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显得她对自己的犹豫显得格外珍稀,可即使是犹豫她估计也从未想过假如她主动邀请了自己而自己会拒绝,会不喜欢,会不配合这种可能——她的犹豫皆来自于她自己的看法,与他人无关,甚至与曲酌言这个个体无关。
反正曲酌言是没有那么高的配得感,以至于她一开始完全就想不到……
“你明明知道你没办法把她的灵魂拿到手,那除此之外,她们一定还付出了更多。”
“嗯。”朝曦旭对此浑然不在意:“没有就没有,这一趟的经验就已经让我感觉收获颇丰了。”
这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曲酌言通常也不会在这种和她们关系不大的小问题上扳扯,不过她还是多问了一句,“什么经验?”
“『创造』的经验。”
曲酌言心下了然,也没深-入探究这些她绝对不懂的东西。她本来挨在朝曦旭更前,对方没撒手,她也没打算起身,甚至还就差完全贴到她身上了,“之前我就很好奇一些事……这个问题我是今天已经知道了答案,但又有新的问题出现了。”
这个人没有紧迫感她是知道的,她可以后脚要奔赴一场危险的征程,而前一秒却相当放松的干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这甚至不是为了放松心情或着缓解气氛,只是单纯的在她眼里给一盆花浇水与决定千百万人性命之间并无高下之分。
所以她会为了让自己到时候不被她的同位体逗着玩就那么先行一步更加过分地折腾自己完全不值得奇怪。
“你们有见过面吗?”
“为什么那么问呢?”
“好奇。”曲酌言上手去戳那块掉漆的皮肤,“世界线变化那么大,你又是怎么确定那是你的呢?你的祖母依然生下你的母亲,你的母亲依然生下了你吗?那更加往前呢?”
朝曦旭:“我想你不会接受这种说法。”
曲酌言:?
曲酌言:“那说说呗。”
“母亲是谁不重要,祖母是谁也不重要,身份是什么不重要,天赋不重要,肉-体不重要,灵魂不重要,名字是什么同样不重要,毋庸置疑,那的确就是我的同位体。”朝曦旭连接不断一口气说完了这段话,又说:“但就算那些没有一个与我等同也没关系,见到她的时候你就会知道那就是我的同位体了。”
曲酌言不理解,曲酌言大为震撼,“啊……这也是一种『命运』?但她不是没有那种命运了吗?而且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见到她长什么样才那么说的。”
“『朝曦旭』的确没有见到她长什么样,毫无遮拦的与人对视会暴露很多信息,也是一种瞄定,任何一个明智的魔法使都不会那么做,更何况她还是一名魔女,即使你小时候不也没有见到我的模样吗?”
不,这是只有你们才知道的常识吧?我怎么就一点都没有听说过呢?曲酌言在心里默默诽谤着,嘴上说的倒是正经,“但是为什么?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些个魔法使有遮挡眼睛的举动,难道这也是一款异星歧途?”
朝曦旭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到了另外一件事,“『眼』这个机构前身是『监视部』,之所以取这个名字还在离开之前把脑子还算清醒的顾来风列入备选纯粹是因为大家脑子都不正常,排除了乱七八糟的选项后好歹给我留了一个有用的人。”
“当几乎世界上所有人的眼睛都是『眼睛』的时候,尽量减少信息的暴露和刷新信息的频率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曲酌言一时间不知道她是在说海伦,还是她的同位体,但她也微妙地捕捉到了朝曦旭没有回答的问题的答案,即使『命运』不同,但命运却以一种不同却又相似的方式落到她们头上,她们在不同的又相似的道路上做出自己的选择。
这句话何尝不可以替换成:之所以现在魔法使作为手下,纯粹是因为几乎所有人脑子都不正常,至少她们在这方面脑子还算清醒,虽然我的前任们没这个机会了,但挡住眼睛的确是个不错的方式,留长发也是。
曲酌言不相信所有人都是蠢货,哪怕是有刻意诱导的成分在,但那些幸存者们也的确把她引向了正确的方位,告诉了她准确的情报,即使她们的实力与圣子天差地别。
那么那些拥有『圣子』这种『命运』的人呢?她们又是否想过同样的事情,接触过同样的事物呢?又是否会留下希望的火种呢?
