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鬼官大人正面无表情的立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自己。
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零食袋扔他脸上。
下一秒连忙把翘得老高的腿拿下来，笑得堪称谄媚的走上前：“大人，你找我？”
裴行山淡淡瞥了一眼他的桌面，“日子过得不错。”
沈望叔干笑：“一般，一般。”
“手怎么样？”
“好多了好多了！”
裴行山点点头，刚想开口，却被一道气势十足的声音打断：“小五啊！”
沈望叔偏头一看，大哥又拎着吃的喝的朝他走来。
期间注意到裴行山的存在，朝沈望叔投去疑惑的目光：“这是……你朋友？”
沈望叔连忙跑到他身旁，把他那堆吃喝玩意往身后藏，靠着大哥低声说：“这是鬼官大人，大老板。”
裴行山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两人紧贴着的手臂，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遍，最终落在大哥身上，沉声问：“你是哪层的？上班时间不用工作？”
大哥连忙恭敬道：“大人好，我是新来的四三九，在五层工作，现在我的休息时间。小五他手坏了，我来看看他。”
裴行山瞥向沈望叔：“你手不好？”
沈望叔和他对视一秒，感觉他眼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满。
一定是看到他工作不努力，总是偷懒，所以不满。
毕竟老板怎么会喜欢工作不努力的下属。
沈望叔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好了好了，已经好了。”
说完把手上的纱布拆了，露出已经结了痂的伤口：“已经能干活了，我等下就去干活！哦不，现在就去！”
说完伸手推着大哥往外走，步子迈得飞快，不知道还以为后边是什么豺狼虎豹。
大哥边走边关心：“小五，你手好没好啊，要不我们再去看个医生吧……”
“不用不用很不用……”
两人一走，整个办公室的像是忽然坠入冰窖般冷下来。
裴行山转头碰上初三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话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怎么？工作不够做么？”
初三垂下脑袋使劲摇了摇：“够够够。”
裴行山最后看了一眼门口几乎搂在一起的俩人，微微眯了下眼。
看来交际圈还很广啊。
好不容易把大哥哄走的沈望叔蹲坐在工具间，看着熟悉的扫帚拖把，心情复杂。
说好的不打扫卫生呢？
但他好像只有打扫卫生这一件事情可以做。
为了继续在老板面前混口饭吃，他只好继续拿起扫帚和拖把，开始了惊鬼的打扫工作。
两个小时后，继续顶着众鬼幽怨的目光自信走出门外，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敲响老板大门：“大人，我是小五，我来打扫卫生啊！”
两秒后门自动打开。
沈望叔长腿一伸走进去，把茶放在大人旁边，笑得鬼见鬼爱：“大人请喝茶。”
随后顶着鬼官存在感十足的目光努力保持微笑，继续工作。
拖着拖着地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面无表情的边拖边咒骂，这屋子真踏马大！
一个小时后好不容易结束工作。
累瘫了的沈望叔拎着工具要退场，气若游丝对他说：“大人，我干完了，我先走了。”
话说的慢吞吞，腿跑得倒是快，像是生怕裴行山把他叫住，给他安排其他工作。
来不及开口的裴行山垂眸看着手边没送出去的药，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望叔把工具返还工具间，躲在茶水间偷懒。
看着自己溃烂的双手，自己都嫌弃的呸了一声。
没坐多会，看见门口掠过个熟悉的人影，连忙飞过去叫住他：“诶诶诶，这儿这儿！”
又怕他出声惊到老板的耳目们，顺便给他来了个锁喉加螳螂腿，带他转了个向。
两分钟后，大哥扭头揉着自己的肩膀。
沈望叔又是一脸歉疚：“对不住对不住啊。”
“没啥事，过会就好了。”
沈望叔为他送上歉意满满的咖啡。
大哥不经意瞥见他的手，大惊：“手咋成这样了？”
沈望叔不在意的晃了晃，“没事，刚不小心碰着了，不疼，睡一觉就好了。”
大哥眉头一皱：“这怎么行？！不行不行，走，我带你去找医生。”
说完抓着他就往外走。
沈望叔一路拖着走，手腕被大哥抓得紧紧的，挣脱不开。
大哥劲儿还挺大。
沈望叔边走边劝他：“不用，真不用，它就是看着吓人了点，过会就好了。”
大哥不听，到底是把他拉出了楼，送进医院。
沈望叔两手又重新包成了个粽子。
回程的时候大哥还顺路给他买了份饭。
