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给你买了小面包，有你爱吃的款式，还有所有新上的，我都拿了。纯面包有牛角和吐司、甜甜圈，其它的有红豆馅儿、紫薯馅儿，还有蜂蜜馅儿、芝麻馅儿，另外还有包着葡萄干和水果的，橘子、蓝莓、草莓什么都有，还有夹着烤肠、肉松、海苔跟鸡蛋这类的，咸的甜的都有。”

“看你这几天一直没怎么吃饭，我就多买了一点，需要加热的都热过了，你要是饿的话可以趁热吃。”

哗啦，她从身后变戏法一般拿出一个很大的袋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塞着各式各样的面包，个头有大有小，还有的是用盒子装的，还有一些曲奇饼干和巧克力之类的东西。其中加热过的面包被放在油纸袋子里，散发出阵阵香气，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探长脖子看了过来。

乔佳欣看也不看，这里面可没有给他们的份，而且这一大袋子零食可足足花费了她好几百大洋呢！

“我本来还想带一些冰激凌和饮料，又想着冰激凌你不一定吃，化掉就麻烦了，万一还是正好化在床上那更麻烦，容易招小强不说，肯定还会惹周围人骂你。饮料的话对身体不好，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拿，你要跳舞，更应该注意身材的保养。”

看沺恬伊不说话，也不看自己，乔佳欣苦口婆心地继续劝道：“恬恬，我的好祖宗……你已经好几天没有认真吃饭了，不吃饭怎么有力气直播呢？”

“瞧瞧你，整天灰头土脸的，也不收拾一下自己的外形，跟个疯婆子似的，别说观众了，我看着你这鬼模样都觉得难受。你看过自己最近的账号数据吗，粉丝数量都快掉到十几万了，你不想点办法补救一下吗？”

“要是不管的话那号可就马上废了，流量没了想要再做起来很难，得花不少钱。咱们不是人家那些大佬，可以轻松闯回观众视野里，只要自己想就随时能翻红。”

“恬恬，小透明想一下子被大众看见那是痴人说梦，花钱都不一定能行。要么就是找个人帮你，在背后给你推流，可那样的话你又肯定不愿意。”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从带来的零食袋子里拿出一个最大的油纸袋子撕开，又抽了一张干净的纸，拿纸垫在大面包底下给沺恬伊递过去。

那面包有矿泉水瓶那么长，圆圆厚厚的一个，看着都足料，里面夹着烤肠和薄肉饼以及海苔和鸡蛋，像特殊的汉堡，一个就要六十块钱，看得旁边几个为了减肥没吃晚饭的女生不约而同地咽了一口口水。

“无所谓了……反正我现在人也变成这样了，要人气还有什么用。”恬恬说得有气无力，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着半死不活的鬼殍感觉，甚至可以说她散发出来的是蔫蔫的不祥死气。

对于大家赠送的东西和乔佳欣带来的那一大堆吃的，她看都不看一眼，递到面前的那个大面包也不看。以前这个人可是见到面包，甚至是闻到面包香味都会完全走不动路的人。

乔佳欣没办法，她把面包又拿回来，连带着里面的料用手撕成小块喂进恬恬嘴里，这样子这个木头倒是会配合着吃，嘴一张一开的，像是在重复简单的指令。只是她吃得很慢，估计连1/3都吃不完面包就会凉掉，而且她的眼神一直呆呆的，目光没有聚焦，很涣散，像是灵魂被抽走了一半似的。

乔佳欣有些急，凉了之后再吃对胃可不太好。她恨不得把手里一整个还热着的面包赶紧塞进沺恬伊胃里，让她来帮忙手动消化都行，她不怕胃酸腐蚀，只要这个人好好的，认真爱惜身体就行。

从心底来说，她还是不想失去这个朋友的，因为世界上不太可能有第二个这么纯粹，对自己还不设心防，又肯真诚的对她好的傻子了。

“我问你，那你现在还想跳舞吗？”看好朋友咀嚼得过分缓慢，一口面包好久都不咽下去，根本就没有吃饭的心思，乔佳欣的语气忍不住变得有些凝重，里面藏着隐隐欲爆发的怒气。

她知道这只白鸽心气高，自爱贞洁，但是她现在尤其讨厌她这种只是做了几场生理上的肉搏运动，就要死不活，萎靡不振的样子，一点以前招人喜欢的精气神都没有了。

弱得像颗细高杆的野草，风一来比其它所有草都最先被催折，她认识的沺恬伊可不是这个样子。

精神上的贞洁就那么重要吗？因为她现在对这个已经无所谓了，所以变得理解不了她摆出这副模样的意义何在。

“跳……”恬恬吐出来的声音气若游丝，她几乎是被潜意识推着回答出这个字的，眼睛也依然是涣散的状态，不知道在看哪里，又似乎仍然没有对焦。

乔佳欣听得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她用力撕下一大块带着料的面包，猛地全部塞进沺恬伊嘴里，也不管她一口吃不吃得下。

