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播放画面是在特意避开那些家庭争端吗。”
瞳仁近白点男人随意落着腿,富里撑着下巴看着大荧幕上突然出现的画面加载。
“嗯?”
“那天打碎了水壶,烫着手了。他俩就在吵架。”富里看向那边半垂着眼的男人,“吵的还挺凶的,津和回来拿合同遇见了。”
“久枝排外人,只喜欢跟着小市。”
“这人在阁楼画画。”
“津和把阁楼烧了。”
用她的合同资料作火引烧的,她一直想开事务所,此后那个念想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青木灰发色的男人抬头看了眼富里,轻笑了声。坐在一旁的余贵也笑,眸似漆点的男人笑道,“岛理小姐一如既往的有脾气。”
此后一年,两个人什么都没干,就在家安分的养孩子。
但是先说要分开的不是幸村婺源,也不是岛理世津子。
是久枝先开得口。
【很枯燥。
那是一种近乎于无望的枯燥。
在樱井报社的第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仿佛被吸去了所有的精气一样。看着来往的人,浅井总觉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一层假面,那层假面虚浮而又伪情。他对此感到无比厌烦,却又不得不为此迎合诸多。
比如说现在。
“浅井桑,我这边突然有一件很紧急的事件,明天青少年网球赛事那边的活动能帮我跟一下吗?”
这人穿着灰蓝色的西服,看上去有些偏旧。脸上的笑容仿佛有一个规格的刻度一般,眼神看起来很抱歉,整个人微微弓身,以一个极为虔诚的态度,像是害怕浅井不会答应。
浅井托腮在桌子上摆弄着相机,他垂着睫羽,枯燥的黄发略长,盖住神情。紧急的事件?可能又是什么豪绅的宴会吧。浅井这样想着,确实要比一堆青少年打比赛更有得拍摄。
“好啊。”
听见肯定的回答,穿着灰蓝色西服的男人唇角的笑意更深,他直起身子,又说了些什么,浅井没怎么去听,只是抬着头,时不时的应和两句。最后男人应该是觉得差不多了,便转身离开。
等看见人彻底离开。浅井才仿佛回神一般,枯黄的短发被他挠的凌乱,那双浅草色的眸子流露,情绪像是一滩死水藏在眸底,怎么都不起波澜的模样。
胃部传来不适感,浅井下意识的露出尖利的指甲挠脖子,他另一只手抵压着胃部,直到脖颈传来轻微的刺痛,他坐在工位上,缓了很久,那股不适的反胃才缓缓褪去。
第二天是个很好的天。浅井是这样觉得的,至少出来闲逛,哪怕是乱走都要比那个工位上带给他的压迫感缓解不少。】
“不…不放幸村部长了吗?”
切原有些茫然的抬头问道。
“浅井老师?”不二微微直起身子,直视大荧幕上突然出现的人。
“诶,不二子认识?”
