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勖目眦尽裂。
他妈逼着他相亲还不够,还要往他的房里塞人?
这是配种呢?
江勖憋了一肚子气,但是他知道,这时候拒绝洛寻,洛寻必然会对宋柯打小报告,就像对白念棠打小报告那样。
管家在背后光明正大地偷看他们,江勖皮笑肉不笑地放下手臂,让洛寻走进房门。
洛寻一进门就大肆赞扬起这套间的豪华,还坐在钢琴边,弹奏了一曲德彪西的《月光》。
江勖明白为什么他不会弹钢琴,房间里却有一辆价值不菲的施坦威了。
这钢琴就是为洛寻准备的!
江勖坐在按摩椅上,怒火丝丝地烤灼神经——宋柯这么喜欢洛寻,为什么不撮合洛寻和江宸,非要把人往他这里塞!
一曲毕,管家十分捧场地鼓掌,洛寻笑吟吟地看向江勖:“你觉得如何?”
江勖站起身,脸上没有一丝笑意:“我不喜欢钢琴。”
他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不喜,一般的omema面对alpha毫不掩饰的抵触,都会心生退却,但洛寻不是一般的omega。
“那江少喜欢什么曲子?”洛寻把手放在琴键上,胸有成竹道,“我说不定会弹。”
“《梅花三弄》,”江勖说,“你会么?”
“那是古琴曲,我不会。”洛寻摊手,“白学长倒是很擅长古琴,你说,要是我也加入古琴社,让白学长教我,会怎么样?”
洛寻看着江勖脑门上遒结的青筋,内心有一种扭曲的畅快,江勖敢给他脸色看,他必然也要让江勖不开心。
一看见江勖那张臭脸,洛寻就猜到他必然是和白念棠闹矛盾了,他找准江勖的雷区就开始蹦迪,“德彪西是白学长最喜欢的钢琴家,所以我特意学了这首曲子,你却说不喜欢。”
“看来,你和白学长的品味,也十分不合啊。”
这简直是在堂而皇之地阴阳怪气他不了解白念棠,和白念棠不般配。
江勖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洛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洛寻的笑意僵硬了一瞬,接着笑得越发楚楚动人,他睁大眼睛,眨巴着那长而卷翘的睫毛,显现出一种表演性质浓烈的娇弱来:“江二少说的是什么话,你又帅又有钱,出手又阔绰,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江勖没有被洛寻刻意为之的甜言蜜语打动,洛寻那矫揉造作的姿态一出,任何好话到了他嘴里,都像是阴阳怪气。
“你不喜欢我,还要来和我相亲,肯定也是被你的父母逼来的。”江勖笃定道。
洛寻看着他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爱意,还故意把相亲的事情白念棠说,就是刻意挑拨他和白念棠的关系,想让他焦头烂额,不得安生。
洛寻想要破坏这场相亲,才不断做些小动作来恶心他,想让他先撕破脸皮和家长闹翻,而洛寻自己落一个好名声,黑锅全部由他来背。
江勖说:“我也是被家长逼迫的,你大可以直接说我们不合适,但是我和白念棠的事,我劝你不要掺和。”
洛寻有恃无恐地说:“如果我非要掺和呢。”
江勖把一份文件甩在洛寻的面前。
那文件上满是数字和公式,油墨味还没有散去,似乎是今早刚被打印出来的,摸上去柔软温热。
“你家的子公司——光禾能源科技公司濒临破产,如果这个公司能被中昀集团收购,你们会获取一大笔贷款和融资,光禾也可以起死回生。”
“但是——被收购后,你洛家的人,还能在是董事会上有一席之地么?”
江勖紧紧地盯着洛寻的眼睛,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茫然和动摇的神色。
“而且你家的公司到底会不会被成功收购,也需要中昀集团的董事们投票决定。”江勖摊手,“很不巧,持有中昀集团百分之七股份的恒尺基金的董事之一,就是我。”
百分之七看着很少,但以中昀集团的市值来计算,也有数百亿之数。
“虽然我没办法直接干涉中昀集团的决策,但我有能力在其中回旋——哪怕不至于毁掉合作,也足以拖垮这个进程。”
江勖看着洛寻那虚假的笑意被震惊取代,露出了从起床起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我知道你家那些老东西反应会很大,但那又怎么样?我的质疑是合理的,光禾能源的外债结构并不合理,杠杆拉得太高,资金流动性近乎于无。”
“损失这一条鱼,对中昀不算什么——但是对你家来说,似乎就有些棘手。”
江勖的手指轻轻划过钢琴的边缘:“洛寻,你自己选吧。”
洛寻轻声问:“你真有那么大能量?”
