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茂夹了个虾仁放莫虹英碗里：“你就是操心太多。”
“我好不容易找到个样貌不错的，结果小时不喜欢。”莫虹英蹙眉道，“你说我能不担心他的审美吗？”
宋启茂轻咳两声，给她使了个眼色。
莫虹英反应过来：“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不提相亲的事。”
宋应时哭笑不得，放下碗说：“爸，妈，你们不用这样，我和以前没区别，你们就像从前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我什么也可以直接问。”
“这么说妈可以问你相亲的事？”莫虹英立马问。
宋应时谨慎道：“您不会还想让我去相亲吧？”
“怎么会，妈从不出尔反尔的。”莫虹英好奇地看向他，“我是想问，你真的不喜欢我让你去见的那种类型？”
“不是长相的问题。”宋应时解释道，“我只是不喜欢那种形式，我想自己去接触，去了解。”
莫虹英执着地问：“意思是你也觉得那个男孩儿长得不错，对吧？”
宋应时：“……”
“我就说嘛。”莫虹英释然了，“我养大的儿子，审美怎么可能跟我差太远！”
宋应时愈发哭笑不得，原来他妈在意的是这个点。
“好了，不说这些了。”宋启茂对宋应时道，“小时，最近工作怎么样？”
“这个月手术有点多，不过这样的强度也能适应。”宋应时顿了一下，“另外，我打算尽快申报副主任医师。”
宋启茂眼里溢出骄傲的神色：“不错。”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莫虹英插了一句，“你爸当初工作十年后才评上副高。”
宋启茂无奈地看了自家夫人一眼。
宋应时抿唇一笑，父母的相处模式多年如一日。
其实宋应时毕业之际还有一个比较好的就业选择，是去Z医大附属医院，但宋启茂如今是附属医院的副院长，为了工作中不落人口舌，他避嫌选择了中心医院。
“我们医院里引进了一批新型的手术器械。”宋启茂问宋应时，“你晚点跟我去瞧瞧？”
宋应时夹菜的手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改天吧，我饭后约了人。”
莫虹英顿时来了精神：“谁啊？”
宋应时斟酌道：“一个……弟弟。”
“哦？”莫虹英追问道，“哪个弟弟？我们见过吗？”
“我刚认识不久，你们没见过。”
不对，宋应时说完才想起来，莫虹英知道陆悬长得不错，她可能是见过陆悬的？
“可以可以。”莫虹英道，“你是该多认识点新朋友，以前上学的时候只顾着学习，工作后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要注意休息，适当和朋友出去玩是好的。”
宋应时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该怎么告诉莫虹英，他约的人就是当初那个他很抗拒的相亲对象？从父母家里离开去茶楼的路上，宋应时忽然琢磨起这个问题。
琢磨了一路，没得出什么答案。
宋应时选的这家茶馆坐落在一片住宅区，闹中取静，地理位置很好。
他之前来过两回，此次熟门熟路地将车开到停车点，下车步行几米便是茶馆的正门。
牌匾上书两字——浮香。
宋应时刚进门就有服务员迎了上来，说了姓氏后，他被引到二楼雅间。
雅间内，陆悬已经在安静等候了。
两人对上视线，宋应时弯了弯唇：“你来这么早？”
陆悬坐在茶桌旁，单手托着侧脸，笑着说：“赴应时哥的约，当然要来早点。”
宋应时缓步走到对面坐下，见陆悬面前放着半杯水，问道：“等很久了吗？”
陆悬没回答，反而笑吟吟地说：“应时哥，你找的这个地儿真好，离我家很近哦。”
他说着转头朝窗外不远处的楼房指了指：“就在那里，我走路过来只需要十几分钟。”
宋应时有些意外：“这么巧？”
“嗯。”陆悬用力点头，“你经常来这里喝茶吗？可惜我以前都没有踏进过这家茶馆，不然说不定能早点遇见你。”
宋应时刻意忽略掉后半句话，道：“没有经常，就来过一两次。”
陆悬了然道：“也是，你那么忙，哪有时间经常来。”
服务员适时靠过来介绍店里的茶类，宋应时二人在他的推荐下点了一壶金骏眉，还有几小碟搭配的点心。
服务员问：“请问这边是等茶泡好后我再端上来，还是让茶艺师当面给二位冲泡？”
陆悬舔舔唇问：“可以让我试试吗？”
“当然可以。”服务员道，“请问需不需要茶艺师在一旁指导呢？”
“不用。”陆悬说。
“好的。”
等待的时间，宋应时感兴趣地问：“你对茶也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陆悬搓了搓手指，“一点点皮毛而已，等会儿我要是出丑了你可别笑我。”
