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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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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光乍现,银枪携破空之势贯穿梅树,伴随着轰然巨响,百年腊梅应声而裂,血红花瓣如雪纷纷扬扬。

华荣裳一点点转回头,寒霜满面,眼中阴鸷翻涌:“你说什么?”

她抄起手边银弓,箭尖对准面无惧色之人,这一幕何其熟悉,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逃离权力的漩涡。

被洪流裹挟前行,连拒绝余地都没有,如同棋盘里一颗棋子,只能任人摆布。

接二连三沉重打击之下,为宣威大将军报仇的执念日渐淡薄,她只觉得这一切荒谬可笑,而被人随意利用后又抛弃的自己,更是可笑至极。

扑面杀气未能撼动高湛分毫,他敛起下巴笑了笑,二指并拢,从容翻手接下激射来的箭矢,习惯性侧耳道:“长公主何必着急?且听在下一言。”

浓浓的疲惫袭上心头,华荣裳艰难转动眼珠,望向封尧:“她本有光明前程,你既无意,为何要给她希望?害了她,还要回过头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封尧、国师大人——您的心呢?”

封尧依旧挂着那副悲天悯人的神情,仿佛在说神爱世人,唯独不爱一人。

高湛适时接口道:“的确是我杀了宣威,但她死有余辜。”

在华荣裳失去理智暴起之前,他不紧不慢道出前尘往事:“当年宣威率大军讨伐各国,杀人如麻,所到之处流血漂橹,我父兄战死,母亲与姐妹沦为她犒赏三军的战利品,后来她遭了报应,终日梦魇缠身,胡话连篇,神智昏聩。”

说着,他转向华荣裳:“说起来,你真应该感谢我,若非我在她疯癫之前了结她,你们北苍就少了一位‘白月光’战神。”

滔天愤怒直冲天灵盖,华荣裳再不顾念皇室威仪,利箭离弦的瞬间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

鬼步移行,箭矢落空,她甚至没看清高湛的身法。

她暗啐一声,三箭齐发。

叮——

修长古拙的陌刀与利箭擦出刺目火花,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声之后,三箭齐刷刷坠地,高湛横刀胸前,歪头微微一笑:“你杀不了我。”

华荣裳怒目而视,一刻不停挽弓搭箭。

箭如飞雪,封尧静立墙边作壁上观。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从白昼战至黑夜,演武场一片狼藉,屋宇倾倒。

中途闻讯赶来的侍卫都被华荣裳厉声喝退,并严令禁止任何人靠近,鸩目鬼高湛的暗器,取人性命不过弹指之间。

高湛始终游刃有余,而反观华荣裳,不知是否因连日来太过劳累,疲态渐显。

最终,陌刀冰冷的刀尖抵上她的咽喉。

她死死盯着高湛:“你就不怕皇帝知晓?”

“知道什么?”高湛放声大笑,森白牙齿映着寒光,“知道我杀了宣威?长公主啊长公主,您还是这般天真——”

尾音拖得绵长,仿佛特意为她留出领悟的时间。

蓦地,被愤怒占据的大脑浮现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

华荣裳浑身剧震,寒玉握把上,新换的铜扣又一次崩碎。

长久以来的精神支撑被击溃,她膝头一软,跌坐在地,红衣铺展形似盛放的腊梅。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泪意酸了眼眶,却挤不出一滴泪。

“哈哈、哈哈哈哈!”

昔日飒爽英姿的战神仰天大笑,笑自己愚不可及,像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自以为大局在握,实则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有人都在利用她、欺骗她,榨干她的所有价值。

她愿以性命相托的兄长,将她当做垫脚石;她敬若神明的师傅,在他人口中竟是杀人狂魔。

就连站在她身后,仰仗她护佑的百姓,都在暗中嘲笑她留不住驸马。

这一辈子像个笑话一样。

笑着笑着,泪水终于决堤,封尧二人立于对角,饶有兴趣欣赏其狼狈之态。

寒风刺骨,夜色如墨,远处灯笼次第亮起,唯余此地漆黑一片。

一片雪白衣角停在华荣裳眼前,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身,拭去她眼角泪痕,温声说:“殿下,请振作。”

抬起头,华荣裳目露讽刺,再看这二人,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她扭头躲开封尧触碰,宛如碰到脏东西一般嫌弃,拄着银弓站起,背脊挺直,凌乱的马尾在风中飞扬。

“本宫知道你们所求为何,但休想本宫相助,再不滚,休怪本宫不客气。”

纷乱的思绪一时难以理清,但华荣裳绝不与虎谋皮,尤其封尧这等人,太可怕了,五年前,她亲眼见证此人受尽酷刑而亡,而今离奇复活,更得成煦帝器重,简直匪夷所思。

封尧并不强求,只淡淡道:“殿下早作准备为好,南谌很快就会称为众矢之的,你再想护他,也是徒劳。”

华荣裳呼吸一滞,他如何知晓……

*

因身体不适,云妃在冬狩开始的后几日就回了王宫之中修养,怕头脑糊涂的皇儿闯祸,也将华灼带了回来。

当年成煦帝尚为将军时,她与华荣裳的姑嫂关系还不错,如今不得不保持距离,以免被有心人利用,落得个“内外勾结”的罪名。

兽潮突然爆发,云妃花容失色,第一反应便是拉着华灼去寻华荣裳庇护。

在那时,华荣裳就知道她的家产已然尽数交给了成煦帝,她气得一拳擂上墙壁,却又不忍见其梨花带雨的模样,没舍得说一句重话。

这个傻女人啊,要么是太信任她华荣裳了,要么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她告诉华荣裳,北冥就在宫中,而她和北冥有约定在先,想助后者一臂之力。

华荣裳倒吸一口凉气,直骂她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叛逆。

可云妃抬起泪眼反问她,难道成煦帝还是从前那个人吗?

