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把王宵言从藤蔓上弄下来之后，他把自个拼好了，顺便要了一个基础版的煎饼果子，待在一旁，一边啃一边讲学校发生的故事。

就像是课间手拉手出去玩的同学——如果他讲的不是如何把学校里的猫狗鸟还有各类昆虫全部切开扒皮再拼回来，放到自己的箱子里做纪念就好了。

唐珂没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怕王宵言有端联想，把自己也当成可爱小动物。

他也在啃煎饼果子，基础版的，没有酱，只有饼皮裹着薄脆，散发着煎香的小麦味——也仅仅只有这个味道，其他什么都没有，挺难吃的。

但王宵言啃得津津有味，连掉在袋子里的碎屑都没放过，倒得干干净净。然后他又向唐珂要了一瓶矿泉水，从口袋里摸出几片五颜六色的小药片，倒在嘴里，送水吞服。

看到唐珂的目光，王宵言难得正常的解释了一次：“饭后服药，不伤胃。”

唐珂：“……”为您努力治病的精神点赞。

但是这药好像是假的，没什么用。没过多久，王宵言又开始抓自己的头发，跪在地上干呕。

他只吐出来了几片花瓣。

王宵言定定的看着那些花瓣，相当烦躁的把那些花瓣撕成了碎片，然后他似乎又意识到这么做不妥，把花瓣带着地上的泥土一起塞进了嘴里。

之后几天，他们重复着走路，杀怪，生火做饭，睡觉的流程。唐珂也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他想联系其他人，却被告知通讯阻断。

随着时间过去，他们越来越接近授粉中心。

到了这个地步，唐珂已经没必要逃跑了——不用等王宵言动手，这周围的怪物就能秒他，唯一的活路就是抱紧王宵言这条大腿。

然后再想办法做掉他。

到了休息时间，唐珂假装睡着，实际上是在偷偷画符。师父教他的画符方式很简单，掏出一张A4纸，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主打一个随心，最后裁小一点像张符就行。

这么做有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如果被发现了，也能说自己在打草稿。

尤其是，唐珂写得一手比师父青出于蓝胜于蓝的狗爬字。

“小白糖！”

王宵言似乎有什么相当高兴的事情要分享，没打招呼，直接掀开了睡袋。

他笑容相当灿烂：“小白糖——来，快过来看！”

唐珂吓了一跳，表面上，他不慌不忙藏起了笔。王宵言果然注意到了他旁边的草稿纸，问他为什么睡觉还要学数学。

“……”唐珂在庆幸之余，还有点悲伤。

他屁颠屁颠的凑过去看。

经过这么些天短暂的相处，唐珂发现王宵言这人挺好说话的，只要顺着他的意思，在未来的某天，或许就能死的痛快点。

王宵言摆出的是一幅监控画面，是牢笼的。

牢笼内的手下四散奔逃，怪物甩着长长的舌头，从太阳穴刺入，吸干他们的脑髓。看着他们绝望惊恐的脸，王宵言哈哈大笑，像是看见了什么很好玩的东西：

“小白糖，真正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啊。”

那两只怪物躲进了牢笼内，一个倒挂在天花板，另一个堵在了门口，用血肉填满了通道，它的身体里塞着一个某个泛着红光的东西。

那是传送阻断装置。

唐珂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除了他的队友们，谁会出现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嗷嗷待哺的幸存者，他们一定会来，然后——

瓮中捉鳖。

那两个怪物太强了，他们打不赢，也走不掉！

王宵言笑得很开心，他搂着唐珂的肩膀：“小白糖，你喜欢吗？”

“……”唐珂捏紧了口袋里的符纸，他也跟着笑，“哈哈，当然……”

他的话音未落，就看见王宵言陡然变了脸色。

屏幕上的尹冬潭举起猎枪，泛着黑焰的子弹从枪管飞出，一瞬间贯穿了怪物的身躯，冲天火光瞬起，将一切燃烧殆尽。

“……”

王宵言拉下嘴角，拧起眉毛，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尹冬潭。

“咚！”

一声巨响，王宵言把屏幕砸成了好几块，咬牙切齿：“你还没死？你怎么还没死？”

“好，很好，很好！”

王宵言气急败坏，一挥手，把旁边的玻璃瓶砸到地面，碎片飞溅。

他凉凉的笑道：“你……我记住你了！再见面，你别想从我手上逃走！”

在王宵言发怒砸东西的时候，唐珂躲在一旁不吱声，表面悲痛，但内心乐开了花。

虽然他没看到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是能让王宵言生气的，都是好事。

唐珂喜滋滋的想着。

他的队友八成是打赢了，才把王宵言气成这样。

妙啊！

就这样，唐珂表面难过窝囊，内心无比高兴的过了几天。

——然后，他很不幸的在王宵言脸上再次看到了笑容。

这几天王宵言一直郁郁寡欢，除了吃就是睡——还有吐，吃完药他就开始吐，吐出的要么是叶片，要么是花瓣。他们一直没前进，王宵言清醒一点的时候，就是对着墙壁，抱着玉瓶自言自语。