“大家都是同乡，理所应当互相照顾，何况你还帮了我这么大忙，我当然也得照顾你。
话说，你那是什么老板啊，受伤了也不给休假。”
沈望叔眨眨眼，忽然想到给他上药，带他去看鬼医的大人。
况且他这上班跟休假也没区别。
鬼使神差小声道：“其实也还好……”
大哥没听清：“你说什么？”
沈望叔猛地回神，“没什么！”
转而弯了眉眼：“谢谢大哥关心。”
沈望叔心情甚好的回到工位，注意到周围鬼欲言又止的眼神，疑惑地看向初三，投去一个问号。
初三眼睛往身后那面墙斜去。
墙？
老板？
老板怎么了？
刚想到他，鬼官就给他来了条语音信息：“来我办公室一趟。”
初三目送他的背影，在心底默默祝他好运。
他好久没见过鬼官大人发火了。
一个小时以前。
鬼官大人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话里隐约透着一丝急切：“田小五呢？”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摇头：“不知道。”
鬼官大人周身气压骤然降低，方圆几米的空气仿佛都被冻结。
初三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屏住呼吸，默默放轻了敲键盘的声音。
浑身结了冰的裴行山回到办公室，忽然想起什么。
过了会，他死死盯着腕表上的红点，眸子酝酿着一场风暴，紧咬着下颌，仿佛在等什么。
只要他敢跑。
只要他敢跑。
他一定会把他关回去。
好在他乖乖回来了。
在去隔壁办公室的路上，沈望叔回想并揣摩着老板刚才说话的心情。
貌似不太好？
难道他打扫卫生，老板不满意？
还是他下午偷懒又被发现了？
他怀着万分忐忑的心情敲响了老板办公室的门：“大人，是我。”
刚一推门进去，一股低气压扑面而来，吓得他顿时精神紧绷。
裴行山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去哪了？”
沈望叔老老实实答：“医院。”
裴行山目光微垂，从他包成粽子的手上掠过，又问：“自己去的？”
沈望叔觉得空气好像通畅了点，微微直起弯下的腰，继续老实摇头：“和我大哥。”
“你们很熟？”
好像又凝固了。
大人为什么问这个？
他该说熟还是不熟？
沈望叔心里七绕八绕，实在捉摸不透老板的想法，最后还是坦白讲：“我们一块进的府，就互相关照一些。”
空气沉默两秒。
沈望叔悄悄抬眼。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么？”
他一愣。
什么话？
你说过的话多了。
他哪能都记得？
显然这话不能说。
他垂首敛目答：“记得。”
“说来听听。”
！
怎么还有这一出？！
沈望叔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眼观鼻鼻观心，思索几秒后摆烂直接问：“大人，你指的是哪句？”
“你从七窑底出来的那天，答应过我什么？”
沈望叔脑中空白一瞬，随后模模糊糊想起他跟他走的那晚。
他说什么了？
让他打工，没钱，还有什么？
裴行山注意他蹙起眉，直言：“工作期间没有我的允许，不能随意出楼，你这趟出去问过我了么？”
沈望叔睁大眼。
“想起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狡辩：“大人，我是去医院了。”
“然后顺便玩了一趟？”
他哑口无言。
好像确实是。
“我错了。”
他认错很在行。
裴行山看着他无话可说的表情，眸子轻动，划过一丝光亮，淡声道：“没有下次。”
沈望叔垂着脑袋：“知道了。”
说完要走。
“回来。”
沈望叔刚转过头，一个未知物砸过来。
他下意识伸出爪子接住，定睛一看，原来是药。
“出去把门带上。”
他惊讶地看向鬼官冷硬的面具。
扬起嘴角：“多谢大人关心。”
沈望叔全头全尾的回到工位，看起来心情还颇好。
初三双目圆睁，一脸见鬼的表情。
沈望叔见了，秉着关心同事的原则问道：“你没事吧？”
初三指着他：“你你你！”
沈望叔不解的指着自己：“我我我，我怎么了？”
“你这一趟去，大人没说什么吗？”
“大人需要说什么吗？”
初三不理解。
初三不明白。
不理解为什么大人招一个连地都扫不好的新鬼，还整日放纵他偷懒，难道真的如群里八卦说的——他真的是哪个鬼官的私生子？！
沈望叔见他一脸被雷劈的表情，不敢打扰他，一步三回头的退下了。
坐回自己的工位。
面前摆着大哥给他送的零食，手里把玩着大人送给他的药，他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会这样呢？
大人为什么对他这样好呢？
他又不蠢。
大人肯定有所图谋。
图什么呢？
他有什么呢？
除了一个残破的鬼身，一个孤寂千年的有趣灵魂。
总不能真的是图他的身吧？！
想到这，沈望叔手一抖，药“啪嗒”掉在地上。
不能吧……
沈望叔脊背一僵，眼眨也不眨的瞪着桌上那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