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匆忙赶回到警局，一个养尊处优保养得很好的中年女人正坐在询问室里，价格昂贵的奢侈品手袋很随意地放在脚边。
“你就是雷东鸣的前妻？”王浩一进门就直截了当地问道。
“对，”孙艳华说，“我们十年前就离婚了，但他一直养着我。”
王浩打量眼前的女人，她妆容精致、衣着光鲜，看起来并不怎么为前夫的死感到伤心。
“你说这次连环碎尸案的七名死者都是互相认识的，你当年曾见过其他六个人。”
“对，”孙艳华回答道，“他们二十年前都在江城待过，有一年过年还在我们家开了两桌麻将，我记得很清楚。”
“七个人，两桌麻将？”王浩抬眼看她。
“当年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人，就是屠四海。”孙艳华说，“后来两个带头大哥升官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了江城，明面上的往来少了，但一直在暗中保持联系。”
“你为什么一口咬定这个案子跟屠四海有关？”
“我没有一口咬定，我只是提供一个方向。”孙艳华说，“三年前雷东鸣突然过来找我，问我要不要去国外跟孩子一起生活，我当时就猜他是遇上什么事了准备跑路。我不喜欢国外，反正离婚这么多年了他出事也牵扯不到我，就没答应。后来雷东鸣自己也没走，说事情已经平了，他跟我说是屠四海在狱中认罪自杀终止了调查。”
“离婚这么多年他什么都跟你说？”
“我们毕竟有个孩子。”孙艳华抬手捋了捋头发，露出手腕上闪光的钻石腕表，“做夫妻的时候他对不起我，但后来离婚了他给钱很大方，所以我知道了线索没道理藏着不说。”
“你怀疑凶手是屠四海的儿子？”
“对，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他作案动机最大，不然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同时针对他们七个。其他几家人反应过来后也会这么想的。”
闻英在屏幕上调出了屠小宝的资料照片，众人面面相觑。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杀人的人。
闻英说：“孙女士，你指认的嫌疑人在家庭变故发生前只是一个学艺术的普通学生，从来没有吃过苦，也没有什么特殊经历，他真的有能力犯下这样的罪行吗？”
孙艳华说：“你们也说了他是学艺术的，你们看看那个凶手弄的犯罪现场，真的挺艺术的。而且我也不是无缘无故怀疑他，他是有杀人犯基因的，他爸爸十八岁的时候就杀过人，尸体就埋在我们家老房子的地下室里。”
就在这时小李突然闯进了会议室：“有新线索了！刚刚让雷东鸣的司机辨认了屠小宝的照片，他说雷东鸣失踪前几天从地下赌场里带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屠小宝！”
孙艳华知道前夫的本性，闻言脸上闪过很深的厌恶——屠小宝的年纪比他们的女儿还小！
“唉，我有些后悔提供线索了，”孙艳华突然说，“雷东鸣是真的该死。”
王浩起身分配任务：“闻英，你们小队负责搜寻屠小宝的下落。小李，你带两个人和孙女士去埋尸的地方挖掘。”
“是！”
众人领到任务后分头行动。
王浩想着这也许是一场艰难的追踪，所以才把更困难的任务交给了闻英，但没想到——
“查、查到了！”闻英自己都觉得不敢相信。
竟然就这么毫不费力地查到了。
屠小宝似乎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行踪，他三年前出现在江城，使用一个叫“屠小宝”的假／身／份／证，连名字都没改，一直光明正大地生活在这里。
……
江城疗养院国际部。
王浩带着手下匆匆赶到，谨慎地封锁了所有出入口。
他向值班护士出示证件，然后悄无声息地接近一个高级套房。身后传来闻英沉稳的呼吸声，两人对视了一眼——
“市局刑警！举起手来！”王浩猛地撞开门。
房间里一个很年轻的男孩抬起脸来。他比照片上的样子看着要瘦，但气色还不错。桌子上摆着几个饭盒，里面都是很健康的食物，刚刚他们破门而入之前他正在努力吃绿色蔬菜。
男孩乖乖举起双手，嚼嚼嚼，把嘴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你们能让我把饭吃完吗？”他说。
“你是屠小宝？”王浩举着枪问道。
“是。”屠小宝说。
“你知道虞美人碎尸案吗？”王浩继续问。
