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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挑拨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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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越与霍月庭偶有知交,小时家宴上见过两面,后来因买茶再次结识。傅氏从文,霍氏从商,本两不相干,是以至今也很少往来。

于门前停留片刻,傅越刚要起轿,就被府外归来的小姐丫头叫住。

“是傅越傅公子吧?小姐老远看到你,还以为认错了呢。若是不忙,请入府一叙。”

傅越稍愣,起身下轿。

霍月庭衣绮绣罗襦,手摇绢丝圆扇,亭亭地站在那儿,笑吟吟地望着傅越。

“霍小姐。”傅越弯腰作揖,“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有劳公子挂念。”霍月庭袅袅而来,“身心安泰,生意兴隆。”

他们穿过中庭,到竹边座上小憩。月色溶溶,傅越忽然忆起小姐的风流故事。

“小姐今日莫非无人相伴?”

霍月庭掩面一笑,“傅郎何出此言,难道回心转意,也要入我幕中?”

傅越难为情道,“霍小姐莫开玩笑了。”束发后第一次见面,霍小姐竟看上他的美色,欲与其结秦晋之好,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彼时他尚青涩,且学业未成,是以推脱,后来霍小姐找到新欢,他也自然把此事搁在脑后。

虽然见面不多,成都城里却流传着霍月庭的逸事,傅越曾对郡王所言的发明盖碗茶一事,也出于霍月庭。傅越虽无非分之想,却也与有才情者相惜。

“我倒忘了,”霍月庭摇了摇扇,“傅公子想来是不近女色,不能强求。何况你我之意趣,亦不相似。”

傅越潜于渊处,却思升腾;月庭怀才于身,却怕麻烦。

傅越也曾拜读其诗笺、文赋,乃至议论政要及周易之语,戏称官府应设女官专门招她,却被她一笑而过。

我本逍遥人,何羁尘网下。

“不过听闻傅大人近日接手了缉查私盐之事,我倒是有些兴趣。”

“霍小姐有何想法?”

霍月庭挥扇,遣退了侍女,对着夜色沉吟了良久。

“我也是个商人,明白此中利害。朝廷将盐业收归国有,实是与民争利,仅仅这样还好。若是官盐与私盐同样定价,私盐无利可图,也就没有盐商愿意做了。可是之所以私盐不绝,实因官盐不足以为民所用。如今盐价颇高而粗制滥造,官府不能加以监管,私盐便得以泛滥成灾。便是有严刑厉法,也不能杜绝盐商铤而走险、舍命求财之举。”

“你说的我理解。”傅越沉思道,“只是这些为朝廷所定,我等能做的也只能监督盐的质量,防止劣盐入市。如今财政有缺,取盐铁之利是最快的方法,这也是为了益州着想。”

霍月庭支起下巴,静静地看着傅越,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傅越叹了口气,“当然,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有机会打击柳家的势力。”霍氏与柳氏于商事上亦有争锋,因此傅越不怕告诉她。

树大则招风。任柳两家于西蜀屹立多年,势力盛大却也招敌不少,这些人都只是在等待机会而已。

“就像当初对待任家那样?”霍月庭将笑未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傅公子,是为了郡王,还是为了傅家?”

看来他“舍身”求仕的事已经传到了霍小姐的耳朵里。

“这有什么冲突吗?”

霍月庭想了想,“没有。好吧……本来,此事也与我无关的。可是柳家的笑话我也想看。”

傅越眼帘微掀,“霍小姐难道知道什么隐情?”

“嗯……”霍月庭又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事我也不能保证。傅大人,今日去搜查柳家田地,未见盐井吧。”

傅越点头,“确是如此。”

“柳盛精明谨慎,不会轻易让人看出破绽的。他纵有良地千亩,但主要功夫并非下在开采上,乃是贩运。”

“那他又是如何获得盐呢?”傅越追问。

霍月庭神色意味深长,“可知《七步诗》的最后一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傅越凝眸,一时不解其义。

“傅公子,尚需慢慢思索。月庭还有几句话,嘱咐公子,你要小心地听,也要小心地应对。”霍月庭悄悄倾身,压低了声音,“盐枭之猖獗,在于两点,第一是武力,第二是关系网。傅公子初上任,没有亲信的吏卒,便很容易受人欺骗、被人诱导。再加上你徒有官职,不能调动兵力,一旦调查中遭遇变故,很难保身。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便只能观察,不能轻动。”

