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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因天意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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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晨钟刚敲过,三千忽觉身侧床榻一沉又一起,朦胧视觉隔着眼帘触探到烛火光色,极偶尔有轻咳声,该是陛下在查阅明日上朝时要议的事项吧。

过了会儿,灯暗下来,随侍的素环为她燃起淡淡甜味的百花安神香——她喜欢,是因为和女人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

三千半睡半醒地撩帘问、陛下是否叫自己起来梳整,素环答说,陛下今夜要带大人出去夜游,故而让大人白天多睡会儿、提前补觉养精神。

她心里泛暖,在被窝里舒服地侧身、眯着眼睛瞧这晨光熹微里素净的小姑娘,瞧她孩子气的五官,笑吟吟地问她:“小环,你进宫也半年了,想出去一趟么?今晚上我带着你。”

素环的小手整了床尾翻乱的褥子、仔细盖住她的脚趾,同时那脸上现出一瞬尴尬为难的表情。

她凑过来道:“小环没有出宫的衣服……还是罢了,多谢大人好意。”

三千当她礼貌推脱,用手覆住她小手安抚说:“外面冷,你我身量相当,宫装穿不得,你就将我那件素色绣银色回环纹的

毛织袄子穿了。夹棉褙子也穿我的,绒里厚底的靴子、我记得你是有的。”

“嗯、呃……大人,您和陛下出去,我还是不……”素环小脸又皱、鬓角冒汗。

“你肚子痛?”三千心情很好地调笑她,察觉她手凉凉的,就捂着她软滑如荷花瓣的小手指,这么着、却瞥见那手背上面划了两道抓挠的红痕,还带着翻起点白色的皮屑。

她一下子清醒、丢开睡意,问说:“这处怎么了?你去抓进宫来的野猫了?野猫身上多病菌……”

“不,小环是——”素环跪坐在床边矮凳上,刚发声,突然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瑟瑟地发抖垂头闭眼,好像绝望等死的小鸟儿。

“怎么?有什么大事?”三千坐起身来,拍拍她肩。

突然,从床尾那边响起了女人愉悦的笑声:“孤倒不知,自己不仅是猫,还是偷跑进宫的野猫!”

三千恍然大悟地噗哧发笑时,女人将手按在素环另一边肩膀上。

三千看见,那尖尖长甲果然已剪秃了、粉红色指肉更在先,脱去了尖锐的护甲部分,略细的指尖一旦得见天日,女人的手整体形态倒显得秀丽文雅。

女人面貌一新的五指在上面轻捏一下,对素环温和道:“此事辛苦你,有赏。挠伤你是无意的,疼的话去将药膏抹了。孤不是天母大人口中脏兮兮的野猫,没有病菌传染你,哼哼。”

“陛下,怎么趁我睡觉、令我的小宫人做这种艰难的活计?别吓她了!吓得她都不敢随着陛下和臣出去。”三千容色舒展、唇角压不下去地说,“您龇牙一笑,她更怕了——小环,快退下吧。”

素环匆匆应了声,脚步虚浮地从“大鬼”身旁逃走,很快就没了影子。

“行,怎么着都是孤太凶的错,长得凶、就连开玩笑也吓人,笑起来也丑。”女人坐在床侧展开自己的大手,翻来翻去地瞧、暗暗地向三千展示。

“陛下知道臣没那个意思,何苦说这些话来、叫臣心中酸涩。”三千从背后抱住她染了晨寒的身子,去捉她的手指,捞在手心里、感受那指尖的柔和温暖。

新剪的指甲边缘不润,还有些生涩刮人,挠在手心痒痒的。她欣喜又感动地低声说:“陛下留了长指甲多少年?一定不习惯吧?”

“习不习惯的、小事!不过倒叫卿说对了,”女人笑嘻嘻地转回身抱她,握起指头作用虎爪状,疑道,“孤不会真是猫投生的吧?素环拿剪子刚绞上去,孤的心情,像是猫被人捉起来剪了指甲尖……真似武器被人夺了一般焦躁气怒!简直想嗷嗷叫……奇事一桩。”

“小猫、甚是郁闷吧?”三千禁不住伸手刮她的鼻尖,下巴搁在她肩上说,“以后臣来给陛下绞,看郁闷会不会少些?”

