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在听完御法川崇的描述后，八月一日沉默了一会，最后只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作势就要挂断电话。

“哎等等，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御法川崇急了，他打电话给八月一日可不就是为了咨询意见嘛，怎么听了情报不干事啊？！这可不行！

“你们总结得都很好啊，我没有可以补充的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该怎么做？”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御法川崇甚至能想象出八月一日此时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嫌弃中带着几分困惑，困惑他当初为什么要和御法川崇结盟。

似乎是能猜到御法川崇在想什么，八月一日没有沉默太久，随着一阵转移位置的声音，轻笑着调侃道：

“你两辈子的年龄加起来都快比我爸大了吧？”

御法川崇尴尬地打着哈哈，不敢应答。

“我不是不想帮，而是帮不了，”八月一日走了一会，找了个位置坐下，“我是这件事的局外人，我所见并不全面，情报不全，我的看法没有参考价值。”

“我老家有句老话……”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对吧？”

八月一日抢先一步说出了那句谚语，使用的还是汉语，发音标准，语调清晰，只是衔接上还有点青涩，这是他自学许久的成果。

短暂的惊讶后，御法川崇很快接受了八月一日会说汉语的事实，并没有怀疑对方是否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毕竟E-1174真的很喜欢玩中文梗，连御法川崇这个网友都得好好学习一番，作为E-1174的宿主，怎么不可能被影响？

“那这不是矛盾了吗？”

“没有，因为我连旁观者都算不上，我就没咋关注过你那边的事情。”

八月一日无情地说出了残酷的事实，不等御法川崇追问，马上肯定道：“是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小真在处理。”

御法川崇愣住了，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发现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自从八月一日的系统有了自己的邮箱账号后，就一直由E-1174和他对接，不管是平时聊天，还是讨论后续计划，八月一日都没有发言过。

因为惯性思维，御法川崇潜意识里一直将E-1174看做八月一日的传声筒，而不是一个有独立意识的个体，这么一想还有点尴尬，他还以为八月一日变开朗了呢。

“那，那你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八月一日的语气毫无起伏：“上学，做饭，吃饭，睡觉，然后循环。”

“我记得你还有……幽灵人的事情吧？”

“幽灵人不是问题，渡边悠司的那套程序已经很完善了，我没必要画蛇添足。”

远处隐约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声音源来自工藤宅的书房，八月一日敲了敲手机壳提醒，起身走向书房，边走边和御法川崇解释。

“阿轲，那个管家NPC，拜托我的是找到并解开渡边悠司的心结，啊，这个是我自己理解的，你听听就好——总之，你已经帮我完成了一半。”

“谢谢你的情报。”

八月一日打开后门，从后院走进书房，或者说图书馆里。

这是整个工藤宅最绝妙、最核心的位置，圆柱形的建筑内是类似塔楼的结构，书籍有序地排列在紧贴墙体的书架内，一直排到穹顶，彰显着工藤家的底蕴之雄厚。

图书馆的中间有一组桌椅，是读者进行阅读和办公的地方，此时已经被工藤新一和阿轩霸占，一人一个椅子，呈对角放在桌子旁，两人正对峙着，似有一场大战爆发。

地上倒了一个椅子，以及几本硬壳书，看来这就是掉落声的来源。

八月一日无视掉手机里御法川崇的质问声，果断地挂断电话，走近两人，将地上的椅子扶起坐下，悠哉地观察起来。

“不可能，柯南·道尔不可能是小说家！”

这是阿轩，他仗着自己年纪大个头大，半个身子压在桌面，霸占了大部分位置。

而工藤新一也不甘示弱，他个子虽小，气势却不输阿轩，湛蓝的眼中闪着智慧的光芒，手举着普通版《福尔摩斯探案集》，指着封皮反驳道：

“事实就摆在你眼前，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怎么就确定这是他本人写的而不是同名？”

“这句话才应该由我还给你才对！”

“行，那夏目漱石呢，他总不可能还是作家了吧？”

阿轩自以为能够将军，说完后挑衅地仰头笑起来，迎接他的却是工藤新一那惊讶又茫然的表情，以及一声不含任何恶意，只有纯粹的疑惑的：

“啊？”

这下连旁观的八月一日都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破了功。但眼前的两人也没有心思去管突然冒出来的人了，因为双方都非常震惊。

“喂，那可是夏目漱石！”

“对啊，夏目漱石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企图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动摇，或者用眼神说服对方，但很显然，两人都失败了。

[唔姆唔姆，我好像明白了。]

