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郁高三就转学走人,他在学校里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毕业后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没什么信息传播渠道,不知道桑满和谢西隼交往也正常。
他尚未认出谢西隼这张脸,只感受到对方明晃晃的敌意。他粗略打量了下对方穿着,他很有钱,身上那件T是没有花纹的纯黑,单左胸那个Logo就能上五位数,心脏止不住往下沉,却依然保持温文尔雅的笑模样:“你是小满男朋友吗?”
谢西隼没理他,只向赵嘉宁点头算问好,便径自拉开椅子坐下。他不跟场上任何人说话,就低头玩桑满手指,一根根来来回回的捏,从指甲盖摸到指根,就差把“老子心情不好别来惹我”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自转学后,舒郁鲜少再体验被人无视的感觉。好在长久的表情管理令他不动声色,只拿起转盘上的冰可乐,朝桑满搭话:“小满,我记得你喜欢喝可乐,杯子给我我给你倒一杯?”
谢西隼抬起头,没什么情绪地睨他眼。
“我也挺喜欢喝可乐的。”他抽出只手,将玻璃杯扣在舒郁面前,替桑满挡住男人投来的视线。他似笑非笑,“一样要倒,先给我倒一杯?”
和桑满在一起后,他深感自己脾气比高中好上太多太多。要是换作以前,就算控制着这杯子没往人身上摔,也得掀个桌。
不待舒郁回应,谢西隼居高临下睇着他,眉梢微挑,平白多出些挑衅的意味。
“先提前谢谢这位同学了。”
眼看这两人隐隐有要闹起来的趋势,桑满揉揉眉心。这种疑似两男争一女的戏码,作为吃瓜群众也许能看个乐呵,作为当事人,她只觉一阵头疼,比上班还累。
不知道舒郁莫名其妙发什么疯,还得控制谢西隼不发疯。她只是受邀来参加婚礼,做错了什么要被置于这么尴尬的境地。
“我来倒吧。”
桑满叹气,她和舒郁并不算熟,只能从谢西隼那下功夫:“别吵了,杯子给我。”
她试着抽出手,谢西隼先是不肯,硬是抓了她一会儿。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重重捏了下她的手指,指腹在掌心轻点,细细的,轻微的痒,像是有电流划过,是他在她手心写字。
他写的是“回”这个字。
尽管谢西隼未开口,他和桑满心照不宣,这话潜藏的意思是,回家再找你算账。
桑满只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她试着辩解,想想作罢,回家再和他好好解释吧,眼下先把人哄住了。
她还没松口气,赵嘉宁好似犹嫌事不够大,还要往里再添把火,笑吟吟道:“谢西隼,你好好反省反省。要不是你迟到,哪能给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谢西隼懒洋洋应声:“是,我反省。”
桑满甚至没来得及劝住这两个人,欲言又止,手伸出又落下,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遇到事情会想躺平摆烂了。
好烦哦。
很多事并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决定的。比如,舒郁听到这话,刚按捺下去的情绪再度冒出来,他看向桑满,充满探寻的目光:“他是谢西隼?你和谢西隼在交往?”
“不可以?”谢西隼替她回,“我们都交往五年了。”
想挖他墙角?不如等下辈子吧,不对,下辈子他也不会给他这机会。
“当然可以。”舒郁平静下来,他说,“感到不可思议罢了,我和小满同学两年,私底下交流不少,没听说过她和你有交集。”
谢西隼冷着脸:“那你现在听说了。”
桑满:?
以免谢西隼回家犯病,她快速回忆了下自己和舒郁的交集。私底下交流确实有过,不过都是非常单纯的学习交流,他们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差的科目刚好还互补,会分享学习经验再正常不过。
桑满压根没放心上,不然也不至于认不出舒郁这张脸。
但……
这话从舒郁嘴里说出来,普通的交流学习经验,怎么听起来这么暧昧呢。
桑满这头还在纠结,没第一时间等到她的否认,这个认知足以让谢西隼崩溃。可这是桑满和他交往之前的事,纵使心有不甘,理智告诉他只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再不济在床上装装可怜,惹得桑桑多心疼他一点。
何况桑满昨晚还在和他强调,这是别人的婚礼,人家大喜的日子,不准发脾气,她会不高兴。
他这边压着火,偏偏那个令人生厌的家伙还在引诱桑满,说着他不想听的话:“小满,你认真的吗?这不像你会做的事。”
实际上,舒郁对刘鸣的婚礼毫无兴趣,是听说桑满会来,才刻意拜托刘鸣给他留个位置。不是没有设想过桑满已经有恋情的可能,也提前做好了祝她幸福的准备。
但怎么会是谢西隼?
怎么能是谢西隼?
