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朝曦旭有点苦恼——她要怎么委婉的跟曲酌言表示她的人生观就是能活一天就是赚一天,干什么事情都不要犹豫呢?如果不表达出来那不是客观情况不允许,就是觉得还有明天,可以不用一次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
且不论以前,就但论在这个世界的这几年,没遇到曲酌言之前她都不清楚自己的情况什么时候会出岔子——意外总是突如其来,谁也不可能保证一切按照自己想要的情况发展——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一个傻子或者疯子——这就是她不能忍受的那种极端情况,她甚至都叮嘱过那些人在那个时候务必杀了她。
曲酌言不一样,这孩子有些过于多思,通常深刻的感情就很少表达在言语上,虽然看上去话不少,但比不上心里想的十分之一,还基本上都是一些浮于表面的想法。
所以在大部分时候她都是把自己放在照顾者的位置上,但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是那种难以对晚辈低头的长辈了——更何况她们是在谈恋爱,又不是真的长辈晚辈。
“怎么会呢?因为你爱我,在乎我,才会不希望看到我失望或者伤心。”朝曦旭朝她走过去,明明没有看她,但曲酌言却一个劲的后退,“你敬仰我,觉得我不会做错事;你信任我,于是尽力去完成我的期待;你明白我不会对你生气,所以更加害怕这一点。”
你——太乖太听话了。
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和世俗意味的听话不一样,朝曦旭很清楚曲酌言对于她假象中更好更包容更支持她的“母亲”有多宽容,又有多在意。
圣子,至少那个时候的圣子完美的满足了她的渴-望的需求,包容和信任她的同时不缺乏权威和严厉——可是仅仅当一个“母亲”对于圣子来说是绝对不够的,远远不够。
结果就是曲酌言未能看到这幅表皮底下的真实,于是堕入虚假的深渊。
朝曦旭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她重蹈覆辙,更敏锐一点,更独立一点,更爱自己一点,怎样你才不会被轻易的伤害。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也能怪我!难道我想吗!”曲酌言还是没控制住眼泪,她干脆也不想控制了,“有谁可以不喜欢你吗,我就是比她们更靠近了些——然后就突然全部被收回去了!”
搁谁受得了这个落差啊!
原因当然是有的,这属于客观原因,朝曦旭认为要是有tag的话这个应该叫做阴差阳错,反正曲酌言是没有错的,非要勉强给她们两个人一个扣锅那也是给圣子扣,要不是她明明知道曲酌言不可能发现,还把喜好表现的太明显让对方感觉到,这孩子也不用那么难受。
刚刚成为混沌代行者的曲酌言十九岁,卡拉死的时候她二十二——这的确有些再年轻不过了,而且她是在一个安宁小村庄里长大的,过去没有人要求过她去必须成为些什么,也没有人教导过她。
后来的日子就更加一言难尽了,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建立一段正常健康的关系。
所以朝曦旭很清楚圣子不会对她失望——不管是客观还是主观都不会有,她也许还期待着一切尘埃落定后新的开始——只要她活下来,她也活下来了。
问题就是这孩子不会,她一定会非常愧疚,她心思有点太敏感了,还总是容易把问题归咎于自己。
“我、我、我……”
曲酌言怎么也说不出谴责对方的话,这不是朝曦旭的错,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她的错,就算她不干人事也不是她的错——即使当时以为自己真的亲手杀了她,自己也同样不认为那是正常的她可以做出的判断——既然艾莉安娜都死了,那么对她有点影响也是正常的吧。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印象,更别说她意识到朝曦旭就是海伦也就才没多久呢。
“我会做错事,会没有把握,会出问题,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做出我不希望做出的事情,不过——”朝曦旭在心里叹了口气,提前说了声抱歉,“在那里我最后做下的事情,即使到现在我依然不曾后悔,也不曾有过愧疚。同样,对于对你做过的事情同样如此。”
在曲酌言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她平静的说道:“我表示遗憾,但并不后悔。”
“阿言。”朝曦旭突然前进几步,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放,“你从来都没干过到我这种程度坏事,对不对。”
“既然如此,那想来你也没办法轻易理解我的想法,那就把我往坏了想就好。”
“毕竟。”朝曦旭冲她笑了笑,“我可以问心无愧的干坏事。”
“你个混-蛋。”曲酌言咬牙切齿,“该死,你就那么希望自己被伤害吗?”