——兄长要杀妹妹,父亲要害亲子。

那一夜,全城戒严,华荣裳持枪巡逻王宫内外。

一人一马拦住南谌二人去路。

静谧黑夜中,照夜白的马蹄声格外清脆,如同催命的更漏。

华荣裳拒马问话:“子玉,深夜疾行,欲往何处?”

伏在柯夏肩头的南谌抬起头,嘴角还凝着血痕,虚弱非常,嗓音发哑:“长公主何必多问?要战便战。”

银枪泛起刺骨的冷光,她眯了眯眼:“你果然是北冥。”

南谌拍了下柯夏肩头,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站直身体,他方要开口,却见华荣裳抬腿下马,斜倚在宫墙边偏了偏头:“走这边,一直走,别回头。”

南谌愕然。

她眉目低垂,笑容比冬夜更凉:“我这辈子,活成了个笑话。”

“不是。”南谌郑重作揖,“长公主为国殚精竭虑,时运不济罢了。”

华荣裳只是苦笑,摆手不语。

时间紧迫,二人不再多言,翻身上马,抱拳告别:“此后山高路远,望姨母珍重。”

照夜白依依不舍蹭着主人手心,华荣裳最后一次抚摸它的鬃毛,轻声道:“好孩子,去吧、去吧。”

马蹄声在黑夜中远去,华荣裳沿原路返回,一步步踏得轻如柳絮。

翘首以盼的云妃见她安然归来,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自华荣裳接到高湛邀约起,云妃就心神不宁,她虽不知北冥的真实身份,但懂得形势危急,若一拖再拖,等到紫电营把王宫围得密不透风,一切就都晚了。

所以当云昭使团首当其冲遭遇兽潮袭击时,她将自己与北冥的交集和盘托出,只盼华荣裳能施以援手,她赌上了全部,仍然相信华荣裳未曾改变。

对上她殷切的视线,华荣裳无奈点头,言道已然尽力为之,剩下的只能交给天意。

这件事除了她们二人,本该是天知地知的秘密,如今封尧特意提及,一定是知道了南谌就是北冥,更知道是她放走了人。

不过她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南谌能否逃出封尧的天罗地网。

*

葛二桂的噩梦成真了,果然有人在跟踪他。

当他回到藏身的平房时,绊得险些滑倒,定睛一看,满地的火药,只要一粒火星,就能炸得他粉身碎骨。

“啪嗒”一声,正前方一个火折子亮起,一个浑身漆黑头戴鬼面的人静悄悄立在桌前,他骇了一大跳,两股战战,笑得比哭都难看:“好、好汉,我走错门了,这就滚。”

一边说,他一边贴着墙根小心往外挪。

墙上的火光倒影扭曲旋转,后颈忽地一凉,葛二桂冷汗直流,一抬眼,那人直挺挺站在他跟前,

“啊!!!”他忍不住瘫软跪地,磕头如捣蒜,“好汉、壮士,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害你的人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儿……”

“闭嘴。”

葛二桂一激灵,立刻噤若寒蝉。

“南谌已逃出宫,你们若要救他,需得往东蒙城去。”

“东蒙城?”葛二桂下意识重复。

眼前重归黑暗,他战战兢兢抬起一点头,环顾四周,熟悉的屋内陈设依旧,唯有刺鼻的火药味提醒他方才并非一场梦。

缓过劲儿来,他手忙脚乱收拢洒落的火药,没人比他更熟悉这批火药,这就是蒙山失踪的那批。

它们为何会凭空出现在此地?

来不及细想,葛二桂收拾好匆匆赶往纪月的下榻之处,将此事原原本本告知。

后者沉吟片刻,做了决定。

“你先带人去东蒙城探查,我再等等陆哥的讯息,若宫中寻不到南谌,我们便同去东蒙城。”

“那火药……”

纪月眸色渐深:“当初盗走火药的,很可能就是南谌。”

葛二桂又是一惊,那岂不是说明夜间那鬼魅般的人,竟是南谌手下?

指尖轻叩桌面,纪月自以为参透了南谌的计谋划:“他定是知晓难逃皇帝掌心,想借此向我们示好——他想加入我们。”

“可张横当初极力招揽,不也被他杀了吗?”

纪月道:“此一时彼一时,南谌殿下见识过皇帝的很堵,而今怕是追悔莫及,这才愿意转投言邦。”

“可是……”葛二桂毛骨悚然,“他怎会知晓我为言邦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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