江勖和他差不多的年龄——他原本以为江勖不说是草包,也不能说优秀到哪里去,毕竟江家夫妇从不带着江勖到处显摆。
江宸的风头比江勖大多了,没有人会在江宸的光芒下多看江勖一眼。
他也不例外。
洛寻仔细地看着江勖的脸,这一次,他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江勖的眼睛下有一道很小的白疤,和肤色几乎融为一体,很多人看江勖的第一眼,会被那双黑亮深邃的眼睛吸引,从而忽略了江勖的面部线条是十分锐利的,而这股锐利,随便江勖年龄增大,婴儿肥消退,而逐渐剥落出来。
这并不是好惹的、好脾气的面相。
这张脸俊美得近乎有侵略性。
只是江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可爱的月牙状,那锐利的线条会柔和不少,给人一种他秉性温和的错觉。
洛寻能从他的眉宇间看出和他父亲一样的威势出来——那并不是让人轻松愉悦的东西。
洛寻不在乎江勖。
但是他在乎钱。
江勖说:“我拥有恒尺基金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你说呢?”
洛寻按出几个不规则的音符,乐声零散地跳动着,有些刺耳。
“你爸妈真偏心,”洛寻看着自己的手指,“据我所知,你哥哥都没有董事席位吧。”
江勖说:“这和我哥哥无关。”
洛寻冷哼一声:“随便你怎么说。成交,我保证不掺和你和白念棠的事情。”
达成协议后,洛寻也懒得装可爱,他站起身,往沙发上一躺,翘起二郎腿:“你妈妈可是要我和你一起住,但其实我也不乐意和你住。你赶快让人给我安排房间,我要最大最漂亮最豪华的房间。”
江勖:……
江勖吩咐管家给洛寻开一个豪华包间,叮咚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江勖低头一看,是白烨的回信。
【我和我哥出去玩呢,你干啥打那么多电话?】
江勖:【你们去哪儿玩?】
白烨:【我们在邮艇上。】
说着还把船票po了出了来。
江勖盯着那张船票,指尖微微颤抖,他口干舌燥,用尽全力保持平和的语调问洛寻:“你把我乘坐的邮艇型号对白念棠说了?”
白念棠乘坐的邮艇,和自己恰巧是同一艘!
难道白念棠放心不下自己,所以特意跟过来的么?
那是否能说明,其实白念棠也是很在乎他的?
喜悦的小花开满心田,冷漠被羞涩取代,江勖原本紧绷的神情维持不住,眼角眉梢透出压不住的喜气来。
洛寻看着江勖闪闪发光的眼睛,翻了个白眼:“没有。”
江勖确信这就是缘分,他拿起手机,就出去找人了。
白烨对白念棠和江勖的矛盾一无所知,把白念棠的位置透了个彻底。
洛寻见江勖傻笑着同手同脚地走出房间,还是抵抗不了喜欢看戏的天性,他顺走吧台的一杯鸡尾酒,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江勖根据白烨发来的共享位置,连走带跑,很快找到了白念棠。
手机提示他和白念棠只要不到十米的距离,江勖停了下来,对着夹板上的金属花瓶,理了理头发。
在后面偷窥的洛寻:……
他毫不怀疑如果此时给江勖推销化妆品,必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江勖居然还有容貌焦虑的么?
只见江勖又原地打了一套太极,用手摸了摸脸,感到温度下降了许多,这才不疾不徐地绕行过船舱,想要和白念棠来一场不期而至的偶遇。
见到了想念一周的人,江勖恍如隔世。
白念棠靠在甲板的栏杆上,他穿着白衬衫和绀色运动短裤,阳光舔在他光滑白腻、近乎透明的皮肤上,关节处泛着淡淡的粉,似乎下一秒就要融化成一瓶桃子味汽水。
海风轻柔地吹着,白念棠额前的黑发随风舞动,他琥珀色的眼睛让江勖想起刚刚拿出火炉的琉璃,日光之下,是汩汩流动的金水,那眼睛看向哪里,哪里就会随之燃烧。
江勖放缓呼吸。
他有些不敢大声说话,他怕把白念棠吓跑。
苍穹之下,海面之上,被海风柔柔包裹的白念棠,好像下一秒就要飞起来了。
他不敢惊动他。
白念棠却很闲适的模样,眼睛弯了弯,眼尾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染着淡红,很是秾艳。
他在笑。
江勖顺白念棠的目光看去,看见白念棠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alpha,那alpha嘻嘻哈哈地对白念棠说着什么,头发是精心染成的亚麻色,手很惬意地搭在白念棠的肩膀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熟稔轻松,似乎相识和许多年。
而白烨在一边斜躺着打游戏,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原本旖旎而柔软的心情被怒火尽数洗刷,江勖怒气冲天。
怪不得不告而别,原来是和野男人出去游山玩水了!
还把手机关机,就是为了避免他去打扰他们的甜蜜时光吧!
那alpha也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在他的手要再度搭上白念棠肩膀的一刹那,白念棠猛地感受到了一股极其阴森的能量,从背后直直地射过来。
他条件反射地回头一看,只见江勖站在自己一米之内,影子已经触碰到了自己的脚踝,但江勖的脚步没有一点儿声音,以至于他毫无察觉。
江勖见白念棠回头,一伸手便攥住了白念棠的手,把他拉到自己怀中,低头亲昵地蹭了蹭白念棠的脸颊,轻声问道:“念棠,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