有次唐珂看见他拿着玉瓶往地上砸，还没等瓶子落到地面。他就飞扑到地上抱住那个瓶子，动作矛盾滑稽。

这样的行为艺术还没表演几天，王宵言忽然正常了。

他不光像个人，身上还带着一丝血腥味。

某天外出回来，王宵言的头发有点烧焦了，衣服也烧出了一个大洞。

不过他不在意，只是笑着说——

等再过几天，再过几天。

他神经质的重复道。

就给唐珂带来一个大惊喜。

正在摊煎饼的唐珂心神不宁，他总感觉要出事，眼皮直跳。他背着王宵言，躲到一个角落，偷偷给所有人算了一卦。

卦象显示，所有人都在危险中，命不久矣。

“……”

唐珂不信邪，他又掏出有点开裂的塑料水晶球开始占卜——砸授粉蝴蝶的时候砸裂的，最后得出了一模一样的答案。

唐珂：“……”

要么是师父这从地摊淘来的东西不靠谱，要么是——

他们真的要有大麻烦了！

唐珂在回来的路上瞅见了王宵言，王宵言蹲在通道里咬针管，眼神有些茫然，盯着某一处发呆。

在看到唐珂后，他才重新活跃起来。

王宵言盯着唐珂，脸上泛着病态的红，像是又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玩具，招呼着唐珂：“来，过来。”

唐珂心中忽然那股极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但他还是压了下去，装作没事走过去：“哥，怎么了？”

王宵言不说话，只是瞅着他笑，笑的唐珂心里发毛。

唐珂往后退了一点：“哥，你有事说事，别这样……”

“跟我来，小白糖。”

王宵言上前抓着他的手，把唐珂往旁边扯，自顾自地说：“跟我来，跟我来呀，有东西给你看。”

唐珂被王宵言拽着往前，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一处洞穴。

刚踏进去，洞穴入口的石门轰然落下，堵住了去路。

唐珂一惊，他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王宵言打了个响指，两边的火光同时亮起。骤然出现光线，唐珂好半天才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洞穴狭小，两边各装着一个上锁的铁笼，都被白布盖住。

王宵言掀开左手边的布，一个年轻男人蜷缩在里面，他蓬头垢面，眼神惊恐，看服装像是当地的普通居民。

天知道王宵言从哪里找来的这人，他躲过了黑雨，躲过了老蔡的搜查，甚至躲过了俭舟的营救。

然后一脚跨进了天台门。

在进入A级怪物区域之后，他没有被授粉同化，没有被花粉寄生，也没有被授粉蝴蝶迷惑，硬生生撑到了——被王宵言逮住。

笼子里的男人灰头土脸，一见光，他就大喊：“救命啊！救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声音堪比一千只鸭子在叫，吵的人耳膜疼。

……好吧，他甚至躲过了王宵言心情不好的时候。

按照以往，像这样大喊大叫的，早被王宵言扯掉舌头弄死了。但他这次只是踹了笼子一脚：“安静点！”

王宵言笑着转过头，对唐珂说：“去，把他杀了。”

他指着笼子里的男人，又对唐珂重复一遍：“小白糖呀，把他杀了，好不好？”

唐珂瞅一眼被关在笼子里的男人，然后他又看了几眼，盯着笼子里男人的那张涕泗横流的脸：“……”

唐珂扭过头，瞅一眼王宵言，紧张道：“王老板，我这辈子没杀过人……我，我不敢。”

他开始胡说八道：“再说了，干我们这行的最讲究因果报应，这杀了人，就是染上了因果，以后拜神都不灵了。”

王宵言噗嗤笑出声：“你呀，小白糖……”

“你不用亲自动手，”王宵言忽然凑得很近，眼睛里尽是看好戏的满满恶意，他拍着唐珂的肩膀，“你只需要选一个就好啦。”

他掀开右手边的白布，里面也是个笼子，不过加了一个小小的放血装置。

被卡在里面的人，脖子上被划拉开一大片伤口，汩汩鲜血从里面涌出，用不了多久就会流干。

笼子里的那人唐珂很熟悉，他再熟悉不过了——她年纪不大，十五六岁，戴着口罩，脸色惨白，那件黑色的袍子上也染了血，几乎奄奄一息。

楚暮！

“你瞧瞧，这人是谁啊？”

王宵言笑嘻嘻的拿起一把刀，塞在僵硬的唐珂手上：“我记着她好像是那个……杀了毒蛇的小姑娘。毒蛇都告诉我啦，她不喜欢这个小姑娘，让我想办法弄死她。”

已经变成尸体的毒蛇怎么告诉你的——这个时候不该想这些，唐珂脸色不太好。

王宵言还在笑：“她挺厉害的，至少比你厉害得多……我费了不少工夫，才抓住她，把她带到这里来。我记得她欺负过你，对不对？她伤过你，你当时痛的在地上滚……现在我帮你讨回来啦，小白糖，我好不好呀？”

“怎么样？你选一个吧——”

王宵言双手搭在唐珂肩上，弯下腰，靠在他耳边：“是要这个小姑娘的命，还是那边男人的命，你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