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回来也不会干什么正经事。”朝曦旭垂下眼睛,“我应该会非常嫌弃她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然后试图把她丢出棋盘。”
“她一定回去找你吗?”曲酌言对提奥拉的人品没数,但是印象中那个搞陶艺的人似乎的确喜欢看别人笑话。
“一定会的。”朝曦旭非常笃定,显然对对方的人品非常有数。
曲酌言默默的捏着陶土,心情格外复杂,半晌,她抬起头,问道:“我们这算都见过家长了吗?”
朝曦旭也跟着思考了片刻,然后笃定的回答道:“算。”
曲酌言:“……我是在开玩笑的。”
朝曦旭:“我知道。”
“……你们的恶趣味是不是也是遗传的。”曲酌言盯着自己指甲里陷入的陶土,有气无力的吐槽到。
“不算。”朝曦旭摇摇头,她居然还认真解释了,“祖母她只是——满怀恶意又充满期待而已,而母亲——她就是好奇,单纯的好奇一切而已。”
“和祖母一样,她一开始生下我是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祖母没有完全得到她想要的,母亲也没有——而且这都还是她们没办法通过后天扭转而改变的。”
朝曦旭笑的的非常开心,曲酌言看得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为此感到愉悦,不由再一次深刻的领悟到埃利乌斯家母辞女笑的家族传统——她们是真的不恨甚至还爱着母亲,但也是真的为母亲倒霉而由衷的高兴——只要没死,死了她们还是会难过地继承遗产的。
“所以比起孩子,我更喜欢被我选择的学生。”
“你捏歪了。”朝曦旭提醒她。
曲酌言一低头,果然歪了——她也不想的,但就是突然就觉得这门手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了。
朝曦旭:“她教人东西的时候绝对是真心想教会的。”
“那我也没成为艺术家。”曲酌言又重新把它团成一团。
朝曦旭:“证明她找上来的时候没过脑子——应该是刚好遇到了所以没认真伪装。”
“……”曲酌言仰头委屈地望着她。
朝曦旭:“……不是在说你迟钝,你只是不了解魔法使而已,而她——不管怎么说,她好歹是年幼时期就亡命天涯的专业人士。”
曲酌言用力捏着这团再不能起的陶土,认真从脑海中收刮相关回忆,“我去过福林达堡,那里……挺安宁的。”
恕她只可以想到这一个形容词。
“因为那里是不信者大本营嘛。”朝曦旭吧早就撮好的陶土摆到一边,又重新掏出一坨放到中心,“当然安宁。”
曲酌言:“其实我本来想说那里没什么特色,是不是她随便丢飞镖丢到的地方。”
“那是母亲才会干的事情,祖母她没有这个富余。”朝曦旭事不关己的说着怎么听都不对劲的话。
“啊?”曲酌言愣了下,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朝曦旭:“她老了,所以只想找个地方安静的度过余生——要是在其他地方,她可能一天想暗杀别人起码两位数次。”
“然后被通缉?”
“那倒不至于。”
曲酌言松了口气。
“没有被家族除名的人身上有通缉令对于埃利乌斯家来说是耻辱。”
这一句话透露着整个家族法外狂徒的气势。
曲酌言一下子呛到了,见她咳个不停,朝曦旭给她递了杯水,一口喝完后,曲酌言突然后知后觉这好像是朝曦旭的杯子。
她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们除名的标准到底有多高?”
“唔……”朝曦旭想了想,“不算高,但大部分需要被除名的人她们都先行一步处决了。”
“活下来的人里面大部分都被归为有用那一栏,在这方面她们还是挺能屈能伸,作风倒是一直贯彻利益至上的原则,最后几乎都会以和为贵。当然,也有极少数想彻底一刀两断——但其实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更加法外狂徒了。
——神使的通常路线有三种发展,野心家、狂信徒和疯子。
曲酌言通常认为如果仅仅算主要路线的话,埃利乌斯最大的构成比绝对是野心这种属性,她们像是一只永不足餍的蜘蛛一样匍匐在整个社会上,凭借每一个人成员,每一个被她们影响的成员结成难以触及的巨网——即使曲酌言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也没少同她们打过交道。
所以她完全不意外她们的具体作风是这样的。
而朝曦旭为什么不那么干,想也知道她一定会说——那就是我的姓氏,我为什么要抛弃它呢?