“我不太擅长这种细微的观察,不过我想爱斯琳也不擅长,那奥罗拉又会不会察觉到这件事呢?”
或者说就是因为她察觉到了这件事才从自己的降落点刻意跑到新城?
“显而易见,那孩子并不迟钝。”
……何止是不迟钝,曲酌言想,如果她真的在三十年前就跟在温特身边,甚至没过多久就成为了海伦的学生,那恐怕她甚至推进度推得不比被剧透的自己要慢——都有经验了嘛。
“行吧。”曲酌言缩回自己不老实的手,直起腰,一把把人按到自己怀里,“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我社会化程度不高呢。”
即使海伦教过她怎么做是正确的,符合正常社会规范的,辩证观的,客观看待事物的,但却从来都不要求她要那么做。
这导致于她一开始听到那些内容的事情还觉得奇怪和莫名其妙,只觉得可能这就是圣子的想法与众不同,因为那些正确的、符合正常社会规范的举动既没有被上面的人践行过,也没有在她前半段生命中成为常识,而现在有人那么教了,却不要求自己那么做,或者以此为目标、为楷模、为答案——这有什么意义呢?
事实证明这非常重要,尤其是在她见多了神殿圣堂倒台后,那些没办法取得先前地位,同时还失去精神信仰的神使是怎么样发疯阴暗爬行、怎么样与世界格格不入,而自己当时在兴致勃勃地接触最新出的电子产品还顺带给她们进行心理辅导的时候——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思政教育和社会化训练很重要。
但再怎么纠正和建设,神使的一部分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也早就被摧毁了,就像当时她改(原)名换(原)姓换了各种职业,但也总是会有各种对于『格格不入的人』的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不管是旧世界,还是新世界,属于『曲酌言』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按照她们的说法,神是死亡也摆脱不了的存在,一旦接触了,就永远都会留下痕迹。
朝曦旭被她强行按住,脑袋搭在对方肩膀上,现在也看不见她的眼睛,似乎无从判断对方的神情和姿态。
活学活用的还挺快的,朝曦旭想着。
但她是不是忘了一些事情?
来自外物接连不断的细碎语言一刻不停的涌入朝曦旭的脑海,这让她顺利拼凑出那孩子的模样,但最后她也只是安静地回抱对方。
『我好想你。』
——她是那么说的。
曲酌言动手的快撒手的也很快,整个过程不超过半分钟——毕竟这个宛若菟丝子一般令人窒息的姿势不会让人感觉多舒服。
“视线有两种,一种和奥罗拉那款类似,一种只是观察,那些眼神有些过于熟悉了,熟悉到我根本没有往『我来到了一个新世界』方面想。”
前者,是尼莎的眼睛,奥罗拉的眼睛,那个自然神的眼睛。
从一开始,从她被人抓走后,从她落到圣子眼中,自那以后,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她就难免被一些细微的眼神注视着,观察着。
起初她还有些不适应,但后来就逐渐习惯了。
就像她起初怎么样也没办法习惯见到象征着死去而飞溅的鲜血,前一秒、前一个小时、前一天、以及更久更久以前还与自己有过交谈,有过对视,有过接触的人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成为一个个数字,一具具埋在土里的尸体,堆积被燃烧成的星星火光、轻飘飘化作的光点飞向她一点也不想去的神殿。
神使的记忆力让她没办法忘记那些事情,甚至之后自己的过去逐渐被迷雾掩盖她还有些庆幸,当然了,这不是说她不想活下去——那么多人都希望她活下去,她当然会活下去,只不过她的确不知道要怎么携带着那些记忆活着,为此,她摸索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相对而言平衡的职业。
什么都可以以漫长的时间来习惯,神使不容易死,尤其是自己的神并不是艾莉安娜这位正统的神明,也不是尼莎那种不管他人死活的神,要不是混沌彻底屏蔽了她,她也可以直接找祂批假——比如说多活几百年之内的,但先头那种状态也没差,毕竟没神收走她的灵魂,她的生命力依然充沛,惰性的力量扎根于肉-体上居然也不影响她活着。
海伦一定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当初她去教唆混沌前夕也没看她有什么反应——这怎么看都称不上一件小事,但她表现的那么明显的情况下她依然选择当个睁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