菊丸有些疑惑的看向身侧坐着的人,枣红色短发的少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那本《摄影记录》。不二子喜欢的那本…诶,是他吗?他是记者啊。”
乾的神情倒是复杂起来,“他撰写过一篇稿子。”
去年国三那场全国决赛的落幕。
——《资本论跨越当代青少年网球》
那段时间闹得挺沸扬的,一个搞摄影的像是激进经济学派的激进分子一样骂,那时候别人都说他像疯狗。后来热点一直推,浅井的知名度是彻底打开了。
【枯黄短发的男人随意拨弄着手里的相机,他随意将镜头对准远处的天空,绿植,在鸟飞过时对焦,迅速按下快门。然后低头看取景器,似乎是觉得不满意,又按了删除键。
浅井在去往柿木网球公园的路上,就这样随意的瞎拍着,他拍的很看心情,看到什么拍什么,没有什么定性。直到取景器的画面,从一片簌簌的樱花中掠过,浅井拨动着按钮,不断拉近镜头,他眯着眼,眸光在监视器处定格住。
他又拉近了一些镜头,睫羽微垂,似乎是意识到那个地方确实有人。
浅井往前走了几步,镜头的画面晃动,他没有去看路,而是顺着镜头的画面一直往前走。恍惚间,一道清越的少年嗓音浮现在耳侧,浅井愣了愣,他刚要抬步,那道少年嗓音再次浮现。
“要撞上阶梯了。”
少年人倚着红色围栏,额上绑着白色的吸汗带,他正支着下巴,眉眼笑盈盈的望过来,似乎是觉得这人有些呆,他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前辈,要撞上台阶咯。”
他手指向下指着,背后是一片簌簌的樱花,少年人的眉眼带笑,红色围栏空隙里曲着的腿,白的恍人,他撑着下巴,眉眼带笑的望下来,像是好奇他会不会撞上台阶一般,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不知道是不是他背后的樱花,可这个季节,樱花簌簌的要落。
又或许是今天的天色太好,红色的围栏过于灼人。
浅井突然笑,他垂头看自己即将要撞上的台阶,复又抬起头,轻声询问道,“能给你拍张照吗?”
他这样说着,手指已经按下了快门。
站在红色围栏边的少年忍不住畅快的笑出声。】
很吸睛,少年人倚着围栏,站在樱花满簇里,笑容明媚又轻快。
大荧幕上的画面和浅井手里的相机同时定格。
“我我我!我见过这张图喵!”菊丸突然激动道,不止是菊丸。
所有的国三生,应该都见过这张图。
‘神佑的孩子。’
那期报刊杂志,这张图出圈的程度,远远要比那届jr大赛所带来的热度更甚。
“我当时就是因为看这期报刊…觉得他不太像打网球的。”向日安详的将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
“嗯?”种岛好奇的戳了戳毛利,“你也看过?”
毛利想了想,“这是小部长国一入学那一年的jr大赛吧。”
确实很出圈。
当时因为他入学立海大附中,附中的那期杂志近乎是随处可见。
“哇!我怎么没见过。”切原挠头道,“我怎么没见过这期的报刊…”
这样的问题,海棠和桃城也在问。
不二顿了顿,轻摇了摇头。
“这期报刊,消失了。”
柳低声道。
“消失?!”
“消失是什么意思啊?”小金不解的抬头看白石。
“就是……”
国三生们安静抬头注视着大荧幕上的画面,满樱,斜坡,倚栏。少年恣意的站在那里,含着满眸的笑意望过来。
将他彻底捧起来的封面图。
于是怎样的盛名,就给他招来了怎样的骂名。
【一个要被生活驯服的成年人,遇见了灼热的生命。
少年人从阶梯上下来,风佛乱了这人的头发,浅井再望过去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他们以前见过的…在上一年的jr大赛。
是在球场上,青少年网球比赛的球场上,浅井站在场下,看着场上挥舞着球拍的少年。
他站在球场上,像是也看见了他,微微弯了弯唇角。浅井一开始以为这是对着自己,后来发现才不是,是站在他身旁的少年,一个戴着黑帽子的小孩。
“你认识他?”
浅井轻声和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孩搭话,戴着黑色棒球帽的少年抱着怀里的球包,警惕一般的看着他。并没有搭话。只是在场上的少年比完赛后快速的拉住来人的手,然后浅井在黑色棒球帽少年警惕的视线里听见他喊,“幸村,快走。”
幸村。
浅井弯了弯唇,后来在比赛的名单上找到了这个名字。
“幸村……精市。”
外面的公告栏上贴着进入决赛名单的名字,以及下一场对决的姓名。
四进二了应该是。
浅井那时候是期待下一次比赛的。于是他特意去找了河田,那个穿灰蓝色西服的男人。回到工位的时候,河田趴在桌子上,像是喝醉了,那身偏旧的西服看起来皱巴巴的,这个时间点是下班的时间点,浅井本来是回来打算换设备的。
他看见河田的时候,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儿,浅井像是知道河田没有昏睡过去一样,他站了一会儿才问,“下周那个青少年网球的比赛,你还去吗?”
