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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会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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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渐西升,月色缓缓覆盖大地,从宫殿庙宇悄然流向寻常巷陌。

深秋的夜晚带着几分干燥的凛冽,一阵凉风吹过,“咯吱——”一声,半扇窗棂被向里吹开。

张鹤仪伸手捋平被风扬起的披风,转身将木门关住,落锁。他在门前站定了几瞬,看到门上被风雨摧残得有些褪色的对联,愣了一瞬,眨眼间,这门楣好像又矮了一些。

院中又积了一层厚厚的枫叶,几根竹子孤零零地立着,即便有人打扫过的痕迹,也还是显得有些萧瑟。

张鹤仪走进那个漆黑一片的房间,风吹过,从窗户里闯进来的月色洒到他的身上,显得他瘦削的背影带上些清冷。

他动作轻巧地将窗户关上,摸着黑动作娴熟地走到桌案前,点着了桌案上的蜡烛。随后又和夜中的寂静融为一片。

自打去年南北战乱起,他便很少再回将军府。

驻扎在南疆的张大将军因南疆动乱未能回京,迄今已是三年有余,张家兄弟个个朝廷肱骨、精忠卫国,若不是在边关平乱便是在军营练兵。将军府只有因伤病不得上战场的母亲和弃武从文的张鹤仪。张鹤仪连中三元又上任翰林学士之后便将母亲接到了自己的府中。

张鹤仪思索着,摇曳的烛火在他的脸上投下明灭的光影。

忽地,唯一的光源被一阵强风吹灭了。

有人不走正门,偏从窗户里跳了进来。

还关上了窗,像是怕扰到屋中主人,又像是生怕里面的人不知道,跟掩耳盗铃的小贼一样。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黑暗中,“啪”的一声,张鹤仪手持折扇精准无误地用扇柄抵住了那人的颈窝,手腕向下一用力,不重不轻地敲了一下。

来者不语,只是握住扇柄的流苏,顺着张鹤仪手臂的方向向前走了一大步,伸手便揽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猛地一抱。

呼吸猛地交错,“来者”只在咫尺间。

“简植——”张鹤仪踉跄了一步,手中的折扇滑落到地,看着在面前放大的少年面容,撇过脸,“简直,无礼。”

简松映笑了一声,松开张鹤仪,转身捡起了扇子,“翰林学士莫怪,相思心切。”

张鹤仪向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过神来打量着简松映的身量——七个月,这人长高了,以往自己伸手试探,都是直接抵住他的下巴的;身手也更加敏捷,十来岁孩子的窗户,身高八尺的简松映还能像鱼一般梭进来。

不但如此,极其淡薄的月光影下少年的长相似乎也野了几分,战场上的炼狱历练让他的身材也更像个成熟的将军,站在自己身边时,投下的影子几乎要把自己覆首湮没。

简松映手长且利索,已经绕过桌案重新把烛火点燃,还打了个火折子点着了火炉,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个手炉放在张鹤仪桌上。随后便收着长腿坐在桌案的一边。

“将军这深更半夜的不在自己府中休息,来这将军府做什么?”张鹤仪含笑着看着他,在他身旁坐下,把手炉抱在怀中。

如今,两个二十岁上的青年人并肩坐在这为少年定制的桌案前显得有些拥挤。

张鹤仪垂眸看着手炉发出的隐约火光,指尖的颤抖渐渐止息,这一定是简松映点燃了带过来的,不然不会这么短暂的瞬间就变得如此灼热。

他这话,是明知故问。

简松映听到他的问题反倒问起了他,“我倒要问问张大人,来这做什么?”

“这是我家。”张鹤仪答。

简松映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托着腮,指了指窗外,“墙头那边,是我家。”

“我家有棵枫树,谁料今夜西风凋敝树,万千红全都飘落墙这头……四舍五入,我来这里也算回家。”他笑着说,井井有条有理有据,好像道理全都被他占了去。

张将军府和国子监祭酒家的院子毗邻而居,是满京城唯一文武相接的分区设置。

而张翊和简筠的院子,就恰恰只隔了棵红枫树。

幼年相知,每逢天高气爽秋风一躁的时候,简筠院子里的红枫便总是偏心,扑簌簌地飞入张翊家。

一到这个时候,张鹤仪的墙头上就不分时候地长上了人,而自认占理的简松映每次都底气十足地说:“枫叶到的地方就是我家。”

而幼时的张鹤仪是个凡事都要争个先后高下的,必然要在简松映赖在自己家里不走还踩着枫叶把院中弄得乱糟糟的时候怼上一句:“行,这里是你夫家,那边是你娘家。”

转眼间十年过去,简松映还像那时候一样不讲理,好像十年之年什么也没变一样,张鹤仪笑了笑,却没有再怼上一句占便宜的话,而是问:“我听说北疆那边的胡人彪悍又诡计多端,你……没受伤吧?”

