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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第 1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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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开远门外曾立着一块石碑,上刻“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意思是从这儿出发,向西九千九百里皆为魏土。

好景不长,河朔三镇叛乱,内斗打断高魏昂扬扩张的精神,盛极一时的大魏王朝走向衰落。

统御西域诸国的安西都护府成为历史篇章,西部边疆向东收缩,沙州、瓜州、肃州、凉州等河西十一州相继沦陷于多闻。

魏王朝从昔日安西万里疆,落魄到边防在凤翔,像根尖利鱼刺卡在王侯将相、文人墨客及无数魏人喉间。

多闻王突然暴毙,王族为争抢王位自相残杀,驻守各地的军将、备受压迫的奴隶火上浇油,东边虎视眈眈许久的老邻居终于等到可乘之机。

天启十七年秋,上发精兵八千,西讨多闻,与沙州揭竿而起反抗多闻统治的归义军夹击敌寇。

至今岁二月上旬,魏军与多闻血战河西,大大小小打了数百场仗,陆续光复陷落故土。

两年来阵斩多闻十来员大将,数百镇将及四万七千士卒,生擒多闻男女贵族近千,少数漏网之鱼投奔河渠王。

征西军和归义军凉州会师,将以河渠王为首的多闻军,逼退至多闻东大门鄯州。

鄯州城东五十里,征西军右路军营寨。

“报!”斥候的声音传入军帐,片刻后里面传出低沉男声,守卫主将的亲兵侧首让道。

斥候快步走军帐,冲交椅上的年轻将军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道:“河渠大相遣使臣六人来访。”

语罢,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蜡封口盖有河渠大相钤印的纸卷,捧放至铺了羊皮地图的桌案上。

歪靠椅背的苏勉单手撑头,不以为意道:“大晚上来访,好像我与他们有见不得光私交,叫他们的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斥候又道:“来人说,纸上所写可解将军心中多年困惑。”

“国贼也配为我解惑?”苏勉不屑地轻嗤一声,“出去告诉他们,再赖着不走,别怪我阵前斩来使。”

斥候应诺,转身离开军帐。

眼皮傲慢耷下,苏勉漫不经心扫过案上纸卷,从鼻腔里挤出一声轻哼。

若非凤翔节度使为这位弃国弃家的河渠大相求情,他早成他刀下亡魂。

解他多年困惑?故弄玄虚。

他拾起纸卷便要掷入脚边火盆,不想红蜡突然开裂,纸页舒展,余光瞥见横平竖直七个楷书大字。

打眼望去,苏勉呼吸瞬间急促,胸膛剧烈地起起伏伏,掌心按在纸页上五指紧收,仿佛捏的是段令光心脏。

“来人,来人!”苏勉怒不可遏横臂一扫,案上物件叮呤咣啷落地,“给我把狗脚使臣绑进来!”

亲兵不疑有他,很快便推搡六个五花大绑的河渠使臣走进帐中,踢得他们不得不跪倒在地。

苏勉紧攥揉皱纸团,立在大腹便便的河渠正使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冷声问道:“段令光那叛国贱人还说了什么?”

正使昂首挺胸道:“我听说魏朝是礼仪之邦,将军就这样对待使臣?”

苏勉冷笑一声,抽出亲兵腰间佩刀横在正使颈畔。

正使登时被吓得冷汗直流,挺直的脊背微微弓起,仍嘴硬道:“两军交战不斩……”

脖颈处传来火辣辣痛感,话音戛然而止,正使不敢置信地看着欣赏刀刃血迹的魏朝将军。

苏勉眼神轻蔑道:“再啰嗦,送你去见阎王。”

听出他真动了杀心,正使不敢再装腔作势,忙说道:“大相让我转告苏将军,三日后戌时初刻,他在鄯州城南凤凰山等候将军,”接着刻意压低声音,“大相还问将军是否想知道裴氏假孕真相。”

杀意瞬间攀顶,苏勉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情绪,扬声命人将他们赶出营寨。

他阴沉着脸坐回交椅,直勾勾盯着纸上所写,理智告诉他攻克鄯州后,大可以抓来段令光问个清楚,不必以身涉险。

心头还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事关心爱女人之死和未出世孩儿,这叫他如何理智,要他怎能冷静!

