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封家和司家足足跨了半个城，因为有祁承在，所以很隐秘，没有几个人知道。
林成许在快赶到司舟家的时候，接到了他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哥哥冷冰冰的声音，毫无感情，像机器人，他说：“祁承死了。”
“你别开玩笑了……”林成许甚至笑了一声，两只手不停交换拿着手机，脚步慌乱起来，“你…他，别骗我了，他不是……”
他不是吸血鬼吗？
怎么会死？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昨天他们还在一起，昨天他们还在一起说要一起考莞大，说要一直在一起，怎么现在……
司舟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周围却乱糟糟的，“林成许，你知道他能因为什么死。”
冬日的回忆钻进脑海，林成许怔怔地看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银器。
那把刀。
“不可能…不可能……求求你别骗我了，他怎么可能死？让我见见他吧，哥……”
他甚至挪不动步，靠在街道大桥的围栏边，身后是波光粼粼的大湖，湖面折射出少年颤抖的背影。
司舟默认了这声哥，手指不停敲着方向盘，目光焦急地向外瞥，“林成许，我没跟你开玩笑。”
手机掉在地上，翻了个个儿，背对着黑发少年。
走走过过的行人驻足一秒又匆匆离开，呼啸而过的车辆，尾气和尘土飞扬，迷得人睁不开眼。
眼泪不停顺着脸颊流下，林成许抿着唇，好不容易才捡起手机，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
这到底为什么……
“他…他怎么会死……祁承你又在逗我玩儿吗？我们不玩儿了好不好？你说句话…我想见你，我想你…求你了……”
零碎的声音被疾驰而过的车辆碾在车底，不见踪影，泪水一滴一滴砸在手机屏幕上，映射出少年憔悴破碎的模样。
司舟紧紧攥着手机，回头睨了一眼罩了棚的货车，叹了口气，强压着颤抖的声线，“小许…哥没跟你开玩笑。”
他刚要挂电话，听着对面的哭声，皱起眉，缓缓说道：“……高考加油。祁宝希望你能替他考上莞大。”
电话挂断，再也打不通。
路过的行人都好奇地看着慌乱地按着手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生，议论声悄然掀起。
“这不就是网上那个吗……”
“我的妈呀，封家那个后来的孩子？他是同性恋吧？”
“是啊，我听说他和一个白头发小孩儿谈恋爱呢，现在网上都是他俩的事，不知道怎么传成这样……”
“同性恋也没什么吧……看这孩子哭的…”
“网上这件事儿都传开了，还有他妈和他后爸的事儿，孩子也是真可怜，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一小包精致包装的粉色纸巾递到林成许眼前，他僵硬地抬头，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看着他，“哥哥，别哭了，给，擦擦吧。”
林成许颤抖着手接过纸巾，包装被用力攥在手里发出声音，怎么也盖不住哭声。
祁承不会死的，吸血鬼是不会死的。
他肯定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才会选择让哥哥告诉自己这些。
都怪他。
他又扭头看向水光泛泛的湖面，头贴在被晒得发热的铁栏杆上。
怎么办……
这明显就是有人冲着他来的，马上高考了，没有比这件事更能让他分心的事了。
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可祁承说让他好好考。
是不是好好考，考上莞大祁承就会回来了？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哭啊，你的爸爸妈妈呢？”小女孩被奶奶拉着手，还没有走，奶声奶气地问道。
林成许迟钝地扭头，又微微抬头，顶着光看她，哑着嗓子开口，“没有爸爸妈妈了……”
早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小女孩惊讶地抽了口气，从奶奶手里挣出手，蹲在他身边，替他抽出一张纸。
“喏，擦擦眼泪吧哥哥，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了，奶奶说在外面哭脸会哭花的，你看你的脸都哭红了。”
林成许实在没心情再安慰她，小声说了句谢谢，接过手纸胡乱擦了擦湿漉漉的脸，又像想起什么，打开手机给祁承发消息，置顶下面全都是红点。
他们的聊天界面从今天早上的早安为分界线，往下全都是他拨打的未接听的语音电话。
一串绿色的对方无应答——
[lcx]：祁承，我知道你没事，这是不是新游戏？
[lcx]：我听你的，我考上莞大，我考上之后你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lcx]：求你了，回我一句吧
[lcx]：我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以后我就是一个人了，我也只有你了，祁承，求你了，别不理我，是我惹你生气了吗？你理理我
[lcx]：我好想你
[lcx]：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你分手的，你不用担心，我说过不会离开你的，你放心
[lcx]：你说句话吧，求求你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