她就是想要惩罚这个既死脑筋，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榆木疙瘩，结果看她真的快噎住了，她又心疼又不舍，赶紧开了瓶矿泉水喂过去。

恬恬猝不及防，被呛得直咳嗽，脸色也有些痛苦，看起来快哭了。乔佳欣拧好水瓶的盖子，又把刚才漏在床板上的水拿卫生纸擦拭干净。

她确实是把她带给了庞绅勋那个人魔，可是在这里，每一个长得漂亮的人，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早晚都要经历那些事情，就像在古代每个姑娘都必须嫁人一样，不是不想做就能逃掉的，除非不要命了。

她既然已经离开象牙塔来到了沼泽里，就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做个白白净净，不染尘埃的仙女。

不弄脏自己，她会被害死的，因为人都是会嫉妒的生物，她可以洁身自好，可是别人的嫉妒迟早害死她。她太清楚了，沺恬伊有多么不会斗争，多么不懂得保护自己，白天鹅在泥堆里会因为太耀眼，太格格不入而死得很惨。

所以不如她提早一步让她染上污点，只要跟别人一样了，还有庞绅勋在背后悄悄罩着，就不怕她会再受到威胁。

而且与其被人暗算给不知道哪个未知的贱男人，不如由她这个好姐妹来亲自把她引荐给庞绅勋，好歹她已经提前亲身试过了，那个胖子是干净的，选了他不用担心会生病。除了不怜香惜玉之外，他是不喜欢玩什么奇怪又变态的招数的，不用担心会被折磨。

她是在帮她早一步跨越必须要迈过去的砍，每面镜子都会碎，碎掉之后再重铸，她只不过是为了让她快点适应这里险恶的环境，把这个过程提前了一些而已，她是在帮她！

至于拿钱，那个并不是主要目的，绝对不是！她发誓！其实说白了都是被金以娜威胁，她才不得不顺手帮她把这道坎给拔前了，让她连一点准备都没有。她本来没有这么想的……

对，是因为金以娜！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她和她两个人都是可怜的受害者！

在心里给自己找到充足借口的乔佳欣压下那点卑鄙狡猾的心思，做出极其无奈的口气，又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着沺恬伊说道：“你曾经在大会上鼓励学校里有被侵犯经历的那些女生和男生的话，你都忘了吗？你现在这样子，对得起你当初说的哪一个字？对得起受到你的鼓励，重新振作起来面对生活的那些人吗？”

恬恬闻言眼珠闪了闪，里面终于出现了一点点光，她机械般缓慢地扭动头颅看着乔佳欣，用不高，甚至可以说很低，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丧丧地说道：“那你呢？你对得起我们认识以来相处的每一分钟吗？你什么时候成了这个样子？”

声音乍听不含有任何起伏，其中却含着很沉重的，割舍不掉的分量，跟她平时活跃轻盈的嗓音完全是两个状态。

人在悲伤的时候，心脏是像被大海压着一样沉重的，声音自然也会变样，就连灵魂都会有被骷髅秃鹫攫住的无形而窒息的感觉。

自从那天走出那个办公室之后，沺恬伊就完全快乐不起来了，哪怕是被一堆喜欢的零食和精致的小礼物包围着。那个人一举抽走了她所有的快乐，就算她勉强笑出来，也不是在哭，而是在发疯，就算强迫自己快乐，那也是病态的表现。

乔佳欣沉默了半分钟，恬恬看着装死的她，答案似乎在无形之中昭示。她感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泪想要氤氲，最后却落在了心底，砸得她内心世界里一片凄凉，一瞬间就从深秋变成了寒冬，而开启这季节转换的，只不过是一滴眼泪。

就在她正准备继续把头扭开的时候，乔佳欣说话了。

“我对得起！”

她的声音很坚定，恬恬诧异地睁开眼睛，看见那根面包已经被放在了一边，乔佳欣一只手摁着床板，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表情像是很着急，身体也向前倾着。她看着她，那姿态像是着急对她坦白一些什么事。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不明白我的苦心，但是你以后会知道的。你的性格在这里根本不好活下去，我是在帮你。”

恬恬想笑，却笑不动，她的心好沉，好沉啊……沉得连嘴角都抬不起来。她眼神中心的位置，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爆裂了，不过爆裂得很温柔，跟她的人一样温柔，只是那些爆裂开的物质，无一例外的全部都变成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