傅越汗毛渐竖,思绪良多。

霍月庭见状坐正身子,再次以扇作掩,“小女子言尽于此。参与政事本非我之所愿,这些话只是戏谈,傅公子可莫要当真,也莫要对无关人说起啊。”

她择得倒是干净。

傅越缓缓舒了一口气,淡淡笑了笑,“多谢霍小姐指点。”

他并未久留,回去后总是在思索霍月庭说的话。

先是那句曹植的诗,不知如何与柳家得盐之事关联。又想到她后面说的话,似乎在暗示自己被小吏骗诱,而且要防范柳家暗害设计。

头疼。

后来又盯了柳家四五天,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奇怪的动静。他只好暂时放过,转而去监察盐池。

本是同根生。

官盐乃民制,私盐自然也是民制,可是……

傅越看着盐工通过天车将汲卤筒从长井中拉出,将卤水倒入运输的竹筒中,再逐渐运到加工房。洁白的盐从蒸发的水中逐渐显露出来,彻底干后便被装到了袋子里。

如此多的盐袋,又运往何处呢?

傅越眸子一缩,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从拦截关卡船只转向严格监督官收官运,傅越的这一举措引起了柳家的注意。

“父亲,傅越莫非有所察觉?”柳宜立在桌畔,低头对柳盛说道,“工头传报,这些天他一直派人严格记录盐的去向,我们的人想要下手都没有机会。而且听说,他试图向郡王索求兵力,加强对河流沿岸的警戒。父亲,我看他不会轻易甘休。”

柳盛点头,“这小儿的确纠缠不休。若是平时,任他怎么搜查。可是南诏那边……”

“岷江水暖,使者催得紧啊。”柳宜忧道。

“傅越那边,是行不通。”柳盛略一沉思,“可是河流之警戒,全在于兵。若是兵不助他,又待如何?”

“郡王心狠,任家尚不放过。若是去求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柳盛眼里精光一闪,“郡王虽然能够发话,增加兵力。可是真正的兵权,还掌握在一人手中。”

“陆辛将军?”

柳宜不解,“他与郡王一条心,怎会松口?”

“他虽然效忠郡王,可是不一定会帮傅越啊。”柳盛捏捏胡子,渐渐微妙一笑,“陆辛和郡王是竹马之谊,亲密无比,可是偏偏横插一个傅越。任家的案子决断之前,就是傅越去吹了耳旁风,后来郡王判任膺死刑,授傅越官职。自从傅越上任以来,郡王对他愈发亲近礼遇,你想想,这之中谁最不快?”

“父亲是说……”柳宜恍然,“我们要挑拨离间,让陆辛暗中给傅越使绊子,这样傅越就会寸步难行,而我们则可以趁机将盐运到川外!”

柳盛颔首,得意捋须道,“没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最好的朋友。”

柳家邀请陆辛,颇费了一番周折。陆辛每日行踪,无过于军营、衙门、王府,寻起来容易;可是他不好舞乐酒色,似无闲暇,又曾屡屡拒绝出游,让柳家不敢轻易去请。

思前想后,柳宜决定碰瓷。

他坐轿蹲守在陆辛的必经之地,待他策马而过就假意未察,直直冲到马蹄前。

轿子当场被撞翻,柳宜飞落在地上,头破血流。

当然,大多是假血。

陆辛疑虑之际,紧急拉绳掣马,翻身而下检查地上人伤势。

柳宜扶头起身,神色迷惘。

“发生什么了?”

“在下陆辛。”陆辛自报家门,半蹲在地,“方才我的马撞到你的轿子,你……你还好吧?”

他要去看柳宜的伤口,被柳宜侧身避过,后者惶然道,“未知陆将军尊驾,冲撞了将军。”

陆辛难为情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你的轿子为什么忽然冲到我面前,但是的确是我的马撞了你,你现在又流这么多血……还是赶紧找郎中治一下吧。我带你去,如何?”