段令光,狗杂种,好样的。

几次三番利用魂归九天的阿静,搅得女郎魂魄不宁,三天后他不活剐了那贱人,都对不起女郎在天之灵。

数百里之外,西川军营地。

王钺打量突然恢复神采的女郎,背着手踱步到沙盘前,眼眸微垂淡淡扫过写了“苏”字的红色小旗。

王钺正色道:“即便他与让尘私交甚好,也未必肯贸然出兵相助。”

“不试试怎么知道?”裴静文面不改色扫描沙盘,“天启十五年后,林三最烦别人唤他让尘。”

让尘,属于高山玉。

而他,姓林名建军。

“你和犀子脾气都倔。”王钺从善如流改口,“原先我不信你敢对天子大不敬,今夜由不得我不信,”他话锋一转扬声道,“来人。”

“带裴娘子下去休息,着人好生看管,万不可怠慢,还有赵娘子。”王钺叫住行至帐门的亲兵,“去前军把一个叫余惊鸿的步卒队长给我找来。”

裴静文不可思议回头,帐帘正好落下遮挡帐内景象,她不情不愿走进隔壁帐篷。

王钺指名道姓要见余芙蓉,手下只当队长要高升,纷纷靠过来拱手道喜。

余芙蓉略带迷茫,脑海中回忆她近来表现,跟随亲兵走进中军大帐,不多时便被押入隔壁军帐,和两人大眼瞪小眼。

“静静性子急,你怎么也不说点好话骗他?”赵应安无奈扶额,“这下好了,他直接一锅端。”

余芙蓉箕踞而坐,摊手道:“我说了,他不信。”

裴静文问道:“十一呢?”

余芙蓉猜测道:“要么被缴了刀剑关到马厩,要么被王钺私下处死。”

赵应安惊讶道:“不会吧?”

“乱臣贼子的死忠亲卫,杀起来毫无负担。”余芙蓉烦躁地挠挠头,“早提醒林建军那厮和光同尘,现在阴沟里翻船,气煞我也!”

翌日,裴静文又去找王钺,好声好气询问秋十一下落。

王钺确实想过杀了秋十一,后来转念想想,他成不了气候,不如留他性命保护好友之妻。

得知秋十一还活着,提心吊胆一夜的裴静文,庆幸地拍了拍胸脯,怀着复杂心情同王钺道谢。

听到多谢二字从女郎口中说出,强硬许久的心忽然软和下来,王钺眼眸里充斥着痛苦。

他与林建军年少相识,期间虽难见一面,书信从未断过,他们之间的情谊不比他和贺五、杜九等人少几分。

他又何尝愿意眼睁睁看他战死,去小越谷前,他给他留了后路。

只要他愿意以裴氏及两个侄儿性命起誓,永不行谋反之事,他立即剿灭河渠援兵支援小越谷。

他始终不肯起誓。

既然如此,他宁愿他战死沙场,也好过来日头断闹市口,连累裴氏和侄女没为官奴,侄子流放三千里。

看出他内心挣扎,裴静文连忙温声哀求,王钺眼神逐渐恢复清明,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再说了。

裴静文垂头丧气回到隔壁,无法改变王钺的决定,她们只有想办法先离开营地。

可要从戒备森严的军营溜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夜里三人抵足而眠,余芙蓉身体突然不住地轻颤,裴静文连忙披着裘衣爬起来,拿过案上的油灯。

火光照出余芙蓉咬破的唇角,她额上渗出豆大汗珠,左手用力摁着小腹。

赵应安掀开厚实被褥,果然看到一滩血迹。

自从余芙蓉入伍后,每天跟着兵卒操练,原来规律的月经变得不稳定,后面她上战场厮杀,压力大到直接停经。

可能是这两天她过回安逸日子,停了许久的月经忽然来了。

以前用药推迟月经二三十天,裴静文都受不了那种痛,何况余芙蓉一停就是一年多。

裴静文解锁医疗手环,取出一只止痛剂,余芙蓉抬手制止她的动作。

余芙蓉气若游丝道:“明天去同王钺说,我停了一年多的月经来了,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以后可能再也无法生育,请他派人送我们回成都。”

“他会答应吗?”

