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桌上的鸡肉吐司是新品，给你留了一块，你记得吃。”店长从更衣室推门出来。

林凡摸了摸封好口的面包，还热着，他错愕一瞬，轻言道：“谢谢店长。”

店长是个年轻女孩，闻言轻笑，“欸，先别谢啊，面包可不是白吃的，吃完记得给王姐提个建议，要真实建议！”她着重强调。

王姐是现烤师傅，早下班走了。

“好。”林凡边数钱边说。

“记得点货啊。”说完这句，店长推开门准备出去，一眼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出众少年坐在隔壁奶茶店的椅子上，出神的望着这里。

不冷吗？她直犯嘀咕，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径直去了停车的地方。

林凡正在点货，他站在干果货架前，埋头在拉出的货单上写写画画。

“欢迎光临！”门口传来机械女声。

林凡回过头。

来人是个年龄稍大的老奶奶，她挎着印了社区服务的红色布袋。

“欢迎光临默读蛋糕，有什么可以帮您吗？”林凡收起货单走到奶奶身边，语调平平地问。

“小伙子，有鸡蛋糕吗？”奶奶笑的和蔼，双颊两坨高原红高高耸起。

“有，这个可以吗？低糖的，纯鸡蛋打发。”林凡环视了一圈，拿起一盒老鸡蛋糕举起询问她。

老奶奶双眼炯炯，蹒跚走向他，接过鸡蛋糕仔细查看一番，“对！就是这个。”她笑着从布袋里掏出一个被塑料袋层层包裹的球状物体，“多少钱啊？”她一层层扒开，舔了一下手指从里面抽出一张二十。

林凡接过钱，走到前台打单，“一共11.8，找您8.2，这是小票您拿好。”他递给老奶奶。

老奶奶接过钱，随口寒暄道：“你穿的少哦，不冷啊？”

突然受到关心，林凡下意识搓了搓袖口，违心道：“不冷。”

“到底年轻身体好，不像我们这些老太太。”老奶奶把鸡蛋糕装进布袋里，低着头嘀咕道：“那外面大风呼啦呼啦刮，还有个年轻人坐在外面呢，也不嫌冷似的。”语罢看向他轻笑一下。

林凡推钱盒的手一顿，莫名有种预感，这人怕不是魏清禾。

“有人坐在外面？”他漫不经心问道。

“是啊，一个小伙子，看着也跟你差不多大，还穿着西装可俊了。”语罢老奶奶瞟到一旁挂着的塑料袋，“小伙子，你那个袋子给我几个呗。”

林凡心不在焉的递给她，语调迟缓道：“那..那人现在还在外面吗?”

老奶奶拿到塑料袋高兴地揣进布袋，“我刚刚进来时还在，这会不知道了。”说完摆手要走了。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他的目光追随着老奶奶一路到门口。

等她蹒跚的背影完全消失后，林凡心不在焉地理了理弄乱的袋子，有些站立难安的意味。

他在外面坐了多久？这么冷为什么不进商场里？

重重疑惑堵在他心头，想着，他看向了门店那扇可以直通商场的玻璃门。

才发现商场早已灭了灯，内部已经没有正在营业的门店了，只有外边一圈寥寥几家亮着。

人又不傻，怎么可能一直等在外面吹冷风，图什么？

虽然这样想，可他还是小步挪动到了门口。

魏清禾果然在外面。

他坐的位置很巧，刚好能看到店内的场景，但对于林凡来说又是盲区，除非走到门边，否则难以发现。

看着他风吹的手都开始发颤，林凡眸中微动，不由地推开门走到他面前。

“噔哐”魏清禾手机掉在地上，他弯下腰去捡。

低头的瞬间，上方突然蒙上一层阴影，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魏清禾怔怔地抬头，甚至忘记了捡起手机。

他仰看着这个人，看奶茶店门匾上的抬头灯在他发丝上蒙了一层暖黄的光，看那片昏暗下看不清的脸。

这个角度看人实在不好看，可他看林凡怎么越看越好看。

看着他那张愣神的脸，林凡轻叹一声，单腿下蹲捡起手机递给他，“商场十点就锁门，你到底来干嘛？”

魏清禾回了神，他支支吾吾道：“我...我当然是来买东西了。”

“不用勉强。”直起身子，林凡俯视他道：“进店里吧，外面冷。”语罢转身就走，他不能出来太久。

走到一半见人还傻登登地在原地坐着，林凡回过身，“不进来吗?”