“?”朝曦旭一时间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曲酌言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双没有聚焦的眼睛,以及消失的笑容,声音里蕴藏着说不出来的愤怒和得意,“你希望我惩罚你,伤害你,破坏你。”
“你将一切我可以自己解决的情绪全部集中到你头上,然后让它变成肉-体或者精神上的伤害。”
“你认为自己愧对于我,于是渴-望切实的伤害和惩处而非冷漠以待又或者默默降低评分。”
曲酌言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她总是在看着朝曦旭,并且不断的记录和完善她的形象。
所以在她意识到朝曦旭居然嗜痛的时候,居然也不是特别意外,直到她确定朝曦旭的的确确就是海伦,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想知道,只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所幸朝曦旭也配合着没揭开这件事,不然她真的会当场跑掉。
和她在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那么久,还给她写了什么多和以前相悖的侧写——这种事情太可怕了,甚至把自己的脑子都冲击回来了,如果不是她们之间的感情和问题还云里雾里,曲酌言只觉得那是她成为神使以后最神清气爽的一天。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认为现在自己的侧写就有错误,年轻的自己有多偏激她还是知道的——正常人不会想着把第三个神拉入那混乱的局面,但是年轻的自己就会。
于是她稍微结合了一下自己对圣子的刻板印象和现在对失去大部分记忆的朝曦旭的侧写。
然后发现这里面绝对缺了一块非常重要,但她却不知道的信息。
她打赌圣子百分之九十九知道这件事,但朝曦旭知不知道就不一定了——反应过来后,她其实还挺庆幸自己遇到的是这个记忆全失的朝曦旭,这样她反而可以更加清楚的瞥到更真实的她。
过去的自己爱她,恨她,尊敬她,害怕她,崇拜她,思恋她,渴-望她,依赖她,但却从来都把她当做一个身份的活化,一个永远不会回应这份感情,可以放心托付它的物件,一个在自己失去所有之后的感情寄托,而非真的把她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看待——作为被偏爱的那个,曲酌言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一个事实——圣子在那个位置上就不会有人把她当人看,她这样当偶像看都已经算亵渎的了。
否则自己当初在退休后为什么没有主动去找她呢?就是因为她突然冷漠下来的态度吗?但这种事情岂不是更应该问清楚吗,更何况当时自己退休,圣子也算退休了——艾莉安娜死都死了。
总之,言归正题,在补充了背景信息后很多事情也明晰起来了。
以己度人,比如说朝曦旭的家庭和母亲——正如她所说,即使是她也有想要摆脱的过去,圣子时期的过去算一段,而和母亲相处的时光以及家庭背景曲酌言没办法直接说是需要摆脱,但绝对受到了相关的影响。
——太不妙了吧,埃利乌斯家的魔法使的孩子。
想想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艾莉安娜的狂信徒、野心家以及疯子最大聚集地之一诞生的圣子对于身份最固执是自我认知是魔法使。
但是这也侧面说明海伦·苏利亚·埃利乌斯的母亲非常厉害,不然不可能为她的孩子掩盖身份,还有余力教导魔法。
海伦童年的最大权威来源是她的母亲,而不是根本就没提到过的家族,但她也并不憎恨家族,而且单纯的没有感觉,她对她母亲的想法很复杂,但也不像是在说一个死人。
可这样强大的母亲后来似乎没有出现过了,即使在她遭遇要以死亡为结局的挑战也依然如此,她似乎仅仅是海伦童年的一道影子而已,曲酌言不清楚,她决定直接问,即使跳跃有点大,但反正朝曦旭绝对听得懂她的意思。
“那个时候,你的母亲在哪里?”
“我……有吗?”朝曦旭也不确定,主要是她也没有完全的记忆,平时还要尽量控制自己不忘深了想,也说不好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愧疚,但的确是有怜悯的——遇上自己还被自己看上的确是她的不幸。
这个姑且不提,而母亲……
“她老早就不知道跑那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