“郁闷了半刻钟而已。”女人故意用指尖滑过她半露在外的小臂、滑过领子遮不住的细颈,叫她感受那柔滑带汗湿的触感。

她见三千面颊泛起粉红,亮着眼睛展眉道:“不过心中所感、是期待更多。

孤从前读纯花女族的情爱戏折,写得甚是隐晦,也少有中原女子登场。读那男女的戏折,女子总被写在次要之处,情爱一事粗糙鲁莽、更不对味。故而与卿之事,几乎全靠孤自己琢磨。

近来,御医院的几个女医官,写了女子身体教戒的医书,用来添补天鬼大集成,哈,孤自然求知若渴!读了才知晓,原来女人因身体里处、无有下部花器,所以集中在上部的感触,比纯花女族的更敏锐过一倍。如此一来,不赶快绞了这无用之物,岂不是要让卿吃了大亏么?”

三千见她兴致勃勃,小孩子袒赤真心似的,诉说自己的好奇和愉快……

心中未曾泛起羞赧,却觉得感动更深刻——女人对自己的心爱心怜,是竭力探索、照顾到自己身心的方方面面。天下爱侣千千万万对,面前自己拥有的这位,是何等无双完美的珍宝!

纵使、日后事变失去她的爱护,有此直抵内心的柔情一刻,她亦不会对她生恨。

女人见她靠进自己胸前阖了眸子,说:“再睡会吧?”

“臣不困,早上还有什么事?需要臣伺候文书么。”三千更将脑袋往她喷香的怀里拱。

“嗐、无甚,孤也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是司礼部的人又弄些幺蛾子,说什么天鬼十年已过去了,十为数极、建议改年号、迁都?什么理论,简直荒唐!难道每十年就要迁一次都、兴土木、劳动百官、惊动百姓?孤让他们不要闲得没事找事,就算不创下留名千古的功绩、俸禄也照发不误的,不然小心孤将司礼部的裁去半数——如此把他们骂走了。哈哈。”

三千随她笑时,心中动了动,道:“建议迁都?司礼部给的选址在何处?”

“选址倒是无可挑剔,风水甚好。此地半包在悦郡与中州郡之间,驻军选址,距离新的兵工厂也不到百里。”女人抚着下巴瞧她说,“卿熟悉地理和历史,应当知道。南方的建制乡之一,是千年前一个小国、永国的都城,比通常划分的乡地要更大,和如今王都相当。说来、名字也好,叫永悦乡。”

真是永悦乡。

从前整个乡,都在父亲王薰的管地中。在父亲管地最偏北的处所,从西北起势的浩荡山脉、结穴于此处长悦山,又有大江永福江相包,格局漂亮非凡;山水双名长悦、永福,意义极好;此地北接中原文明发源处的中州郡、东南接商业重郡悦郡,未来的气运也极好。

“臣知道此处,如陛下所言、选址倒是不错。只是司礼部的人,可有知会天官大人?”

“天官的师父,前朝归隐天钟山的天官,驾鹤归天了。他到山里去操持师父升仙的事、一个月没回,想来也是趁机休息吧,天官神出鬼没的,孤向来随他去、就没问。

不过天官的两个童子坐不住了,急了忙慌地来禀,说,他们的师父并非玩忽职守,留下封手信,写了首打油诗,道是——

人间地上无仙境,山壮水明处处观。

我有此心挂苍生,皇宫都城适时现。”

女人说罢,神神秘秘地笑睨着三千:“卿说他是何意?”

三千悟性好,即刻微笑点头说:“一语双关,诗中的‘我’指天官自己、也指陛下。一义是、会在适合的时候回来,一义又谈到了这迁都之事,看来天官早有预料,有趣。”

“嗯,不错!他的意思,孤想,就是说多看看、至于选址随孤的心意呗。”

“陛下自身倒无迁都之意吧。”

“就没起过这个心思,想来劳师动众的!况且孤正盯着米鲁尔呢,趁这一两年将它解决了、岂不好么——精锐军队从来都驻扎在王都四郊,从此处到菱海的行军路线,规划也成熟。”

