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吃饭。”
这是梁悬想从起床以后第三次这样叫他。
第一次是念念今天又帮你请了假,第二次是念念我没找到你的裤子。
然后是第三次,喻念非要下午去上班,出了浴室,梁悬想坐在餐桌上这样叫他。
明明桌上还有喻纪,听他这样叫完面色如常,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样子,两个人都颇有些担心地将目光投向刚开了门走出来的他。
喻念刚洗了个澡,觉得脸上被蒸腾出来的热气非但没散,还在脸上燃烧更盛,一人一眼瞪了回去。
喻念作为Beta生活了二十一年,从不是撒娇讨喜的性格,小时候给自己定下的角色是喻纪的兄长,从小就努着小脸儿做出哥哥的架子。
长大了觉得自己是家里的长子,虽然只是Beta,也得为母亲和家里的生计负责,十分成熟可靠。
就算是原苓也只是叫他小念,被叫念念还是第一次,这样叠字亲昵的叫法很难不让他觉得羞耻。
喻念强装镇定走过去坐下,喻纪便递来筷子。桌子上是些喻纪买回来的吃食,要比他们两兄弟自己做的卖相好了太多。
吃着吃着,喻纪和梁悬想两人你一筷我一筷接力赛似的开始给喻念夹菜,喻念碗里快堆起座小山,米饭都刨不出来了。
“好了,自己吃自己的!我要吃什么自己会夹!”
于是喻纪眉目间带了点忧愁低下头去吃饭,倒是梁悬想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但也只是夹着小菜吃。
喻念想到些昨晚让人有些尴尬的回忆,他甚至连最后自己怎么睡过去的都忘了,醒的时候浑身都黏糊糊的,好在衣服裤子又重新穿回了身上,全身齐整。
他有些尴尬地走出房门,喻纪正和梁悬想收拾着桌子,像在说着什么,喻纪时而认真点头。
喻念抱着毛巾想无声无息地走过去,就听到梁悬想开口叫他念念。
他站在浴室门口,明明地上没水,却差点儿一脚打滑。
洗完又发现自己忘了带裤子,趴在门口喊了好几声喻纪,结果梁悬想闷闷地在门口说念念我没找到你的裤子,他气得想出去咬他脖子一口。
桌上正中间摆着盘很香的卤牛肉片,是喻纪从上城区带回来的。
那家老板的手艺很不错,但是因为价格原因,家里买的次数很少。
喻念夹了一片裹了调料塞进嘴里,被香得有点儿迷糊地眯了眼,却发现旁边的两人一个闷头吃米饭,一个只扒青菜吃。
他没好气地往梁悬想碗里夹了一片牛肉,“菜吃,肉也要吃,荤素均衡知不知道,你看你干瘦的!”
接着朝云游天外的喻纪瞪过去,“喻纪,吃着饭想什么呢!”
被点到名字,喻纪一下子抬起头来,接着有些躲闪开喻念探究的目光,砸吧砸吧米饭。
这就有些不正常了,喻纪向来就是只说话会认真两眼放光盯着对方看的小狗,要是开始躲闪目光,不是做了坏事,就是心里有什么不能说想自己瞒过去的事儿。
“有事要告诉彼此,不是说好的,谁也不能自己抗?”
喻纪有些为难地停了筷子,还是不说话。
“是不是我变成Omega,你嫌弃了?”
“哪里!”喻纪马上变成很生气的样子,“我哪里嫌弃了?哥你是Beta也好,Omega也好,都是我哥,我才不会因为这个嫌弃你。再说了,我是Alpha,你不是最讨厌Alpha了,现在应该是你嫌弃我才对……”
喻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真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被喻念嫌弃似的,带了些沮丧的意味。
喻念忍不住地笑,梁悬想转过头来看他,微皱着眉头,像在回想着喻纪刚刚说过的什么话,表情有些奇怪。
“哥不嫌弃你是Alpha,你也别嫌弃哥是Omega,但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告诉哥,那我真的要嫌弃你了,再不理你了。”
“哥!”喻纪简直要站起身来,喻念连忙按住他,也不知道自己多大块头,还想把桌子掀了吗?