“知道。”屠小宝说。
“你认识那些死者吗？”
“认识。但我要先把饭吃完！”屠小宝强调。对他来说吃饭是最最重要的事。他要每天按时吃饭，吃有营养的饭，把身体养好。
王浩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搬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说：“行，我看着你吃。”
于是屠小宝就在一屋子警察的虎视眈眈下吃了起来。他吃肉的时候美滋滋，吃菜的时候皱巴着脸，但什么都吃，就连胡萝卜也硬着头皮全吃完了，真不知道这算挑食还是不挑食。
终于，他拍了拍肚子，说：“吃饱了。你问吧。”
王浩盯着他的眼睛：“花海碎尸案的死者你全都认识吗？”
“并不是全都认识，”屠小宝一五一十道，“有些是爸爸的朋友，小时候见过。有些不认识。”
“那雷东鸣你认识吗？”
“认识，我之前在地下赌场玩老虎机，后来没钱了刚好碰到雷伯伯，他就把我带去他家里玩更高级的赌博机了。”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是他给我送饭。雷伯伯的房子在郊区，他会定期给我带食物来，但后来他一直没有来，我饿了，就自己离开了。”
“有人能证明你离开的时间吗？”
“应该有吧，路上都是监控，肯定能拍到我。”
“你是怎么住进这个疗养院的？”
“我在路上饿晕了，好像是被好心人送到这里来的，还给我存了一笔疗养费。”
“然后你就一直住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为什么要离开？”屠小宝很奇怪地说，“我得把体重增加到一百二十斤，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得达到出院标准后才能离开。”
……
王浩带着重案组一无所获地回到警局。
“这个屠小宝看起来很有问题。”一个警员说。
另一个警员说：“但之前的监控早就被覆盖了，医护人员说他是被一对外国夫妇送到疗养院的，那对夫妇是旅游签证，早就回国了。”
“疗养院的档案有记录他的入院时间，而且很多医生护士都能证明他自从住进疗养院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闻英说，“凶手是在全国各地流窜作案的，这段时间屠小宝根本没有离开过江城，不可能是他。”
“但你们不觉得他很奇怪吗？有一种淡淡的人机感。跟他说什么都是啊，我要吃饭了！啊，我该锻炼了！啊，这个时间是喝水时间！他是什么被设置了健康指令的机器人吗？”年轻的警员吐槽道。
几天后，王浩收到北京重案组的电话，说是北京方面两位死者的家属也全都把怀疑方向对准了屠小宝，认定他是第一嫌疑人。
“我们早就调查过了，他那段时间根本没有离开过江城。”王浩说。
“但死者家属认定了是他，”北京方面的负责人也很无奈，提醒道，“请务必控制住屠小宝的行踪，这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我担心死者家属会为了报仇作出极端行为。”
王浩暴躁：“这仇报来报去没完了是吗？”
……
就在重案组一筹莫展之际，忽而峰回路转出现了新的线索。
从雷东鸣家地下室里挖出来的那具尸体已经确认了身份。
死者名为虞光耀，二十四年前失踪。他曾是屠四海的老板。虞光耀和妻子有一个孩子，也在二十四年前走失，名叫虞小果。
“他姓虞。”闻英说。
一个年轻的警员说：“这个虞小果如果还活着的话那他才是有最大作案动机的人。当年那八个人合谋杀死了他的父亲，现在他回来报仇了。屠四海已经死了，所以他杀了剩下七个人。”
“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小李说，“被拐卖的孩子有几个回得来的？更何况——”
“等等！”王浩猛地站了起来，他感觉虞小果这个名字非常耳熟，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童兵！他在缅北做过童兵！”王浩大叫。
虞小果还活着！他有足够的动机也有足够的能力完成这场连环碎尸案！时间也对上了！
他们终于确认了真正的犯罪嫌疑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屠小宝是不是会有危险？”闻英忽然说。
王浩往外飞奔：“快！马上去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