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刚刚的是个傀儡身。

“素和娘子。”姮娘直接点破了来者身份。素和家，善符傀，这技艺秒极，但穷其一生能做出有灵性符傀的人也寥寥无几。

素和蝉摘下帷帽，露出一张和那傀儡长相和风格截然不同的脸。

素和蝉只画了眉妆。本人的五官明媚肌盈骨润，长眉轻扬入鬓，唇下点着一颗痣。若不细看都无法发现伊下颌处有一道手指长的淡红色疤痕。

伊双唇紧抿，神色微冷疏离还有些防备，一双丹凤眼，明明是妩媚的形状，却盈满了愁绪和坚韧，让本该是明艳的样貌却蒙上了一层婉约忧伤和尖锐的气质。乍一看，那双眼睛看谁都含情，再细看，那双眼睛看谁都清冷。

一身缝补了蝴蝶形状补丁的蓝色系的夏布衣服极其个性，耳朵上戴了一对坠米粒大小珍珠串的茨菇形金耳坠。神态上，那傀儡身看起来比真人更温和、轻快、好说话一些。

伊的气质里似乎不带野性，和巳野毫无修饰的匪气、姮娘生死厮杀的冰冷烈酒之感不同，这位倒像是落魄贵族的后代，透着皮囊能瞧见那永不服气的傲骨。

不过，姮娘记得当初自己在书中看到的说法里标注了傀儡的情绪化表现会和主人的性格相似……这位很特殊？

“抱歉，我也并不想同两位作对……这位娘子如何称呼？”似是酝酿了好久，素和蝉终于开口，伊的声音格外沉着。

“姮，唤我姮娘便好。”

“哪个字？”

“月亮上永恒的战士，恒我的别名姮娥，女字旁的姮。”巳野在一旁托着腮夸张地摆出一幅迷恋的表情。

“这名字好，我喜欢。”素和蝉说话的声音颇轻，实在不似长相透出的凌厉。伊眼神飘忽地掠过姮娘，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羡慕，姮娘的家人很爱伊。

巳野听素和蝉说喜欢，表情有些开心又有些不解。“品味不错～我知道的时候，也可喜欢这个名字了。可伊不让给我。”原来是疯狂迷恋这个字。

姮娘似是没听见巳野的话，只是坐到亭子里斟上几盏紫苏饮子，刚刚斟上的一盏饮子转眼就化作残影消失不见了，姮娘却没当回事。素和蝉双眼寻去才发觉是巳野捞走了，此时的巳野正嫌弃小盏装不了多少水。

“坐。”姮娘看向素和蝉。“有几个问题。”

“请问。”素和蝉大方坐下，却见巳野脸色阴森地盯着自己。

“你身上血腥气太重。”姮娘将巳野带得远了些，接着又进了屋里。

出来时，伊手里多了个匣子。

“把伤口处理一下，一会儿再问。”

素和蝉轻轻将匣子接过来，有些僵硬地处理起伤口。那边姮娘似是在安抚巳野，素和蝉没敢多看，轻声道：“谢谢。”

待素和蝉处理完，巳野的神情也恢复了。“你们的队伍可有出现被骨梦占据身体的人？”姮娘已经被自己列出来的这些问题困扰许久。

“你说眼睛变红？……有。”素和蝉点头。

“怪异、三对手臂的尸魁。”

“很高的那怪物？有。”素和蝉又点头。

“嗯，就这些。”看来，极有可能其余几个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骨梦里，也会有这些东西，以及……玉块。

素和蝉回了这几个问题也想起给自己带来这些遭遇的罪魁祸首，那东西如今还是在伊身上，弄丢了是伊死，随便给了别人也是伊死，因为就算伊说给了别人，所有人也会以为是素和蝉自己想要私吞、藏起来了。

可对素和蝉来说，就算刚拿到的时候真的有觉得这是个宝物，到了现在，也只觉得自己是揣了个着火的木炭。“这东西，给你吧。”伊从包里翻出一个束口袋。

姮娘看着素和蝉满是嫌弃的脸，“不怕我们？”

“你们若要夺早就夺了。给你们也就罢了，那帮老家伙存的什么心思我用脚后跟都能想到。”素和蝉面色阴沉，“我无处可去，这东西也无处可藏，比起将其据为己有，我更好奇这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

素和蝉将玉块从口袋里倒出来，将光溜溜一块儿雕花玉递给姮娘。

姮娘接过玉块，在手里颠了颠收进了腰上的褡裢里，语气竟带点欢快，“娘子爽快，那接下来就要看你有没有胆量随我们走一趟了。”

“去哪儿？我能做什么？”虽然说素和蝉自己一个人很危险，可跟着姮娘两人就是三个人都会危险了。

“听我的便是，娘子有意见？”

“自然没有，你们已经有思路了？何时走？我现在便可以动身。”素和蝉倒是没想到姮娘如此迅速，可也让伊十分惊喜，忧郁胆怯的眼睛里都添了几分期待。早早查明白早结束，把经过全昭告天下，伊就还能回到自己的世界，继续做小人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经历一次生死，结果钱没拿到，还被人追着杀。

以后再有人找伊去骨梦，多少钱都不干。

“不急，还没过重阳。”姮娘摆摆手回屋。

素和蝉眉头微蹙，姮娘不好奇吗？重阳节有什么好过的，不就是睁眼闭眼过一天吗？哪有查明白威胁自己的事重要？正要满脸疑问地侧头找人说话，却见巳野抬脚跟了上去。素和蝉一顿，心里想明白什么。

也是，就伊自己没办法与好友一起登高吧，素和蝉想起那些靓丽的身影，也是好久没去看看伊们了。

“那我接下来要如何？”趁人还没走出视野，素和蝉赶紧问道。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呗。”巳野赶人。

“没地方去，我不走可行？”一出去就又是伊自己了，京城鱼龙混杂的，没准儿现在就有人在各个客栈蹲伊呢，逃了这么久身体早就累得不行了。

“随便你。”

晚食，夏玄和弟弟都是要在铺子里吃完才回家的。

今日夏玄娘子刚裹上围裙，还没来得及点起厨房的油灯，便看到柴火垛角落里有个轻轻动作的黑影，那黑影背对着伊，背后放着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半人高的大黑方块，一动一动的同时还伴随着东西被撕开和咀嚼的声音。

那黑影子听见动静还扭了头朝这边看过来，两只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