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杭拿出手机，打算给魏远征打了个电话，告知他刚才和谢梦舒谈话的内容。
谁知手机刚解锁，魏远征的电话正好拨了过来，声音火急火燎的：“小杭，你们现在快来学校体育场一趟，有重要发现。”
蒋胜和李泽杭戴着林轩一起返回学校，三人很快赶到体育场。
魏远征坐在监控室里，一见林轩这个生面孔，便问道：“这位是？”
林轩热情地往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我叫林轩，来自神秘事件调查局的，是方局的助理。您就是魏队吧？久仰大名。”
魏远征挑眉道：“该不会是方致青这个老狐狸天天在背后编排我？”
林轩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他夸您还来不及！”
“算了，办正事要紧。”魏远征冷哼一声，说：“你们快来看这段录像。”
录像里是演出当天化妆间里人来人往的情景。
“我今天一直反复看这几段录像，但是一无所获。”魏远征指着屏幕，目光灼灼：“然而我们刚才在更衣室放了一堆衣服的框里，找到一颗苹果。”
他拿出一个装着苹果的证物袋，袋子里的苹果已经开始发皱：“这颗苹果上面没有毒药。”说着又把目光移回屏幕上，补充道：“郝烨是最后进出这个更衣室的人。”
李泽杭、蒋胜和林轩同时凑近屏幕，画面中郝烨从门外进了化妆间，把花丢进垃圾桶，然后拿起衣服进换衣室。
蒋胜把目光移向桌上的袋子，不可置信地说：“你的意思是，苹果有可能是郝烨自己换的？”
林轩把进度条往回拉：“可是前面唐青，赵佳佳她们几个女生也都进了这个更衣室，甚至连杨一婷也进了一趟。”
魏远征拿回鼠标，又把进度条往前拉了一点：“你们看这里，郝烨在拿起衣服之后，又从包里掏了个东西出来，只不过当时她刚好挡住监控。再看这边，她起身的时候把衣服挂在胳膊上，盖住了手。”他继续拉动进度条：“但是从更衣室出来之后，她用手抓着衣服，并不像进去的时候，把衣服挂在胳膊上。”
林轩倏的睁大眼睛：“您的意思是，进入更衣室的时候，没有毒的苹果可能被藏在衣服底下？”
蒋胜摇摇头：“不过是拿衣服的方式不同罢了，并不能说明她在掩饰什么。”
“那你再看看这颗苹果的位置。”魏远征往屏幕右下角一指：“郝烨进来之前，苹果在桌上的这个位置。”他抬眼看了看蒋胜：“但是郝烨挡住监控那一段时间之后，苹果的位置就变到了这里。”
魏远征把视频放大，聚焦在桌上的那颗苹果，直到画面几乎快成了马赛克。只见屏幕定格的画面上，那颗苹果紧挨着一个小罐子，而在上一个画面中，那个小罐子跟苹果大概有五公分的距离。
确实是肉眼很容易会忽略的细微差异。
“如果不是因为发现了更衣室里的这颗苹果，我也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魏远征说：“这颗苹果放到这里之后，直到唐青上台取走前，位置再没有发生过变化。”
“如果郝烨真的是自杀的话，那她自杀的动机是什么？”蒋胜紧紧盯着屏幕画面：“她为什么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杀？”
李泽杭手指轻扣着桌面：“谢梦舒口中那个一定要保守的秘密，或许就是她的自杀动机。”
魏远征放开鼠标：“什么秘密？”
林轩抢过话头，十分热情地把他们刚才和谢梦舒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
魏远征听完面色凝重：“郝烨竟然给同学下过诅咒？”
“是真的。”林轩点点头：“蒋胜刚才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也跟你一样惊讶。”
魏远征揉揉眉心，说：“郝烨确实太奇怪了，我们现在得马上去一趟医院。”
医院里，急救室门口的红灯亮得刺眼。
郝旭尧在门口焦急地踱步，他的衣着打理得一丝不苟，皮鞋上泛锃亮的光，在乱成一锅粥的医院里显得格格不入。
魏远征带着三人，又叫上马洋一起到了医院。
魏远征走到郝旭尧身后，郝旭尧正紧盯着急救室门上的灯，魏远征叫了三遍，他才回过身。
看清来人，郝旭尧立刻摆摆手：“小烨现在情况不好，正在里面急救，有什么事之后在说。”
蒋胜眉头紧锁：“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郝旭尧看到蒋胜，脸色更加不悦。他一边指着急救室的红灯，一边吼道：“你问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还想问问你们，到底是谁把我女儿弄成了这样！”
魏远征忙见缝插针地说：“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跟您沟通一下目前案件的进展。”
郝旭尧闭了闭眼，做了个“打住”的动作：“你们只需要把伤害我女儿的凶手带到我面前，其他的我一点也不关心。”
“我们也想早点破案。”蒋胜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难道我们就想看郝烨在里面躺着？”
郝旭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警告你，以后离小烨远一点，还有，不要再来医院了，我不想见到你。”
“郝叔叔。”李泽杭叫了一声，说：“我们来看郝烨，纯粹是出于同学情谊，并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如果您觉得我们另有所图，那可能要问问您自己，对女儿的保护欲，是不是有点太强了？”
“你！”郝旭尧的面色瞬间涨红。
“郝先生，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魏远征赶紧打圆场道：“我们今天来，一是想看看郝烨的情况，二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她，但是现在这个情况……”
没等魏远征说完，急救室的灯灭了。
急救室的门被打开，郝旭尧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语气焦灼：“赵医生，情况怎么样？”