曲酌言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识时务的人是挺多的,也挺不要脸的,但……既然你那么说了,我是不是认识那个极少数。”
朝曦旭:“不记得了,不过是的。”
“实际上要想真的一刀两断,其实最好的方式是成为尼莎信徒——神陨之前的尼莎信徒。”
“但都走到这一步的人通常都不是出于逃离而选择信仰祂,更多是因为她们想那么做。”
曲酌言一时间不知道她是在明示自己她认识的尼莎信徒里面有这种人,还是明示她有这个决心和能力摆脱埃利乌斯的人也不会轻易的放弃自己的信仰和理念,所以在圣堂或者神殿中认识的人里面有这种人。
怎么回事,突然感觉自己被这家人给包围了。
“那你呢?”曲酌言无法不好奇这件事,朝曦旭这样的人真的会接受所谓的示好和求和吗?虽然她的身份主动她逃不掉和她们相处,可她似乎也没有在事后刻意去料理过埃利乌斯。
“我认为她们不认识我——即使认识也不会找上来,因为■■■■■。”
曲酌言浑然不觉,像是才反应过来,“我都忘了。”
通常的圣子是一出生就被接到圣堂,自然不存在什么家人族人之类的,而且圣子从来都不露脸,即使是埃利乌斯也没办法知道那一张张面具或者面纱下面都有着一张什么样的面孔——也不会有人在乎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即使是她也没有……没有吗?
不对,曲酌言突然坐直了身体。
她是好奇过的,她绝对是好奇过的,但仔细回想的时候却怎么样都想不起来了。
……这也是【舍尔卡】干的吗?可是为什么?
曲酌言问道:“那个面纱有附加什么除了遮挡以外的作用吗?”
她当然知道那是特制的,不然也不至于看不见底下的脸——就是有那种动作非常大的情况她也没看见面纱下一点真实的面目——至少游戏里还可以看到一点下巴呢,现实中那真的就是一点都看不到了。
朝曦旭:“一些各种各样的心理暗示,主要起到调动他人情绪作用,游戏道具面板里有写。”
“……为什么会掉落这种东西?”曲酌言大为震撼,但也没有忘记初心:“所以它也可以起到避免他人好奇的作用。”
“嗯。”朝曦旭点点头,“不过在玩家这里反而会让人更加好奇,因为这种暗示对她们没有用嘛。”
曲酌言沉默片刻,刚想问些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只说:“我知道了。”
朝曦旭安抚道:“不用担心,这不是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情。”
……
最后曲酌言还是把她想做的做出来了,至于烧完之后的上色,她们打算留到下一次。
朝曦旭运动了一整天,在曲酌言和老板商量时间和安排的时候,她就靠在大厅的沙发上望着外头发呆。
倏忽间,她耳中的嗡鸣又加重了,朝曦旭平静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却只看到一道离开的背影。
曲酌言刚和老板交换完联系方式,一转头就看到朝曦旭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问题,在发呆?真少见,她走过其,凑到朝曦旭耳边说:“我们回家吧。”
朝曦旭慢半拍回应道:“好。”
曲酌言眨眨眼,计算了一下今天的运动量,把刚诞生的心虚掐灭,问道:“我送你回去?”
她当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往往在这种情况下她询问的都是要不要直接传送回去。
“不。”朝曦旭揉了揉眼睛,拒绝了这个便利的选择。
“那……”曲酌言本想问要不要坐车,却被朝曦旭先一步打断。
“你会构建生物力场吗?”
“不会,但我可以学。”
新城的高楼大厦从来都不少,步入夜晚时分它们也总是会把周身的各色霓虹灯亮起。
“你的力量属性比其他力量属性更方便做到这一点,最基础的想象构建就不用我说了,你都知道,但和其他的构建不同,它是自身生命本质的外延,是一种操作的衍生物。”
朝曦旭找了栋高楼,带着曲酌言爬到了楼顶,虽然曲酌言想说着完全违背了她想让朝曦旭早点回家休息的初衷,但却误打误撞满足了她一开始想要了教学play——虽然其实这种事情当初她们也做过,可感觉却就是不一样。
曲酌言分出了大半的注意力去观察这样的朝曦旭,另外一小半用于基本的尝试。
“要学会它,就得把作为根源的那种操作学会,我没有给它取过名,不过非要说的话可以称其为叩击本质。”
“它需要和包括你自己在内的万事万物进行交互,这和普通人只要存在就可以自然而然产生的生物立场不同,它需要你去叩击自己的本质,因为只有与正确的本质交互而形成的才是稳定的生物立场。”
“这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来,试试吧。”朝曦旭朝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