喻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哥,你还记得上次,成余哥介绍了中介给我们才把妈妈做的衣服卖掉的事吧。那天我去上城区的药店给你买阻隔贴和抑制剂,我想去给你买好的,就去了比较繁华些的地方,后来有个夫人走进来,我看到了,她穿的是妈妈做的那条粉蓝色的裙子,当时就觉得太巧了。”
喻念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我本来都要走了,但还是站在门口等了会儿,那位夫人出来的时候,我问了裙子的来源,说了是妈妈做的。对方很惊讶,说那是她在交易市场上淘来的,价格要比我们平时卖出去的价格翻了好几倍。我才知道,那些中介都是拿货去市场上卖的。那位夫人很喜欢那条裙子,就给我说了市场的位置。”
“这不是很好吗?”
“那天我带着成余哥一起去了市场,才发现那里有很多下城区的熟面孔,我原来还以为他们是在上城区有人脉,原来都是翻价去卖。我就帮成余哥在角落也找了个空位摆摊,比原来多卖了很多钱。但是没多久就被当时那个中介发现了。”
“别人能卖你们怎么不能,难道他还能把你们赶出去?”
“他怕我们说出去断了财路,说要是我们敢告诉别人,就告诉关卡的人让我们再也出不来下城区。”
“怎么能这样……”
“他说,只要我们不再去,不再说,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喻纪低着头,喻念能感受到他身上强烈的挫败和自责感。
“这也没办法的,小纪,”喻念斟酌着开口,“就算是别人发现,也会是这样。”
“市场大概是去不成了,只能再在上城区找些出路。”
“我有办法。”一旁安静吃饭的梁悬想突然出声,两人都有些惊讶地看过去。
“我想起了一个地址,但还是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你去找他,应该会有办法。”梁悬想说完,从口袋里拿出张纸条递给喻纪,上面写着排很整齐的字。
那张纸像是被人揉来揉去或是摩挲了很多遍一样,皱巴巴的。
喻念一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具体是什么情绪自己也说不明白。
几人吃完饭,喻纪背了包便又出门了。快到下午的上班时间了,喻念收拾东西飞快,或者像是心里憋着气似的风卷残云。
梁悬想要帮他洗碗,也被推到一边去,等把碗碟码好,他手里的水都还没完全擦干净,便又一阵风似的出门去了。
梁悬想在他背后抱着衣服追着,但说是追,人家不紧不慢几步便与他并肩,将手里的外套盖在他肩上,“念念,要穿外套。”
喻念简直气急,“从早上我就想说了,谁准你这么叫我的?”
梁悬想的手空下来,又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本小册子,翻开有折页的那面给他看,喻念没好气地凑过去,就看到被黑笔划了一条波浪线的字——
“要给发热期的Omega足够的安全感和爱,包括但不限于亲密的称呼、动作……”
“发热期”三个字像带着热度强势侵入他的视野,烫得他往后一缩,整张脸都烧起来,“谁跟你说我是……”
梁悬想收回了手,喻念看着那本满是折页的小册子被塞进口袋里,有想起刚刚那张纸条,心里又沉下来。
“你是不是……信不过我们,想偷偷走,或者找人帮忙?”
梁悬想还没说话,但喻念觉得自己在他看过来的眼睛里看到了两个很大的问号,像是见到喻念脸上的表情不怎么高兴,又想到刚刚在家对方故意不搭理自己的样子,他难得地带上了急切的神色。
“我怕我记得不清楚,或者记错了人,如果是不能信任的人,可能会连累你们,”他连忙贴过来,但由于两人的体型差异,看起来只是他将喻念圈住俯视着他,“念念,我没有。”
不过他哪里有点上位者的样子?明明就像只快要被主人遗弃的大狗狗,简直要把鼻尖凑到喻念脸上嗅闻。
喻念的心轻快了些,努了努嘴,“知道了,走吧。”
他朝前走着,梁悬想在后面扯着袖管帮他穿好外套,接着又贴着身子给他挡风了。
喻纪戴着兜帽,有些谨慎地按响了门铃,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孩子的声音,“哪位?”
喻纪想起梁悬想提前交代他的话,答道:“有位姓梁的先生找。”
门里传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了,来人比他矮上半个头,因为跑得急正微微喘着气,皮肤白皙,脸上带着些红晕,长得十分漂亮。
他的脖颈间戴着一个银环,喻纪只在上城区见过,这是上城区有钱人家的Omega会戴的抑制环。
似乎发现自己不是对方期待的人,Omega有些意外的样子,“您是?”
“有人拜托我来,说有件事你可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