刀放下。
“现在给我滚回江家,下回再让我知道你来这找麻烦,就不是今天踹两脚的事了。”江乘风重重的说道。
江乘宝瘪了瘪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谢家小少爷。”江乘风收拾完了自家人,抬眉冷冷的看着对方,“这位姑娘是我江家的恩人,这地界也是江家罩着的地。你砸坏东西,是打算报官公了啊还是私了?”
谢长喜没想到魏锦溪竟然有后台,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连带着把江乘宝这个怂货在心里数落了一遍,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合着是这么回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他咬了咬牙认了这个怂。
“好说。”江乘风挑了挑眉毛,对跟来的几个镖师道:“弟兄们,请谢家小公子回去,告诉绸缎铺的老掌柜,把该赔的拿回来。”
后头的镖师乐得看笑话,前头站着的两个一抬手,将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笑着说道:“谢家少爷,请吧。”
要是这么回去,一顿打骂肯定是少不了的。谢长喜沉着一张脸,带着那俩小跟班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等人走后,从门框边上露出一个脑袋,是常来店里买包子的胡有为。他往里瞅了两眼后打招呼说道:“掌柜的,江大少爷。”
魏锦溪赶忙请他进来,问道:“刚刚是胡大哥跑去报的信吗?如此真是多谢了。”
“嗨嗨,好说,好说。”胡有为道:“我也就是跑个腿的功夫,但还是江家大少爷有本事,能制得住二位少爷。”
他刚刚听食客说谢家和江家小少爷去了包子铺就觉得不好。虽然江家小少爷也是江家人,可这名声,啧啧啧。所以一听了风声,就赶忙跑去镖局给江乘风打了个招呼。哎呀妈呀,也幸亏是来的及时啊。
胡有为笑了下,又寒暄了两句便退了出去。这两边都露了脸,他也就功成身退了。
魏锦溪将胡有为送走,转过身来直直的看向江乘风,摸了摸胸口不知不觉带上点撒娇的味:“幸亏有你,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江乘风看着这一地的狼藉也有些心有余悸,重重的跟她保证道:“你放心,打此以后,没人敢在你这边惹事。”
魏锦溪长舒了一口气,“那样就最好了。”这般说着突然抬起头来,“你和胡大哥认识?不对,他怎么知道你我是旧相识?”
说起这个,江乘风难免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他常在这附近揽生意,镖局走镖常雇他搬运货物。之前你买下这个宅子,我就托他对这边多加留意。”
魏锦溪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关系,愣了一下,垂下眼去轻轻笑了笑:“还是那句话,算我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