浅井问话的语调有些奇怪的僵硬,但也正常,他在这个报社里,从来不主动和别人搭话,分配给他工作就会去干,不分配的时候就待在工位上安安静静的。
趴在桌子上的男人似乎动了一下。浅井在他旁边站了一会,又耐心问道,“下周那个跟网的比赛……”
“你想去?”
河田的声音有些闷。
浅井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于是他说。“嗯,我想去。”
河田直起身子,他半眯着眸子,低声道,“那种小孩子的比赛,报道出来也没什么热度。”
“你想去就去呗。”
……
但是没有,决赛的球场上,他没有看见他。
浅井拿着相机,看着取景器里的画面,他看着站在球场上的人,是那个见过的黑色短发的少年,他使劲抓着头上的棒球帽,一个人站在决赛的球场上。
他决赛的对手没有来。
浅井在等的那个人也没有来。
像是上一年的进入大赛。
去年也是四进二比赛结束的时候,浅井跟了jr大赛的全程,相机不断的调焦,浅井像是机械化一样拍着那些照片,记录着访谈。
就那样,闪光灯的不断闪烁里。
浅井拍着那些或赢或输的少年人们。
少年雾蓝色的碎发粗不经意的闯入了镜头,他直直的望过来,那双鸢紫色的眸底却仿佛铺满着碎星一般,眸底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明亮和澄澈。
浅井近乎时下意识的,把镜头粘在了他的身上。
当被问及球风问题时。
浅井还在想,他这么小,能懂什么这些问题。
可就是那样的猝不及防里,镜像的聚焦里,他眉眼间不经意流露的傲气,就那样直直的望过来。
“我想赢——”
就这三个字,让浅井险些没拿稳手里的相机。他前面走过很多人,可大家似乎碍于年少的面皮薄,又或许是快乐网球的风格过于风靡。
枯草色的碎发掩盖里,那双若草色的眸子望过去。
理念的违背仿佛一下得到了冲撞。
那时候尚踏入记者世界的浅井,手里的相机对准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一个更广袤的想法。
倒不如说,眼前的人仿佛天生就会带给别人这种想法。
当浅井还想在镜头里留住他时,站在闪光灯下的换成了别人。
再后来…
那年青少年网球比赛的冠军不是他。
今年的也不是。】
“他没去决赛。”德川突然道。
如果说在那道声音的只因里,去年是因为意外,那今年的概况里,他是故意的。
“诶。”
“是因为发现,就算不顺着那道声音,也不会发生什么吧。”忍足向后倚。
向日看了眼忍足,觉得奇怪,“那这个声音不是没有任何意义嘛。”
“但是总觉得…”
不二抬头,白石也在抬头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说实话,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jr大赛颁奖礼结束后,浅井在柿木公园走着,随意用镜头摆弄着,看着镜像里的场景。
赫然间,浅井的手微微顿住。
他放大镜像,雾蓝色卷发的少年穿着白色的T恤衫,双手搭在球场外的栏杆上,亦如一星期前的画面,正垂眸安静看着下面的场景。
找到了。】
本来应该出现在决赛场上的人,正托着腮,垂眸向下看着,大荧幕上的视角自然而然的转换,从浅井的视角,转移到了幸村的视角。
【他本来都要踏入球场,但是在球场的边缘,突然反悔了。
那股逆反的心理怎么都遮掩不住,耳侧一直有一道声音不断挑衅着,你试试呢。你再试试呢。试什么…不夺冠吗。
幸村站在场外,轻声说,你回应我点别的呢。
但回应他的只有风声,没有解释,只有聒噪的,一卡一卡的声音浮现在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