突然，沉寂已久的声音从脑中响起，久到八月一日都以为对方要彻底成为网络生物。

[终于肯戒网了？]

[我可是有在干正事的，而且这个时代的网络还是太纯洁了，不够好玩。]

E-1174照例反驳了几句，将这几天盘圆润的身体滚了过来，敲敲“地面”，将八月一日裤兜里的手机拍扁成照片，收容进了系统空间，再一拉，还原成原来的模样。

八月一日任它收走了，从虚空中伸出一只手，对着E-1174的后背弹了一下，趁着对方转身，又快速收回，逗了一圈才停了下来。

这一会的打岔，工藤新一和阿轩已放弃了眼神攻击。

两人的眼睛瞪了太久，实在干涩，不得不眨眼缓和，揉了一会，视野刷新后脑子也清醒了，终于意识到彼此的行为有多愚蠢，相当同步地将脸一齐扭开了。

八月一日看着两个“小孩”又一次同步将脸扭回，彼此惊讶又嫌弃，互哼一声，转过头看向八月一日，要他来评评理。

“一日哥，你告诉他什么才是真的！”

“喂，你管管你弟弟！”

不得不说，这俩人相性意外的还不错。

“新一，你的周末作业是什么？”

工藤新一没想到八月一日来这么一出，呆愣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了：

“介绍自己最喜欢的作家，100字以上。”

八月一日点点头，看向阿轩：

“阿轩，我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额，学习图书馆技能。”

“嗯，那就对了，”八月一日张开双手，往中间轻轻一拍，“虽然目的不同，但过程是相同的，这里都有你们需要的答案。”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阿轩张大了嘴，无声地输出了几句情绪，显然是不太高兴。工藤新一则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似乎从中明白了什么。

不管怎么想，两人都认同了八月一日的说法，没浪费时间，马上动身走进书中寻找起自己想要的“证据”，图书馆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里本就该是读书的地方，只是走近，就要被沉淀多年的书卷气感染，忍不住噤声，捧一本书看起来，至于阿轩，他是个例外。

八月一日弯下腰，将这次冲突被误伤的几本书捡了起来，拍拍灰尘，翻开书页，一心二用地和E-1174继续刚刚的话题。

[嗯，所以说你明白什么了？]

E-1174有些不高兴自己被忽视了这么久，本想也不理八月一日一会，在八月一日出声的一瞬间就破了功，瞬间回复了。

[我明白阿轩和阿轲为什么和幽灵人不同了！]

[哦？]

八月一日也来了兴趣，翻页的手一顿，准确地看向站在二楼的阿轩，对方此时正挠着脑袋，在茫茫书海中寻找能看懂的书籍。

[因为……还不能告诉你！]

[？！]

E-1174非常快乐，平时都是它看宿主装逼，它一个统抓耳挠腮也猜不出，现在它终于也能当一回谜语人了！

[你小子，是真的不能告诉我？]

八月一日直接一闭书，意识上浮到系统空间，魔爪一伸，将E-1174抓起揉起来，没想到平时软得很的小团子此时却硬气了，不管怎么搓揉都不肯松口。

[是真的啦，主要是我还不敢肯定，不能误导你。]

[所以你也要找证据查证了？]

[宿主你不生气吗？]

E-1174这时候反而软了，蹭了蹭八月一日的手心，然后被狠狠制裁，给八月一日挠痒痒挠了个爽。

[我为什么要生气？谨慎是个好品格，我还高兴你没有以前那么冲动了呢。]

[哎呀……怪不好意思的。]

[高兴得有点早了哦。]

八月一日感受着E-1174逐渐变得暖和的温度，整个人朝后倒去，陷入半实半虚的“地面”，仰头看向漂浮在系统空间上方的“信息”，就如另一个时空的图书馆。

[我不着急，只是因为这并不是主菜，顶多算是点心，可不能因这个而分散了注意力。]

[好好想想，什么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重点。]

他眯起眼，半个身子要陷进奶白色的海洋，现实中的身体也渐渐低下头，双手垂下。

仿佛一切要停止。

叮铃铃。

[宿，宿主，主宅的固定电话响了。]

E-1174不忍破坏这份宁静，在探测到电话响起，看清电话号码后，却不得不出声提醒。

[是上野先生的电话。]

八月一日睁开眼，松开抱着E-1174的手，彻底没入白中。

现实中，快睡着的身体猛然惊醒，悄声无息地站起，匆匆确认了图书馆中两人的状态，快速地离开了。

电话铃声仍在响着，如催命符，被八月一日以最快速度接起。

“这里是八月一日。”

“听凭吩咐，父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