“他对小世叔有愧,何况牵涉女子生育之事,他必不忍我落下病根。”

王钺一个军中莽汉,哪里懂女人家的月事,听得裴静文焦急诉说,皱眉唤来刘医官为余芙蓉治疗。

刘医官不大通妇科医理,不过从脉象上来看,女郎气血凝滞确实严重。

原想问仙人可还有仙药,却见将军身后的仙人暗暗摆手,他装模作样长叹一声。

王钺问道:“可会落下病根?”

妇人家的病根无非是血山崩和难孕子嗣,仙人的眼神暗示他看在眼里,抚了抚须假装沉思。

女郎恐是将军姬妾,他不愿与仙人作对,也不想得罪主将姬妾,索性将话说得模棱两可。

王钺默默回到军帐,裴静文耐着性子演姐妹情深,忽而红着眼睛跑到王钺跟前,请求他送她们回成都。

王钺迟疑不决。

藏在裘衣下的手用力掐大腿根,裴静文挤出几滴眼泪道:“七出之条便有无子一项,倘若再拖延下去叫她伤到根本,岂非害她一生?”

裴静文的啜泣声钻进耳朵,又不能像哄家里那位哄女郎,也不好把她赶出帐篷,王钺一个头比两个大。

听了小半个时辰哭声,王钺撑着发昏的脑袋,投降道:“明天我安排人护送你们回去,弟妹莫要再哭了。”

王钺派自己的亲兵送她们,也将秋十一放回,收了四人的坐骑改成一辆牛车,秋十一做车夫。

昨天计划甩开护卫,哪承想千里良驹变牛车,不过好歹出了军营,裴静文通过星网和赵应安商量。

以解手做借口,裴静文掏了颗迷药递给秋十一。

多闻初夏的夜仍然寒冷,冻得人瑟瑟发抖,借牧民家的锅煮了坛烈酒,秋十一趁天色昏暗,将那颗不知是什么的药扔进锅中。

三位女郎以喝不来烧刀子婉拒,亲兵便邀秋十一同饮,秋十一不喝说不过去,小心翼翼地陪亲兵浅酌。

喝了酒的六个亲兵很快倒下,秋十一不多时也跟着倒下。

还有两个负责守夜没敢喝,看见同袍纷纷倒下,当即拔刀押来牧民质问。

昏睡一天的余芙蓉恰巧醒来,嚷着要换染血衣裤,亲兵只好拎起牧民朝帐外走。

等人都出去,上一刻还弱不禁风的余芙蓉立即变得生龙活虎,吃力地扛起秋十一,从才割开的口子逃出去。

烈马嘶鸣声自马棚传来,亲兵暗道不好,连忙飞奔过去,月色下只剩三位女郎远去背影。

“操!”两人异口同声,一人策马去追,一人保护同袍。

余芙蓉驮着秋十一,不消片刻便被追上,挥舞马鞭驱赶妄图从她手里抢夺缰绳的亲兵。

她喘着粗气道:“我是魏人,你也是魏人,我不愿自相残杀,何况你拦下我又有何用?”

“劳烦你回去告诉王克定,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奈何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接下来的路我们想自己走。”

“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亲兵闻言缓缓勒马,目送女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沿来时路返回。

孤月高悬,无星子相伴,太阳难忍寂寥,霸道挤走冷月,马蹄声惊醒不敢沉睡的关寨。

林建军披甲握弓立在寨墙上,面无表情瞄准策马而来的人影,怎料那人冲他不停挥手。

他半眯着眼凝神细看,仿佛遭到雷劈愣在当场,一句不许放箭却已溜出喉咙。

他命人打开寨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关寨外,挪开拒马桩和木蒺藜,张开双臂接住跳入怀中的女郎。

他的声音像被烽火狼烟熏染过,带着低沉的沙哑,手臂收紧箍着女郎似要将她深深嵌进皮肉骨血。

“瞎胡闹,谁许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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