“感激不尽。”柳宜眼泪汪汪,指着轿夫道,“你们几个,怎么也不看看路。”

轿夫面面相觑,连忙道歉。心里却想:不就是你让干的。

柳宜被陆辛带去医馆,包扎完后,千恩万谢,一定要请陆辛作客。

陆辛推辞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何况是我没有及时收住缰绳,才酿成这样的后果。”

“不,一定要谢将军。”柳宜坚持道,“若非柳宜不察,也不会劳烦将军,柳宜实在于心有愧。将军不来,我一定会寝食难安。”

陆辛推脱不下,只好答应。

当晚柳府就派人去催促,正好苏琅还在傅家,陆辛便没有通报。

果宴摆上。

橘柚柑橙,为宴之主色;荔枝枇杷,乃宴之珍品。兼有醪糟、蒟蒻,可为甜品。

陆辛眨着眼,暗想殿下定然会喜欢赴这种宴场。

柳宜素闻陆辛之廉洁,故并没有准备礼物,只是一直夸他武艺高强、忠心不二、为郡王所器重。

陆辛:爱听,多说。

“可惜今日郡王殿下不在府上,不然定要邀他同来。”柳宜把话题顺利地引了过来。

“殿下近日与傅大人谈论公事,十分繁忙,故而脱不开身。”

陆辛剥开一颗荔枝,嗯,真的很甜。

“郡王殿下越发器重傅大人了。”柳宜意有所指,“草民听说,郡王殿下甚至允许傅大人调动兵马。”

陆辛动作一顿,“我怎不知?”

“陆将军不知道?”柳宜故作惊讶,“傅大人搜查私盐、把守关卡,雷厉风行,满城皆知啊。他凭着郡王殿下的授权,一日之内当众惩处十余人,闹得人心惶惶。现在他犹嫌不足,扬言要加强关卡守备,增强兵力。若不是从陆将军处,如何调动?……想来,傅大人是直接向郡王殿下请求,从而并不知会陆将军了?”

殿下若要调动人马,定会告诉自己的。何况殿下已把印信授给傅公子,傅公子凭印信直接找我,又有何不可?

再者说,面前之人为何要提起此事?

陆辛举起酒碗,略作思索。

柳宜说这话,就是为了引起陆辛的警惕,挑起他和傅越之间的矛盾。见到陆辛动作停顿,他以为此话见效,便变本加厉,“真没想到,陆将军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我还以为,凭郡王殿下对您的信任,一定会问过将军。毕竟调兵遣将可不是小事,城防、军备系于一身,必须要有能者才能决策。傅越,一介文官,在衙门里写写公文也就算了,怎么还打起兵将的主意了?我听说啊,他平时就喜欢在郡王殿下面前搬弄文墨、琴艺,屡屡想要排挤陆将军,本以为是笑谈,没想到竟是真的。他现在敢这样蹬鼻子上脸,以后岂不是要直接、取而代之了?”

难为柳宜费口舌说这番话,若是沉默寡言的陆辛,现在只怕喉咙都冒烟了。不过亏得他持续输出,陆辛才有时间体味他话中的意思。

他是说,傅越想要借助缉查之事,越过自己夺取兵权,进而从郡王身边排挤掉自己。

这不是扯么?

虽然傅越想要排挤自己之心天地可鉴,但陆辛不信他会通过这么愚蠢的手段。就算傅公子真的千虑一失,也一定过不了殿下那一关。更何况,傅公子若真需要帮助,又怎会放过机会,借着殿下的口令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柳宜不曾当过傅越的对手,所以才一点也不懂啊。

陆辛联想到他所说的缉查私盐之事,暗暗猜测这与柳家有所干系,便心下一笑,将计就计,装作气恼的样子,“太过分了!”他毕竟不是会说谎之人,这一声直接让他咬到舌尖。他面露苦色,更显心情之怫然,“区区傅越,怎敢挑战本将军之威严?”

上钩了!

柳宜大喜,“是啊是啊!将军所言极是,傅越未免太不识时务。他为郡王殿下办事,却借机满足自己的私欲,真是可耻、可恨!唉,可怜我们这些百姓,日日受他的磋磨。他今天怀疑一个人,就要到那人家里大肆搜查,扰得人心不宁。若是又得到兵权,不知道还要得意成什么样子!”言及于此,不禁声泪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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