消息目前还没有大范围传开,但凡圈内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谢家老太太有意与姚家结亲的念头。结合她当年对谢长坤的雷霆手段,谢西隼一个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大概率只能走谢长坤的老路。
根据学生时代和桑满的接触,舒郁能确定她是个谨慎的人。
从她做题就能看出来,看到道大题,她会想好全部步骤再动笔,而不是想一步写一步,做不出来就空着,宁可不要那点步骤分。
她能一直拔得头筹,因为她的思路永远清晰,很少会有做不出的题。就算有,她会迅速放弃不浪费时间,转而去抠别的题,避免没有其他扣分点。
舒郁不免感到好奇。
桑满知道她和谢西隼注定没结果吗。他猜她是不知道的,她不会做没有结果的,浪费时间的事。
舒郁信心大增。
不得不承认,舒郁这话说出了在座很多人的心声。
桑满和谢西隼,一个温和的,不争不抢的年级第一,认识她的都说她是老好人,和一个仗着家里有钱有权,经常在校外打架的坏学生。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性格也天差地别,就算在一起也不会持续很久。
可他们就是交往了五年。
事情绕来绕去,又绕回桑满身上。
“舒郁,不要再喊我小满了。”
面对满桌人的目光,桑满表情冷淡。她做着谢西隼经常做的动作,指骨轻叩桌面,是警告的意思:“我和你没那么熟。”
没料到桑满会如此不留情面,舒郁笑容微僵。短短几秒功夫,他成功整理好表情,友善提问:“那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
桑满没说话,赵嘉宁对这行为称赞不已,凑到她旁边碎碎念:“看到没有?教科书级别的情绪管理,还有说话的艺术。”
一个“你希望”,直接将问题抛回桑满头上。
“阴郁哥现在不阴郁了。”赵嘉宁锐评,“现在应该叫他心机哥。”
“……”桑满看她眼。
她这起绰号的能力简直完全不输当年。
闻言,谢西隼轻嗤,面无表情:“少套近乎,你别和她搭话就行。”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儿什么聊斋。他对此感到烦躁,他的桑桑太受欢迎,随便冒出来的野男人都在觊觎她。
桑桑又是个好脾气的,她不太擅长拒绝人,也不会说很难听的话。刚才能为他怼舒郁一句,已经足够令他开心了。
想到这里,谢西隼揽过桑满肩膀,脑袋凑过去,唇瓣贴近她的耳朵,用气音哄她:“谢谢宝宝给我说话。”
话音刚落。
他满意看见那只耳朵开始泛红,像刚成熟的草莓,尖端红通通的,惹得他很想上去咬一口。
桑满实在受不了他在大庭广众说这些,尽管这话只有她能听见。她伸手,在他胳膊上用力掐了下,小声回他:“再说今晚你去睡客房。”
谢西隼嘶了声,知道她脸皮薄,也不逗她了,乖乖闭嘴。
“弄疼你了?”
刚才那下桑满可没收力,听见他的惊呼便低头查看。他小臂有肌肉,摸起来硬邦邦的,她仔细看了圈,连个红痕都没留下。
桑满沉默抬头,对上谢西隼直勾勾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耍了。
桑满:“……”
幼稚。
为避免尴尬,众人默契地没有盯着他们看,装作在做各自的事,余光止不住地关注他们三个的动静。
桑满不喜欢成为焦点位,还是因为这种事,在桌底下猛拍赵嘉宁的大腿,示意她说点什么。
好在赵嘉宁还算个靠谱的,见场面再度冷下来,在在座人里随机挑选了个幸运儿,热情寒暄:“郁卉,好久不见了!最近在干什么呀!”
被点到的女生愣了下,很快接话:“刚转正没多久,还在基层,加班忙死了。”
有她们打头阵,其他人也不闲着,赶紧七嘴八舌聊起来。和桑满来前不同的是,之前是舒郁在侃侃而谈,现在他和谢西隼均默不作声,也没人敢去起他们两的哄。
聊着聊着,有人问桑满在做什么,工作忙不忙,桑满如实回答:“很忙,每天都在加班。”
“看来大学霸也和我们没什么差别嘛!一样在给资本家做牛马。”
“所以努力工作有什么用,挣的钱不都进老板口袋,还要天天被老板骂。”
“还不如说努力学习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要打工。”
几个人说到兴起,忽然愣住,意识到说错话,齐唰唰打量起谢西隼的表情。
妈的,在座不就有个未来的大资本家?
在情敌面前成功炫耀,谢西隼目前心情极好,眼尾不自觉勾着笑,脑袋里全是回家以后该和桑满做些什么。
要是身后有条尾巴,他绝对摇得飞快。
她忙着加班,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做了,今天他受了“委屈”,稍微用力点,时间稍微长一点,桑桑应该会原谅他的吧。
是以他完全没听其他人在聊些什么,听到了他也不在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剥削劳动力的资本家。
只不过被剥削的劳动力不是普通员工,是他可怜的女朋友。
桑满一看谢西隼那眼神就清楚他在想些什么,太阳穴跳了两下,随后叹口气,倒是没舍得说泼冷水的话。
他今天表现不错,就当奖励他的好了。
见桑满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赵嘉宁勾勾手指,示意她凑过去。桑满没明白她想做什么,顺从地过去,被拍拍肩膀,赵嘉宁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可以啊桑桑,修罗场女主角,也是给我吃上热乎瓜了。”
她都快尴尬死了,桑满无奈:“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也不是不行。”相较于桑满,赵嘉宁道德底线略低,她摸着下巴,语气认真,“要是现在是古代就好了,可以两个都要。”
“你真不考虑下心机哥吗?虽然他看起来心机颇深,看着好像真对你挺有好感,都敢公然撬墙角了。”
“我对他没兴趣。”怕她再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话,桑满连忙给她倒杯可乐:“喝点饮料吧。”
来点东西堵住她的嘴。
饭桌上聊天话题的变化速度和南城的天气一样快,说着说着,话题落到这次婚礼的主角,刘鸣身上。由于在座都是高中同学,也没什么可避讳的,一个性格比较大大咧咧的男生开口道:“说起来,我以前真以为刘鸣会和陈莉在一起来着,吵那么多架都没分手。”
郁卉八卦道:“所以你们谁知道分手原因?我们悄悄说,刘鸣和新娘还在门口迎接客人呢,听不见的。”
“性格不合吧,或者家里不让,就这两种原因。”有人猜测,“不是说交往时间过长也不好。有个玄学就是,恋爱谈的越久越难结婚,大概率会分手。”
“对了桑满。”
他好奇:“你和谢西隼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