[lcx]：我们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你告诉我这是骗我的好不好？你回来吧
手机被司舟开机，静着音，在副驾驶上不停闪着，一条一条消息蹦出来，全都是林成许发的。
他焦躁地想摸烟，但这是高速，手拐了个弯，他又掏出手机给顾迟闫拨通了电话。
一秒接听——
“你们走了？司舟，你们疯了？有什么事不能一起解决非要走？林成许呢？你们不管他了？把电话给祁承。”
顾迟闫接听电话立马说道，声音冷得不得了。
他现在正在学校解决林成许和祁承的事，实在抽不开身，刚刚收到林成许给自己发的消息，才知道这么一会儿自己不在他老公都干了什么。
司舟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听着他这个态度难得没有呛回去，声音带着隐隐的哭腔。
“顾迟闫…”
顾迟闫一愣，冷峻的眉眼稍微缓和下来，压低声音，“好好说，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走。”
眼泪模糊了视线，司舟胡乱抹了两把脸，回头透过小窗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棺材。
-
“祁宝！你别担心啊，你嫂子在给你们解决这事儿呢，不用怕啊，你嫂子可厉害了——哎你人呢？”
司舟刚收到林成许和情绪恋爱被曝出来的事，一溜烟就从公司赶回了家里，推开家门大声喊道。
事情不知道怎么闹到了热搜上，一瞬间关于林成许、祁承、封家近几年所有的事都被人翻了出来，还有关于他公司的，不过热度还没上去就被顾迟闫压了下去。
其实要不是赶到封家和邵家在这会儿谈合作，林成许和祁承的事没多严重，但偏偏就这么巧。
他以为祁承和林成许在一起，顺手接了杯水，余光瞥见最里面的房间门虚掩着，正想过去关上，却看见黑漆漆的棺材里躺着一个人。
一黑一白。
阳光晃在白发少年苍白的脸上，现在是上午，六月的太阳很毒，皮肤已经有灼烧的迹象，他急忙上前拉上窗帘，拽着他的胳膊要把他叫醒。
可怎么叫也叫不醒熟睡的小鬼，这次和他以前睡着的时候都不一样，就好像真的死了一样，连心跳都没有……
慌乱之中司舟想起了那本书。
他急忙去拿，胡乱翻找着以往扫过一眼的关于吸血鬼沉睡的文字。
正翻着，一阵风吹动窗帘，沙发上的箱子吸引了司舟的注意，他看了一眼依旧一动不动的祁承，吞了吞口水，缓慢走向那个大纸箱——最上面放着一封信，字迹有些潦草，还有笔墨绽放开的墨花。
——
哥哥，这个是给你的。
事情是封易闻做的，我知道但是没办法。林成许不能因为我放弃他的未来，你们人类不是说未来最重要了吗？
你就说我死了，告诉所有人，千万别告诉林成许我还在，他会来找我的，起码瞒到他高考结束，让他好好考完试。
带我走，去哪里都好，先把事情解决。
我听到他妈妈对他说的话了，他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真的很不喜欢他妈妈，她对林成许一点也不好，但那是他妈妈，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没有别的办法，假如我还在林成许会很难选，只要我走这件事情就没办法继续下去，也不需要他做选择了。
帮帮我吧，谢谢你哥哥。
——
司舟看着信，久久没有回过神。
他咬着牙，不死心地继续翻阅起旧旧的厚册子，终于找到了关于沉睡的记录，心却重重沉了下去。
血迹斑斑的纸上写着——
吸血鬼沉睡多则千年、少则五百年
主动沉睡与被动沉睡不同
主动沉睡的吸血鬼不会醒
被动沉睡的吸血鬼到了苏醒时间自然会醒，时为五百年至一千年
还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沉睡方式……
“……”
司舟不知道自己看了那几封信、那几行字几遍，他僵硬地扭头，看向棺材里的小鬼，视线有些模糊。
小吸血鬼睡着了更好看，白发乖乖地搭在额前，右眼上的痣露出来，嘴角平缓，再也不会笑了。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呼吸。
一千年，五百年……
开什么玩笑…你的林成许不得哭死啊。
你们好不容易才遇见。
-
顾迟闫垂眸听着，在学校走廊里靠窗旁点燃一根烟。
“林成许肯定不会信，我让他回来了，你们现在要去哪儿？”他颇为冷静，冷声问道。
高速上的路牌指示着前方的路。
前面是昫阳和豫南，回头是莞京。
司舟没地方去，只能先带祁承去豫南，找个地方把他安顿下来再说。
他已经放出祁承的死讯了，莞京小鬼也是彻底待不下去了，他要是哪天醒了那就是“诈尸”。
这件事明显是奔着林成许和封家去的，能让林成许犹豫的只有祁承和林容允，现在祁承走了，林成许也好选，就不会那么为难了。
是他低估封家那个小子了，他竟然能搞出这么大阵仗，不过不可能只有封易闻的事，他一个小孩儿做不出这么多事……
高速路上，一辆一辆车擦着货车快速驶过，司舟笑笑，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顾迟闫还有祁承说。
“祁宝，哥带你出去玩儿啊，去豫南吧，我和你嫂子去过，挺有意思的，你和林成许也去过吧——你说这件事还能是谁干的？”
话题转折很快，顾迟闫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封家最近在和邵家谈合作，能从中作梗的只有周家。司舟，这件事交给我，你带他去豫南，找咱妈。”
司舟愣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紧绷的嘴角抿出一丝笑，“听你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