宋应时轻轻摇头：“不会。”
说完眉眼一弯，有些期待。
不多时，服务员将备好的茶叶、茶具、点心都端了上来，随后便退出了雅间。
小火炉上烧着水，陆悬端坐在茶桌后，一本正经地冲对面的宋应时点了点头。
“需要这么正式吗？”宋应时嘴上这样说着，却也给陆悬回了个礼。
陆悬清清嗓子：“你这样看着，我有点紧张。”
宋应时失笑：“那我背过身去？”
“不用。”陆悬连忙摇头，背过身去他还怎么展示自己，“别笑我就行。”
“说了不会。”宋应时其实现在就有点想笑。
“好，我开始了。”
陆悬先将白瓷盖碗的盖子翻转，往里注入热水，以达到“温器”的作用。
完成这一步后，他将盖子重新盖好，留出出水口，端起盖碗将水缓缓倒进公道杯，再由公道杯倒入小品杯。
宋应时的目光跟随着陆悬的动作。且不论泡茶的姿势标不标准，单看这双手，就很赏心悦目了。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却不过分突兀，指甲修剪得很短，干干净净的。
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凸显，宋应时心想，陆悬去输液的时候一定很好扎针。
陆悬的动作不疾不徐，手指灵活翻转，投茶、摇香、润茶、泡茶……每完成一步，他都会抬起眼皮快速看宋应时一眼。
宋应时只盯着他的手看，佯装没发现。
最后，陆悬将泡好的茶汤分到温过的品茗杯中。
“可以了。”他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宋应时，“应时哥请用。”
“谢谢。”宋应时端起小品杯，先闻了闻，浓郁的茶香扑鼻。
茶汤是金黄色的，清澈明亮。喝入口中没有太明显的苦涩味，咽下后有回甘。
“真厉害。”宋应时毫不吝啬地夸奖。
陆悬的嘴角都要翘上天了：“没有啦。”
这时雅间的门忽然被敲响，一位自称是经理的人笑眯眯地走进来送了他们几碟点心。
宋应时愣了两秒，这个场景莫名有点熟悉，但他确定，他不可能认识茶馆的老板。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宋应时撩起眼皮看向陆悬，然而对视过后，发现后者眼里也是一片茫然。
“二位别介意。”经理弯着腰解释道，“这些是小店新研制的点心，拿来回馈贵客，您二位尝尝，喜欢的话我给装一些带走。”
“我们就点了这一壶茶，就算贵客了？”陆悬道，“您可别跟我说这几克茶叶是天价。”
经理“哈哈”笑了几声：“陆先生您说笑了。”
陆悬表情一滞：“你认识我？”
宋应时抿口茶，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自然认识。”经理的语气挺骄傲，“来茶楼消费过的客人我基本都眼熟，像这位先生。”他张开手掌比向宋应时，“我就有些印象，应该是挺久没见了。”
宋应时淡笑着轻点了下头。
经理回了礼，转向陆悬，道：“陆先生这样的新来贵客我的印象要更深一些。”
“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陆悬生怕宋应时以为他之前是在骗他，“应时哥，我今天真的是第一次进这家店。”
宋应时还没回话，经理突然伸手一拍自己的脑门：“哎哟，你瞧我这记性。”
“看吧！”陆悬激动道，“我就说我没来过！”
“不好意思啊陆先生，是我忘了说。”经理礼貌笑着，露出两排牙齿，“隔壁街的‘暗香’，和这里的‘浮香’，都是我在管理，我们是一家的。”
陆悬听到一半时整个人就僵住了。
“几天前，您第一次去‘暗香’喝茶，临走时买了一套上好的茶具和好几块珍贵的茶饼。”经理的魔音回荡在雅间内，“这些天你每天都去光顾‘暗香’，还找了小店最好的茶艺师学习泡茶技艺……”
该怎么形容陆悬此刻的心情呢？
活人微死。
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慌乱，再到懊恼，几经变换，非常精彩。
半晌，他终于缓过最初的尴尬劲儿，脖颈僵硬地转头看向宋应时。
只见他亲爱的应时哥微微低着头，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前，嘴角被手挡住，陆悬看不见。
但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明显弯成了月牙的形状，眼角如钩，睫毛轻颤。
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在偷笑！
骗子，明明答应过不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