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婉离了岑云澜的书房,去寻岑云曦。
岑云曦这会儿半躺在床上,瞧着不太好,但一见玉婉,便笑道:“你从哪儿来?”
“我从来处来。”玉婉知岑云曦打趣她,只笑道。
“油腔滑调,你从我哥的书房来,你身上沾了香气,那是他制的香,独一份儿的味道。”岑云曦说着,拍拍床边,“来这儿坐。”
“哎呀,表姐鼻子真灵。”玉婉坐到岑云曦床边,望着她的脸道,“表姐今日觉着哪儿不好?”
“本来处处都不好,你一来,全都好了。”岑云曦笑道。
“表姐也会哄人呢。”玉婉道。
“也,还有谁哄你了。”岑云曦斜脸看玉婉。
玉婉哼了一声:“原以为表姐是神仙一般的人物,没想到,也是个促狭的,惯会逗我。”
“我看见你,心里欢喜,才逗你呢。”岑云曦道,“你若不喜欢,我便不说了。”
玉婉也不是说不喜欢,只是他们兄妹什么都不明说,一味拿话撩拨她,叫她觉得别扭。
玉婉把话岔开,道:“我已经画好园子,准备为表姐画像。表姐这会儿有什么想法么?”
岑云曦背靠着软枕,慢声细语道:“你瞧我这身子,说不定哪天一阵就把我吹走了。正如我那日所说,我想留下一幅画像给家人,让他们想起我时,有个念想。”
玉婉道:“表姐希望他们想起你时,你是什么模样?”
“嗯……什么模样呢,我在花团锦簌之处,对他们笑吧。”岑云曦道,“虽然俗气些,但这确实是我想的。”
“怎么会俗气呢,表姐希望是什么花呢?”玉婉又道。
“海棠。”岑云曦道。
玉婉颔首:“我明白了,明日我便开始画。”
“有劳表妹了。”岑云曦的语气像是了却一桩心事。
玉婉见她病体不支,没有多留,宽慰几句后离开了。
外头风雨未歇,玉婉撑着伞有些吃力,回到自己房中时,衣裳湿了半边。
“姑娘真是,怎么赶着风雨最大的时候回来了,快把湿衣裳换了吧。”满娘埋怨道。
雪莺在旁笑道:“满娘你还不知姑娘性子吗?雨越是下得大,姑娘越要在雨里走呢。”
“还是雪莺最懂我。”玉婉笑道。
玉婉沐浴更衣过后,把岑云澜给她的香谱拿出来看。
“这是谁的字,写得这样好看?”雪莺道。
凝翠在旁也瞧了一眼,确实是极好的字,一看就是男子所写。
“这是岑家表哥写的香谱,他要教我制香呢。”玉婉道。
“姑娘越来越有本事了!”雪莺夸道。
凝翠看看玉婉手上的纸,再看看她上的神情,想起上次姑娘与岑家公子夜会之事,心道二人怕是好事将近。
第二日,玉婉将自己要和岑云澜学制香之事禀告给老夫人。
老夫人没有反对,由着玉婉去了。
玉婉走到别院,岑云澜似是知道她要来,站在廊下等她。
二人见过了礼,岑云澜便将玉婉带到书房,教她制香。在教玉婉时,他不说旁,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怎么制出好香。玉婉喜欢岑云澜的声音,也喜欢他制香时行云流水的手法,岑云澜教的认真,她倒是偶尔看着岑云澜,失了神。
“好看么。”岑云澜突然问。
玉婉盯着岑云澜,看得失神,突然被问话,未经思考,脱口而出道:“好看。”说出口后,她后知后觉难为情起来。四目相对,两人对望了好几息的功夫,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岑云澜忽地轻笑一声:“认真些。”
“好……”玉婉原以为岑云澜会趁势说些什么,但他仍是什么都没说,只又教她制香。
玉婉渐渐也把心思放在制香上。
一连几日,玉婉都会抽空去岑云澜那学制香。玉婉发现,岑云澜从下雨那日过后,再也没有在她面前坐过轮椅。
玉婉以为他的腿全好了,便在和岑云曦说话的时候提了一句。
岑云曦却摇头告诉她:“还没有全好,是大哥把所有能站着的时候,都用在等你,陪你上了。”
这话太过直白,玉婉听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别过脸不看岑云曦。
“我这可不是捉弄你,不信你尽可问这院子里的侍女们。”岑云曦道。
玉婉小声道:“我也没有不信。”
“你信就好。”岑云曦道,“但大哥的腿会好的,会和常人无异,你放心。”
叫她放什么心,玉婉心道,她嗯了一声,脸红得很。
玉婉和岑家兄妹走得近,国公府的下人们都在传岑家表公子和苏家表姑娘好事将近。
叶景羿近来每日回来得很晚,他在为沈家的铺子奔忙。沈玉淮一个外地人,想要在京城开铺子,后头没有人是决计开不下去的。
叶景羿在为沈家的事操心,偏偏每次回来,都要听云松说:表姑娘今日又去寻岑公子了!