生怕他反悔的魏清禾连忙说道："来来来。"他这是还沉浸在被邀请的喜悦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魏清禾亦步亦趋地跟着人身后，乖乖坐到店里的小桌前。

“你先在这待会，我给你打了车，到了你就回家。”林凡拿出货单，对他说道。

魏清禾不明所以，有些拿不准他的态度，心中生出惶然。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你生气了？”

林凡顿了一瞬，从货单上抬起眼，“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

“那为什么给我打车？为什么让我回家?”魏清禾有些委屈地说。

“没有为什么，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因为什么？”林凡一边对着货，一边分神应付他。

谁知道他突然来一句，“因为...因为我自己打了车。”

林凡被他这句突如其来搞得莫名其妙，“你打了车？”他问。

“对啊，刚刚在外面时手机上叫了，不然你以为我等你啊。我原本就是想来商场买个东西，谁知道关门了。”

“再说了，你居然没有提醒我商场十点关门。”魏清禾转移话题，尬笑着望向他。

林凡听完他这番话，抬头看过来。

见他看过来，魏清禾顿时心如擂鼓，他笑的僵硬，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像有根无形的夹子夹住了他脸皮的肉。

“忘了。”林凡轻飘飘丢下两个字，“好在司机还没出发，那我取消了。”语罢他走向更衣室用手机。

见人一走，魏清禾提起的心一下掉到了腹腔。

我都说了什么！

魏清禾十分懊悔，也待不下去了。他宁愿在外面冻死，也不要再进来了。

于是给林凡发了消息便抬脚要走。

"等一下。"林凡不知什么时候从更衣室出来了。

“外面冷，把这个穿上吧。”他递给魏清禾一件宽大的卫衣外套，“上个星期落在店里的。”

魏清禾怔怔地接过，看着他身上的单薄，问道：“那你呢？”语罢递还给他，“还是不了，你穿的比我薄多了。”

“我等下打车回去，用不上。”林凡没有接他还回来的衣服，转身走到前台去做损耗报表。

“那谢谢啊，拜拜。”魏清禾犹疑着，有些不舍的和他挥手。

林凡头都没抬，“路上注意安全。”

随着关门声，脚步声在门边戛然而止。

林凡才抬起头看向门外，那人身影果然消失不见。

他顿了顿，随后即刻投入工作之中。他没时间想东想西，门店十一点半关门，他还要点库存，写入库报表。

等一切都忙完，林凡手撑着脖子活动了一番。

“叮铃铃”手机突然发出声音。

来电话了，谁会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林凡抱着疑问走到更衣室，拿起手机一看。

孔昱轩？

这是早就从他们家隔壁搬走的邻家哥哥。

林凡犹豫的按下了接听键，不知道他这会来电话是为什么。

接通的一瞬间，一连串“哈哈哈”的笑声传了出来。

还没等林凡询问，那边又说话了，以一种极其做作的声音，“哇塞，凡弟弟，听说你考进市一中了。”

是的，并且已经开学三四周了，林凡心想道。

“对。”

孔昱轩：“哦哦哦这样的，听说市一中考试考不好会掉出实验班哦，你要好好考哦。”

“没关系，我是普通班的。”

那边短暂的沉默之后，尴尬的说：“哦哦哦这样这样。”

“那...”

"你这会打电话来应该不只是来关心我的学习问题的吧?"不等他说完，林凡问道。

孔昱轩：“哇塞，凡弟弟真是神机妙算，其实....其实人家是想说，嘻嘻嘻谈恋爱了捏。”

“恭喜。”林凡没什么表情，反应平平道。

孔昱轩正经了起来，抱怨他，“你也太敷衍了吧。”

“那真是恭喜你寻得真爱了。”林凡轻叹一口气，板着脸一本正经道。

“哎呀哎呀也不算真爱吧，有待考究！对了，你怎么不问问我对象是什么人？”他语调雀跃，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

林凡无奈，如他所愿问道：“那你对象是什么人？”

“哎呀说来话长，我对象是甲方的部门小领导，上次来我们公司对我一见钟情了，然后对我本人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我对象身材可好了，长得又帅，还甘心在下面。”

林凡越听越不对，及时制止他，“等等，长得帅甘心在下面？”

“对啊，我对象是男的。”

他问：“男的？所以...你是？”

“对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林凡：“我以为你开玩笑...”

"什么？我那么认真，你居然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是指满房间横着乱跑，然后像只猴一样大喊“我喜欢男的卧槽”认真吗？

林凡：“......”

孔昱轩自说自话，认命的道:“好吧。”

"好伤心，挂了。"

电话“咚”的一声挂了，林凡这才反应过来，再一看时间十一点二十了，可以做收尾工作了。

他收起思绪投入工作，一番折腾后可算忙完了。

看着上锁的门，林凡拍照确认了一下准备离开，转身却对上一张憔悴枯老的脸。这是一个流浪汉，他双颊打了修容般的凹陷，眼神直勾勾盯住他手中的面包，喉间不停吞咽着口水，声音清晰可见。

“有...有扔掉的面包吗？”他问。

林凡恍然回神，将手中的面包递给他，“有，给。”

那人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味道怎么样？你有什么建议吗？”林凡拿出手机问。

“好吃！人间美味！”

林凡：“好吃！人间美味！”他如实把建议发给王姐。

这是顾客的评价，应该算真实吧。

做完这些，他戴上口罩准备扫辆电瓶车回家。

“............”

"少爷，咱们还等吗？"司机王叔回头望向后座的魏清禾。

魏清禾看着渐渐不见的黑点，轻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