“胜败乃兵家常事,受伤也在所难免。”简松映看着张鹤仪,看到他有些发颤的手,心中蓦地一紧,旋即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我简筠是谁,可不是寻常的兵家!”

他在张鹤仪的注视下把自己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张鹤仪顺着看去,看到他脖颈处露出的红绳,便一切了然。

“我有你的玉佩护着,自然是有如神助,”简松映轻声说,“放心,我没事。”

张鹤仪点了点头,全乎的,没事便好。

屋内渐渐温热起来了,简松映带来的炭火是御赐的,果真比寻常的更好一些,畏寒的张鹤仪都将披风脱了下来。

不对劲,好像更热了。

他坐在床榻上,远远地和简松映对望。

当年一同入国子监求学,他是张家备受宠爱的小儿子,简松映是国子监祭酒唯一的儿子,张大将军和简祭酒是故交老友,他又只比简松映大两岁,二人自然而然地就“绑”到了一起,从此一并读那圣贤书、作那酸楚诗、舞那游龙剑、射那展翅鹰……

两人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当年二人月下共饮琼林酒,人是偷溜出来的,酒是偷拿出来的,唯有满清热血与铮铮誓言是一字一句发自肺腑日月可鉴的。

年幼的张鹤仪骨子里颇有大哥气质,要与简松映拜把子。

张鹤仪一脸严肃,刻意把小孩儿的幼音压得“极具成年男性的魅力”,端着酒碗对简松映振振有词道:“他日你一举夺魁,平步青云,记得我这个大哥!”

简松映满脸崇敬,学着张鹤仪也把自己的声音弄得四不像,倒了满满的一大碗烈酒对张鹤仪忠心耿耿道:“他日你统率三军,挂帅凯旋,一定要有福同享!”

二人猛地一撞碗,酒水散了一半,俩小孩儿傻呵呵地“豪爽”地笑个不停,一遍又一遍地“大哥!”“二弟!”“干了这杯!”

于是一饮而下,泪水横流,辣得谁也不敢先去找一口水喝,强撑着“拜了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兄弟对拜——”

……

“大……大哥、哥……”醉得晕头转向的简松映躺在张鹤仪身上,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咱们这,拜的是不是,呕……是不是,有点,不,不对劲儿啊……”

张鹤仪大马金刀地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摔碗为誓,干脆利落道:“没错!”

“今日为兄弟,永世为兄弟!”

·

当年的誓言还在耳边,张鹤仪看着简松映并不单纯的眼神突然嘴角一僵。

他在那很久之后再想起来才猛地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夫妻对拜”,只是时机已晚,或许命运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他和这一辈子的兄弟之间不能止于“兄弟”。

事态怎么发展成了这样……究竟是谁“背信弃义”在先?

简松映的一双狐狸眼炯炯有神,随着他一步一顿向前的行进,眼眸里逐渐清晰了张鹤仪的身影。

“哥,”简松映单手撑着床顶,把张鹤仪整个环在自己身下,“你还记得我走之前你答应过我的吗?”

最后一缕光被简松映的身子挡住,张鹤仪喉咙上下一滚,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简松映的另一只手已经摸上了张鹤仪眉心的红痣,眉目中好像压抑着滔天骇浪,恨不得将自己七个月来无处可说无人可诉的一切一切都倾盘拖出,又犹豫着,有些难以言喻的顾忌。

“我打赢了,你答应过我的……是不是现在就作数?”

张鹤仪听见自己心“咚咚咚”地跳,比战鼓还要响还要密,他也听到简松映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又被刻意压抑。

深呼吸一口气,张鹤仪迎上了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眼神,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挪到一边,“我可没说过答应,我只说……”

松映抓住鹤仪的手,“你说过我打赢了这场仗,就和我……”

张鹤仪一收手,转身从简松映的怀里躲了出去,敛裳缓步向烛光辉煌处走去,“我只说过,你一定能赢。”

简松映眼睛眨了一下,像是被气笑了,但仔细一品味方才张鹤仪的神情……

他撷着笑,像个兵痞子似的双手叉腰缓缓转身,视线紧紧地钩在鹤仪身上,看到他走入火光中,露出耳尖一抹抢眼的红,挑了挑眉,笑容倏地舒展开。

十年之间,天地变换。当年立志横刀策马安天下的少年投入翰林直上青云,当年一心考取功名激扬文字的少年披盔带甲戎马关山。

二人的轨迹似乎并不像当年所说的那样,性格似乎也在潜移默化中变了许多,但唯一不变的,便是他这表面波澜不惊,嘴比城墙硬。

简松映心底琢磨着什么,笑意更浓,一边隔着衣裳摩挲玉佩上的纹路,一边迈开步子跟了过去。步子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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