这日叶景羿回府,云松干脆告诉叶景羿,府里人都说表姑娘和岑公子好事将近。
云松是真的为自家公子心急,偏偏公子还像个没事人,如今连扬州点心也不给表姑娘买了!怎么博得美人心啊?
叶景羿何尝不急,只是他身份实在特殊,叫他考虑得更多。近来,定国公给了他一些书,里头竟有帝王之术,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云松觉得玉婉和岑云澜好事将近,但他觉得,这会儿再出现一个才貌比过岑云澜的,指不定她的心又飞去谁那儿呢。她这般见一个爱一个,没定性,哪就这么容易定亲了。
还有一个压在叶景羿心底的痛处,那就是沈玉婉可能觉得谁都好,只除了他叶景羿。
七月中旬,国公府正房,周夫人与定国公说着夜话。
“公爷,我想为云澜和玉婉做个媒,您觉得如何?”周夫人道。
定国公沉默片刻后道:“怎么忽然想给他们做媒?”
“一来,玉婉本来就急着说人家,老夫人放出风去说要为玉婉相看,这些日子,竟一个上门求娶的都没有,连韩家都没提过。若是宫里娘娘怪罪下来,总是不好。二来么,两个孩子走得也近,我瞧着他们颇为投缘,样貌才情也都般配。他们不好意思说,我们大人瞧出来了,还不成全他们?”周夫人道。
“你确定他们情投意合?”定国公道。
“这还能有错,府里人都有眼睛,谁看不出来?”周夫人道。
“母亲也同意?”定国公问。
“母亲由着玉婉每日去小院,跟云澜学这学那,可不就是同意?”周夫人道,“只是母亲顾着我,不会主动提的。”
“婚姻大事,还是慎重些。”定国公道,“明日我见见他们再说吧。”
“也好。”周夫人自然是顺着定国公的话。
定国公心里在想,景羿知道不知道这事,他是怎么想的。他心里其实也犹豫,玉婉到底出生低微,将来若真的朝局有变,沈家能给的助力微乎其微。
第二日,定国公休沐,他叫人去请岑云澜。岑云澜是走到定国公书房的。
“快过来坐,走这么远,腿能吃得消?”定国公道。
岑云澜还是规矩地行了礼才落座,道:“走走对腿更好。”
定国公看看他,当真是好样貌,与玉婉确实相配。
稍微关怀了岑云澜几句,定国公便问道:“你的亲事,你家里有什么打算?”
定国公这话一出,岑云澜便站起身,后退几步,行礼道:“家中父母早就言明,婚事由我自己做主,云澜想求娶玉婉表妹,求姨父成全。”
定国公没想到岑云澜竟然会直接说要求娶。
“你先坐下。”定国公道。
岑云澜又坐回原位。
“你和我说说,你看中玉婉什么了?”定国公问。
岑云澜唇角浅笑道:“表妹聪慧过人,性子活泼,又有惊才绝艳,无一不讨人喜欢。”
定国公笑道:“你倒是直接。”
“不愿欺瞒姨夫。”岑云澜道。
“你的心意,玉婉可知道?”
“虽未明说,但她应该知道。”岑云澜笃定,玉婉是知道的。
定国公颔首:“我知道了,这事我们还要问问老夫人和玉婉的意思。”
“云澜明白。”
定国公留岑云澜说了一会儿话,让他腿休息好,才叫人送他回去。
见过岑云澜,定国公便去了荣安堂。
定国公问过老夫人安,母子俩不用多寒暄,定国公直接说起岑云澜和玉婉之事。
老夫人叹气:“我就知道你为这个来的。”
“母亲叹气,是不同意二人的亲事?”定国公道。
“也不是不同意,云澜是个好孩子,玉婉心里大概也中意他,只是这样玉婉就要离京外嫁,我心里不舍。”老夫人道。
定国公笑道:“这也不难,云澜如今腿好了,定要留在京城参加科考的,以他的才学,必定能摘得一甲,将来入翰林院不是难事。”
老夫人道:“这么有把握?”
“七八成总有。”定国公道。
“云澜的腿……”老夫人又道。
“今日我寻他,他走到我书房去的,大夫也说可以痊愈。”
“这俩孩子,倒也是投缘,回头我再问问婉儿。”老夫人的意思便是若是玉婉愿意,这亲事就定下了。
定国公想着府上还有个洛乙在,她是玉婉的先生,犹如亲母,便又寻了她。
洛乙没有应下,只说要和玉婉商量过再决定。
玉婉被叫到洛先生院子来,先生只是上上下下把她打量好几遍,也不说话。
“怎么了?先生,我有什么不妥吗?”玉婉不解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长大了,要嫁人了。”洛先生道。
“谁叫嫁人!”玉婉忙反驳。
“岑云澜向你舅舅求娶你了,你应是不应?”洛先生看着玉婉,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