三千瞧她面上显得信心满满、眼露悍辣之色,自己思及战事,心里倒恐怕她存了亲征极西之意。

再壮实勇猛如鬼,她也有旧疾在身。况且刀剑无眼,米鲁尔国也已掌握火器技术,若她在某一战中受伤难愈,之后因为旧伤病、应了那六年之劫……

还不如趁此大好机会,迁都去南面,让她安生呆在皇宫里督战。

想起这事儿来,三千就拧着眉头担忧个没完,只恨自己不是神通广大的天官,好把事情通通算个清楚。

“喔,孤倒忘了,卿幼时从南地避难而来,十年未归。想回去南面住吗?孤在悦郡住过一段,访问几处风光甚美的山川,感到南边水土是更滋润、养人的。”女人用指头梳理她肩侧的长发,面带关心地问。

三千愣了一愣,没想到这等大事也会询问自己的意见,她还是轻摇头说:“迁都与否、事关国体,怎好三言两语地草草决定?还是等天官归朝、再与百官详细议论。”

“孤想也是。”女人面色恬恬地暖声说罢,将腰带一转,解扣撤下个半尺多长的沉重物事,填到她手心里说,“孤,思来想去,今年隆冬节是你我同过的第一个,恰巧你昨年刚成人,意义非凡,我想、将这个随身物送给你作礼,最合适。”

“这是?”三千摸到外层带金绣的小牛皮、覆盖木质刀鞘与刀柄。这么掂量着,心中已有答案,抿唇解开皮扣、拔出来一瞧,果然是把灿金夺目、精雕细刻,护手与卷柄上满满镶着水蓝宝石、柄端还有一颗鸽子蛋大小紫色宝石的纯金匕首。

传世的帝王象征,价值连城、贵重无双。

“别的宝物都好,这匕首、万万不可……”

三千话未说完,女人就将紫红外袍解下随手一丢,爽快道:“传了十代啦!上任族长也说它中看不中用的,一个大金坨,孤戴着嫌重,天母大人发发善心,替孤分担这日常重担吧。睡觉!孤也歇会儿——

今夜,这个讽趣的鬼面节,孤已着人在城北定了看鬼戏的好位置,离那新建的良缘寺也近。卿睡前再想想,要买几支鬼脸糖画、买什么样开脸的鬼怪灯?至于鬼面具,孤倒是知道最形似孤的那一种经典款式,回头挑给你看,哈哈哈!”

三千叹息着摸摸女人的脸,抚过她的牙尖,忧心道:“陛下实际不喜欢这个节日吧。”

“喜欢与否?孤不太清楚,与卿同游,该是喜欢的吧?”女人在枕头上支着大脑袋,想了想、很是心宽地指着自己的尖牙笑说:

“但是、孤有所耳闻,节日里除了戴鬼面具的人,还有许多装着尖牙、戴上灰发、踩一双高鞋——喔,脸侧还要抹上道血疤呢,这些扮作孤的人,出来游街玩乐,煞是有趣。香香侍卫跟友人出去看过,回来说,百姓想象的、扮演的孤,可比真实的孤吓人多了!今夜便装出宫,孤混入其中,就算不戴锥帽遮脸亦不会唬到旁人。想来,竟会是个畅快自在的夜晚!”

三千紧锁眉头,听得心酸。

她是众人眼中的鬼君。可谁知道被妖魔化的天鬼大帝,其实是个纯美纯善的青年女人?除了自己,几乎没人能认识到她的天真可爱,也几乎没人不畏惧她、不远离她。

……是怎样的孤独。

只在每年万鬼夜游的短短一晚中,她才能感受到被人群“接纳”的快活、自在。

“嗯,陛下、定会开怀的。”三千笑中带苦,眼睛润泽,一时垂眸无言。

将她拥下许久后,见她还一下下眨着眼睫毛,女人又爱惜地吻她额头脸颊,大手拍拍她后背接近尾椎的地方、柔和地说:“孤想,就算不迁都,待这两年战事结束、天下平定后,孤也有意南巡、带你回南地去看看旧乡。就算当年不记事,毕竟也是卿的出生地,总有些熟悉的感觉。”

三千的心连遭暖言重击,坠着一腔爱意摇摇颤颤,几颗眼泪掉在被子里。除了更紧地贴住她,让她感受到自己火热疾快的心跳,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表达自己的感念?

她终是轻而慢地、语气带有些疑问,说:“陛下对臣太好,好得、超越常理。”

“超越常理?”女人即刻朗然笑道,“既然发生,天意如此,卿值得。”

天意如此?

她说她对自己好,是天意如此。

三千听着感动,却仿佛没得到心中最想要的那个答案,于是唇边略起笑意、却愁情不改地在一榻暖香中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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