赵医生低着头，声音低沉：“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郝旭尧霎时瞪大眼睛，抓住赵医生的衣领：“你说什么？”
赵医生像被拎着后颈的小动物，神色显出一丝慌乱：“郝先生，我，我理解您，您现在的心情，但，但是请节哀。”
郝旭尧猛地把赵医生往前一推，赵医生猝不及防摔了出去，脸上的眼镜“哐当”一下被甩到了角落。
马洋忙去帮赵医生捡了眼镜，又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
蒋胜盯着急救室门上已经熄灭的灯，仿佛是在喃喃自语：“郝，郝烨死，死了？”
李泽杭望着空白的天花板，沉默良久。
“废物，一群废物！”郝旭尧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脖子上青筋毕现。
郝旭尧骂红了眼，医院里挂号排队的一些病人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
马洋让赵医生先走了，又去安抚郝旭尧：“郝先生，请您节哀顺变。”
郝旭尧甩开马洋的手，直接冲到急救室门口：“不可能，小烨不可能死，她肯定还在里面，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然而急救室的门被人从里面锁了起来，根本打不开。郝旭尧靠着门，缓缓滑落，整个人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瞬间瘪了下去。
——
蒋胜、李泽杭、曾鑫和庄毅穿着一身黑色走进灵堂，郝烨的黑白照片摆在正中间，照片里她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一如她生前那样。
虽然他们和郝烨不在同一个系，但因为蒋胜的原因，都多多少少和郝烨有些交集，于是整个宿舍都一起出席了葬礼。
四人在灵堂前三鞠躬，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默哀片刻。
郝旭尧面如死灰地站在一旁，低着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四人正想往外走，许久未见的赵佳佳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和郝烨长得很像，无论是轮廓还是眉眼，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以至于蒋胜有一瞬，恍惚间以为郝烨并没有死。
郝旭尧的头慢慢抬起来，就像是一个被上了发条的木偶。他的眼珠子转了一下，缓缓落到赵佳佳身上，然后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小烨，是你吗？小烨。”郝旭尧冲向赵佳佳，紧紧抓着她的胳膊。
“我不是郝烨！”赵佳佳咬着牙，试图把自己的胳膊从郝旭尧手里挣脱出来。
郝旭尧讨好似的往前走了一步：“小烨，我知道你生爸爸的气，爸爸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跟你道歉，你不要离开爸爸好不好？好不好？”
赵佳佳看向郝旭尧，眼睛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烧：“郝旭尧，你还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对不起郝烨的事情？”
郝旭尧似乎终于明白过来，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人：“你，你是郝，郝灿？”
赵佳佳狠狠甩开郝旭尧的手：“我不是郝灿，我叫赵佳佳！从你和我妈离婚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爸爸了！”
郝旭尧抓空的手握成拳头：“我，我对不起你们……”
赵佳佳指着灵堂正中央郝烨的黑白照：“你最对不起的人，是她！”她走到灵桌前，抓起相框，拿到郝旭尧面前：“你以为郝烨是谁害死的？”
郝旭尧慢慢抬起头，看着面前相框里郝烨的眼睛。
“是你！”赵佳佳吼道：“郝烨是你害死的！”
郝旭尧往后退了两步，眼神茫然无措地左右闪动。
赵佳佳不再多言，她把相框放回灵桌，深深地鞠了三次躬，然后转身往回走，到门口时，她又停下脚步，把一个信封放在门边的桌上：“郝旭尧，人在做天在看，希望你能赎回自己犯下的罪孽。”
蒋胜忙跟上她，李泽杭、曾鑫和庄毅也紧随其后。
蒋胜在门口拐角处拉住赵佳佳：“你这几天怎么都不见人影？”
赵佳佳回过身，看着蒋胜，淡淡地说：“回去处理一些家里的事情，我妈最近身体情况不太好。”
蒋胜蹙起眉：“阿姨没事吧？”
“尿毒症，之后需要定期去做透析。”赵佳佳靠到身后的柱子上，勉强扯了扯嘴角：“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没事，我多打几份工，能养得起我自己和我妈。”
蒋胜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刚才说郝叔叔害死了郝烨，是什么意思？”
“郝烨是自杀。”赵佳佳说。
虽然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几乎所有线索都指向郝烨自己，然而切切实实听到这个定论，蒋胜仍是不由得心中一动。
曾鑫惊讶地说：“郝烨竟然是自杀？她那么受欢迎，为什么，为什么要……”
赵佳佳冷笑了一下：“你们看到的都是她光鲜的一面，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么不堪的另一面。”
曾鑫皱了皱眉，试探着问道：“不堪的另一面？指的是……”
李泽杭打断了他的话头：“郝烨为什么选择在体育场自杀？”
“因为她要复仇。”赵佳佳盯着灵堂，眼睛里闪出一点晶莹的光：“她要在郝旭尧面前，亲手把自己杀死，让他永远也得不到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